第5章

第5章

周霭進班的時候,教室裏的喧嚣一瞬間就消失了。

上午他當着衆人的面,差點掐死胡成,那場面班裏人都看得清楚,也被他們記得深刻。

盡管在平日裏,1班的學生各種小動作不斷,甚至發展到大規模的孤立、欺負、言語欺.辱周霭,但對于16、7歲的高中生來說,周霭上午的那一出手,還是太過狠辣。

尤其1班學生大多成績優異,社會經歷單純,他們的惡劣還歸屬于校園的象牙塔內。

但周霭跟他們完全不同,周霭是真的想要胡成的命,這完全不在他們可以接受的程度裏。

周霭進班,所過之處大家都避着他,看他像是某種惡.性病毒,他們怕他突然發瘋,怕他突然動手,也怕下一個被摁在桌子上的就是自己。

周霭跟以往并沒有任何不同,他對外界的氛圍依舊像是全無感覺,背影單薄,面無表情,随意就可以融入任何陰影裏。

周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桌蔣文意身上的石膏、綁帶還沒拆,歪着半邊身體坐在位置上,很刻意的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周霭很清楚,班裏人對他的厭惡裏終于增添了恐懼,所以他進教室時每次都有的“驚喜項目”才會消失,他們開始恐懼周霭的存在。

周霭坐回位置,在自己的桌簍裏發現了那封淺綠的信封,從被破開的豁口可以看出,信封拆的很不仔細,甚至粗.暴。

旁邊的蔣文意還在偷偷的打量他,從周霭與他坐同桌開始,蔣文意就總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最開始是好奇,然後是嫌惡,現在可能是警惕。

似乎是看見周霭拿起了信封,蔣文意往外扯了扯凳子,他行動不方便,所以弄出來的動靜很大,但這次班裏沒有人再起哄或者好奇的轉頭看。

“不是我拆的…”蔣文意說。

周霭依舊垂着頭,并沒有理會他。

蔣文意看着周霭那張平靜的側臉,還是沒忍住,冷笑一聲,帶上惡意的詛咒:“周霭,你不用神氣太久,有的是人看不慣你,你最好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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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霭收起了信,依舊只做自己的事情。

在周霭身上,蔣文意永遠得不到任何回應,不管他是嘲笑、奚落、謾罵,周霭都沒有反應,這讓他的所有發洩如同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讓他快要窒息。

蔣文意皺眉,卻扯出個笑,他慢慢湊近周霭,低聲道:“你知道我這身傷是怎麽來的嗎?周霭,你也會有這麽一天的。群裏已經傳瘋了,陳浔風他看不慣你,你只會…比我更慘。”

周霭終于動了,他只是轉了轉脖子,蔣文意就非常敏感的離開來,像是生怕周霭碰到自己。

蔣文意後退的幅度太大,甚至碰到了人,他向後轉頭,才發現班長正站在他們旁邊的過道裏。

班長低頭皺眉看了一眼他,視線裏帶着點警告,然後對轉過來的周霭說:“周霭,我們出去聊聊吧。”

兩個人出了教室後門,找了個安靜的風口,班長微微擡頭看着周霭,微微猶豫才開口:“上午那件事,我從別的同學那裏聽說了,我沒看到,但聽他們說…情況有些嚴重。”

周霭迎着日光,被刺得眼睛微眯,他偏頭避了避光。

“作為班長,班裏發生的事情,我都是想盡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畢竟我們大家都是學生,當初進來1班都非常不容易,我們進班的目的是學習。”

周霭擡手擋了擋眼睛,手指被日光照的幾近剔透。

“這件事,我是先跟胡成他們談的,他們有錯在先。如果讓秦老師知道,他們也不能占理,所以他們的态度是不想鬧大,是想和你和解。如果鬧大聯系到家長和領導,很有可能就會被上升定性。”

班長抿抿唇,放低聲音:“比如霸淩、歧視,而且由于你的…特殊情況,這件事但凡鬧大,甚至會變得不可收場,這反過來反而會影響我們的學習。胡成那邊,他會在本周內向你做出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權利,但之後,只要我在班級裏,我可以最大可能的保證他們不再欺負你。”

周霭只是看着他,她言辭懇切的說到現在,周霭都沒有給出表态。

班長些微猶豫,繼續道:“所以…今天上午這樣的危險行為,周霭,你之後還是不要再做了。我們都是高中生,并沒有什麽仇恨…濃烈到要威脅別人性命,什麽事情都是可以解決的,對嗎?”

班長話落,突然感覺到背後有莫名的風聲,由于他們站在風口,來往不時有風吹過,所以她沒察覺到這股風的奇怪,直到旁邊迅速的擋過來一只細長的手,手背從她的太陽穴邊掠過,撥開了一顆朝她襲來的籃球。

籃球“咚咚”在樓道裏彈跳,直到被個陌生的男生撈起來,那男生看見班長,絲毫沒有歉意,隔着老遠笑嘻嘻的說了句“不好意思哈”,就繼續拍着球穿過空中走廊,往對面的教學樓走。

而等班長回過頭來,才發現周霭早已經離開這裏,回了教室。

陳浔風坐在21班教室的最後排,教室的後門大敞,初秋的風将他的T恤吹的膨起來。

由遠及近一股咚咚咚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并不規律的聲音将他從夢裏吵醒,陳浔風揉着眼睛撐起身體。

江川坐在他旁邊,正低着頭在激情打游戲,感覺到動靜,百忙之中看過來:“浔兒哥,怎麽醒了?離上課還有十分鐘,你再睡會,我等會叫你。”

陳浔風起床氣很大,此刻冷着張生人勿進的臉在座位上無聲坐了十來秒,然後直接站了起來往外走,江川拿着手機跟着他起身:“靠,下午的課是老吳的,翹不得啊。”

外面的日光大盛,陳浔風剛睡醒,被刺得眼睛有點睜不開,他邊走邊甩了甩睡麻的手,說:“買水。”

路過隔壁班一個帶着籃球經過的男生,陳浔風那只松松甩着的手突然轉彎,将對方重重摁上旁邊的牆壁。

那男生猝不及防被撂過來,手裏的籃球滾到地上,根本還沒反應過來:“我.操,浔哥…”

陳浔風皺眉打斷他的話,聲音很冷:“再在走廊上拍你的破球,我把你頭當球踢。”

陳浔風說完就松開了手底下的男生,男生撿起球飛快跑了,陳浔風下意識朝對面那棟樓看過去。

隔着高達三層樓的銀杏樹,透過淺黃的葉片,這次他終于看見了那道清瘦的背影,藍白校服和黑色短發,露出來一截幾乎白的透明的脖子,但那背影只出現一瞬間,便進了教室再看不見。

陳浔風收回視線,慢慢擡頭,迎着日光,望了一眼頭頂的藍色天空。

剛剛的夢裏,也是這樣的天氣,日光刺眼、天藍的透徹,他蹲在沙堆邊,在給另一個人堆“城堡”,他好不容易堆了一座很大的城堡,非常興奮的給旁邊的人看。

旁邊是個與他格外不同的男孩兒,他渾身髒兮兮,那個男孩卻幹淨清爽。

那個男孩看着他的“城堡”,似乎興趣不大,只是抿抿唇,從衣服兜裏摸出紙巾,要來擦他手上的泥,但還沒擦,夢裏就傳來急促的咚咚聲,強行讓他清醒回到現實。

下午的課陳浔風照例只上了一半,另一半是在球場上度過。

夕陽出現的時候,他們才散場,陳浔風擦着汗,對遞到他面前來的數瓶水視而不見,冷淡的越過擁擠的人群,走到盡頭,眼前突然出現一只細白的手,手上握着一瓶最普通的礦泉水,細細的手腕被藍色的校服袖口圈着,指甲修的整齊幹淨。

陳浔風頓了下,呼吸停了一拍,順着那只手臂看過去,視線盡頭,是張明豔的女生的臉,趙悅朝他笑了笑,語言帶着點嗔:“幸好我提前跑了,陳浔風,今天你們怎麽結束的這麽早啊?”

陳浔風微微皺了皺眉,卻一下松了呼吸。

江川從後而來,邊走邊扯掉頭上紮劉海的皮筋,笑嘻嘻的打招呼:“喲,校花妹妹。”

趙悅擡眼看了看旁邊的陳浔風,作勢要打嘻嘻哈哈的江川:“江川,你別亂說,也別亂叫。”

晚飯是在學校附近一家火鍋店,包間在二樓,陳浔風靠着窗戶坐,周圍人鬧哄哄的在點菜,他低頭看着手機上的時間。

直到屏幕上的數字跳到18:06,陳浔風偏頭看向窗外,對街是校外的林蔭道,他在心裏默數5個數字,就看見視線盡頭出現了周霭的側影。

男生穿秋季的藍白校服,腳上是雙銀灰的運動鞋,背着書包正安靜走過對面的街,來往許多穿校服的學生,有落葉随風紛紛揚揚,但陳浔風的視線只定在那個人身上。

桌子上已經開始上菜,陳浔風目送周霭走出這條街,他轉着頭長久不動,旁邊的趙悅好奇的跟着他的視線看:“到底是什麽這麽好看啊?你目不轉睛的。”

陳浔風被打擾,有點不耐煩,他正要收回視線,卻在半路凝滞。

他眯了眯眼睛,視線所及範圍內,周霭後面一直不遠不近的綴着一群人,那群人已經跟着他轉了兩個相同的路口。

陳浔風希望是自己敏感過度,但他沒有僥幸心理,也不對任何人抱有善意猜測。

他迅速扯了椅背上的外套站起來,面對這桌擡頭看向他的人說:“我有點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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