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陳浔風冷着臉的那聲吼讓身後跟過來的人全都停了腳步,他們都聽出來陳浔風是真的生氣了,但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麽。
陳浔風脾氣不好、耐心匮乏,但他什麽都有,他在乎的東西少,他更多的時候是種冷漠的無所謂狀态,所以他很少會真正的發怒,他們面面相觑,卻猜不出緣由。
而人群裏的江川則是真的擔心陳浔風把周霭給揍了,周霭和上次的蔣文意又有不同,周霭是年級第一,六中這屆未來的希望之一,許多老師和校領導都盯着周霭,陳浔風在這種情況下卻和周霭過不去…
但江川又總覺得周霭的臉有些眼熟,他之前應該是見過周霭,但并不是衆人所熟知的年級第一,他似乎在別的地方也見過周霭。
不過事情卻朝着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的方向展開了。
前方高大的梧桐樹上黃葉飄飄欲墜,樹裏側靠牆的方向,他們那不可一世的陳浔風已經飛快收斂了冷肅的情緒。
他微彎着腰、撐着牆壁,露出來的側臉專注,明明是種強.硬的掌控姿态,但卻是在輕聲對面前冷着臉的啞巴說:“周霭,我等了大半年了,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你是不是…真的記不起我來了?”
那是他們從來沒有在陳浔風臉上見過的神态,他側臉鋒利的輪廓仿佛都有軟化的跡象,帶着試探和遲疑,他們驚異于陳浔風的情緒和話裏的內容,但視線偏移轉向周霭,啞巴的臉上卻并沒有出現任何波動。
周霭和他每次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形象一樣,他的臉是少有的精致,鼻唇眼的線條仿佛是經過精準的計算測量才敢長起來。
但他漂亮的眉眼間卻毫無情緒,整個人都是蒼白又死氣沉沉的,像是生長在陰暗角落裏的苔藓,即使繁茂卻陰冷,他的沉默是完全不能發聲的,他是所有人眼裏陰郁的、讓人不願靠近的啞巴。
這一處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落葉掃地的聲音都清晰分明,也所以,當那啞巴沉默半晌,突然擡手給了陳浔風一巴掌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也看得清楚,他們的的心在這一刻同時提起來。
9月開學到現在不過兩個月時間,陳浔風日常行事并不高調,卻能迅速在六中各學生、老師心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除了他自身條件,就是因為他什麽都不怕。
他沒有恐懼、害怕的東西,他做事似乎從來都不會考慮後果,他有這個資本和條件,他也确實夠狠。
沒有人敢招他,周霭是第一個,甚至那一巴掌并非做做樣子,周霭的力道可能并不大,但動作利落,那巴掌是實打實的打到了陳浔風臉上。
江川緊皺着眉,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局勢,他和陳浔風同一個考場,考完試明天就是周末,他們本來是要約着陳浔風去城外朋友家新開的一體式溫泉酒店過周末,但老師收完試卷,陳浔風拿到手機在原地站了會,突然就迅速從教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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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浔風走得着急,連考場裏自己的書包都沒帶,但陳浔風走得又是漫無目的的,他似乎在找人,江川遠遠綴在陳浔風身後,看他穿過操場和兩棟高一的教學樓,最後幾乎将整個校園都繞了一圈,然後他突然開始往後校門走。
看到靠着牆壁的周霭的那一眼,江川身邊跟過來的男生都起哄陳浔風堵人,江川遲疑着沒有明确否認,他一面擔憂着陳浔風真的在後校門動手揍年級第一,一面卻又覺得陳浔風不會。
那處周霭打了人,手就垂了下去,校服袖口松松圈住他的手腕,江川眉心一跳,他終于想起來為什麽自己會對周霭有特別的印象,幾周前,他在對面樓的廁所撞到的那個人,就是周霭。
當時的陳浔風非常反常,罰着站突然不打招呼就穿過空中走廊,往對面樓的廁所裏走,當時的廁所裏就是周霭,而他撞了周霭後,陳浔風不僅捏着人家的手要看傷口,還主動提出要送他去醫務室。
陳浔風不可能是個熱心的人,更不可能是個多管閑事的人。
身後的這群人似乎終于從剛剛那副場景裏緩過神,江川聽見他們的驚呼和詫異的口語詞,他擡眼看過去,果然,那邊的陳浔風被人當着臉給了一巴掌,不僅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甚至依然垂着頭,臉上那種莫名專注的神色沒變,他似乎想要說什麽,但被周霭要側身離開的動作打斷。
陳浔風沒有松開撐在旁邊的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周霭的臉,夕陽的光照在周霭臉上,他像是要融化在光裏,周霭的眼睛被光刺得眨了眨,陳浔風下意識要擡手給他擋一擋。
然後周霭突然松了左手上一直提着的書包,轉回身對着陳浔風,他在陳浔風的臉上掃了一眼,然後突然擡手,打了一句短短的手語,他的動作不快不慢,但順暢利落,時隔六年,周霭跟陳浔風再次交流的第一句話是憤怒的,他問陳浔風:你終于裝夠了?
六中認識周霭、聽說周霭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啞巴,還是個封閉的啞巴,周霭很少和人交流,所以他們幾乎都快要忘記,即使周霭不會說話,但他和外界仍舊可以有許多許多種溝通方式。
後邊圍着的這群人看着周霭的動作都驚訝無比,但人群中心的兩個人卻極其平靜,他們根本看不明白周霭比的什麽,但陳浔風必然是看懂了,他不僅看懂了,他還一邊撿起地上周霭的書包,一邊慢慢的回了句話。
幾輛大貨車駛過,發出巨大的噪音,陳浔風的聲音很低,隐沒在車的喧嚣聲裏,他出口的話只有靠他最近的周霭聽到了。
陳浔風對周霭說:“我不敢。”
他彎腰将書包上的灰拍掉,說話時他垂着眼皮,這次他沒看周霭:“我是那個食言的人,說回來我沒回來,我遲到了這麽長的時間,而且那個時候…你太小了,你還是個小孩,我不想你把我忘了,但我沒資格、也無法幹擾、更不可能去要求。”
陳浔風終于擡眼,看向面前的周霭,可能是抽煙的緣故,這麽近的距離,他在周霭身上嗅到一點清涼的薄荷味,他輕輕的呼吸着,繼續說:“我不敢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故作輕松的沖到你面前朝你打招呼,說我是陳浔風問你還記得我嗎?如果你否認,我不知道接下去我要怎麽和你相處,如果你承認——”
陳浔風頓了頓,才搖着頭否認自己,“你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點頭承認,你不能這麽輕松的就原諒我的食言,所以我根本沒想過這種可能。”
貨車接連駛過,轟隆的聲音不消,陳浔風動了動腳,擋住身後被車帶起來的灰塵,眼前的周霭看着他,沉默的看着他,陳浔風在他的視線下繼續說:“所以我…”
但周霭突然垂了頭,他擡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伸手從陳浔風那裏拿過自己的書包,時間并不多,他要回家了。
陳浔風看出來他要離開的趨勢,将書包遞給周霭時他沒松手,他問:“這兩周你為什麽都沒來學校?”
周霭偏着頭并不想回答,陳浔風很快換了個問題,他叫周霭的名字,說:“那我要怎麽才能聯系上你?你今天要回家嗎?”
周霭的側臉沉靜,像是在思考,然後他終于動作,他從手上的書包裏拿出了紙筆,很迅速的寫了一串電話號碼,撕下來遞給陳浔風,然後,他沒有再停留,提着書包慢慢向夕陽下沉的方向離開了。
陳浔風站在原地,手上拿着紙條,看見周霭的身影漸小,直到最後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轎車駛走,徹底消失在他眼前。
江川他們避着體積龐大的貨車,等貨車車隊過去,那邊氛圍詭異的兩個人卻已經分開來,陳浔風靜靜的站在原地,而周霭已經離開。
他們猜不到兩個人之間交流了什麽,但情況很明确,他們并沒有發生任何争執。
江川他們走過去,陳浔風聽見腳步聲才回神,看見是他們,收了手上的東西,略有些不耐的問:“你們跟過來做什麽?”
江川還沒說話,人群裏突然有人沒眼色的直接問了句:“靠!原來浔哥你跟那啞巴不是對頭啊?都說你看不慣他我還以為…”
江川受不了的無聲“卧.槽”,衆人臉色各異,而那人的話也沒說完,剛剛的陳浔風明明還是平靜的站在原地,幾秒鐘的功夫,說話的男生已經被陳浔風搡到後面的牆壁上,男生甚至還不知道自己怎麽招惹到臉色突變的陳浔風,慢吞吞的摸着肩膀說:“怎麽了啊…”
陳浔風比他高出一個頭,冷着臉站在他面前,語氣很不好的問:“剛剛說要替我揍周霭的,也是你?還有,誰說的我看不慣他?”
那人遲疑的察覺到不對勁,縮着頭站在牆角,沒敢回答。
之前面對周霭時,陳浔風臉上那種錯覺般的軟化跡象早已完全消失,這會他的眉梢都是冷厲,陳浔風重重拍了拍這人的肩膀,男生在陳浔風的力道下險些沒站穩,陳浔風對他說:“你再叫他一句啞巴,我讓你也變成啞巴。”
四周靜極,沒有人出聲,但也沒有人認為陳浔風在說玩笑話威脅,他們都知道,陳浔風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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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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