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周霭打了個抖。
但他其實并不冷,就算靠着冰冷牆壁,站在遠離空調暖氣的地方,周霭也不冷。
陳浔風的羽絨服外套又厚又長,幾乎嚴絲合縫的将他裹住,這件衣服足以替他抵擋外界的所有低溫和冷空氣。
但是随着陳浔風那些話向他兜頭砸來,周霭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逐漸被攥住了,他心裏漫起來緊張的情緒,心髒跳動的節奏都變得淩亂。
周霭身上是陳浔風的衣服,後頸被他的手控住,眼前是他離得極近的視線,就連空氣中都是他的味道,周霭身邊都是陳浔風,他靠着牆壁,前後再無半點退路。
陳浔風的眼神依舊像是暗沉無底的深淵,周霭長久的看着陳浔風,他沒躲,他慢慢溺進了那處深淵裏,周霭恍惚都感到落下時,那瞬間的強烈失重感。
那種莫須有的失重感也使他心髒緊縮,傳遞到身體語言裏,讓周霭抖了那麽一下。
陳浔風的手很快覆住周霭的臉,他低頭問:“冷?還是害怕我說的話?”
陳浔風經常運動,他手上的皮膚并不細膩,但他的手大,手上的骨節明晰舒朗,每次兩個人相觸時,周霭都能感受到陳浔風手掌的皮膚紋理,以及被穩穩撐住的感覺。
陳浔風外套的袖子有些長,剛剛穿衣服時,陳浔風直接将周霭的手籠在了羽絨服的袖子裏面,周霭在此刻垂下眼,從袖子裏抽出手來,然後他擡起兩只手,向後摟住了陳浔風的腰。
這麽多年過去,他唯一可以依賴的、他唯一想要依賴的,還是只有陳浔風。
他抱過去都那刻,陳浔風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周霭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但他只是微微收緊了自己的手臂,箍住陳浔風的腰。
這裏遠離人群與喧嚣,環境安靜,燈光的明暗恰到好處,周霭覺得很暖和,他不想再交流什麽了,他就只想和陳浔風在這裏安靜的站一會,或者什麽都不想的靠一會。
陳浔風比他高些,周霭的頭恰好可以靠在陳浔風的肩膀上,他臉底下壓住了陳浔風藏袍上柔軟的穗穗,穗穗必然會被壓皺壓亂,但周霭沒管了,他只是慢慢都閉上了眼睛。
陳浔風的身體只僵硬那刻,然後他就順着周霭的動作也攬住了他的後背心,并且以力道緩緩上下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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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睡覺時需要父母手拍背心哄着,陳浔風不知道在哪裏學會了這種動作,每次兩個人擁抱,他都以手上下摩挲,兩條手臂來回滑過周霭後背上的每節脊骨。
陳浔風始終垂眼望着懷裏的人,周霭靠在他肩膀上,他只能看見周霭頭頂的黑色短發,半只白色的耳朵從短發下露出來,順着耳朵的輪廓往下,是周霭的後頸。
周霭的頭發是黑的、身上的羽絨服是黑的、就連藏在羽絨服下面那層隐隐約約的西裝領也是黑的,光線黯淡,唯獨那截露出來的脖子白,白的都有些發亮了。
陳浔風手上的動作始終沒停,然後他慢慢低了頭,他輕輕吻在周霭後頸那截微突的骨頭上,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那裏的皮膚确實像月光般涼滑。
嘴唇與皮膚只是輕輕相貼,但陳浔風壓抑不住心裏的想法,他騙不了自己,他想咬周霭,咬周霭細長的手指、咬他薄薄都耳朵、甚至是他仰頭時露出來的尖尖的喉結。
但落實到行動上,陳浔風什麽都沒幹,他只擡手用力揉了揉周霭的後腦勺。
兩個人身體相貼,只隔着幾層衣服,所以沒多久,他們就同時感受到腰側傳來的振動。
周霭要先松開手時,陳浔風手臂放在他後背,攔住了他的動作,他空出來的手插.進羽絨服的側兜裏,拿出來手機後掃了一眼屏幕,然後滑動接聽。
電話號碼是江川的,但接起來,對面卻響起來胡老師的怒斥:“陳浔風!你又跑哪去了!不化妝不做準備不參加排練!我們班馬上都要上臺了!你現在、你馬上給我滾回來!滾過來2號臺,一分鐘之內。”
這裏安靜,胡老師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都有回音,他在電話對面問陳浔風:“你聽到了沒有!”
聽見電話裏的聲音,周霭這次還是松開了陳浔風,陳浔風順着周霭的動作挪開手臂,但目光卻依舊放在他的身上,只淡淡對電話那邊嗯了聲。
胡老師最後吼了句:“你給我搞快點兒!”
…
體育館的大熒光屏裏顯出綠色的草場,舞臺上正是21班的節目表演現場,周霭站在舞臺邊背光的陰影裏,手插.在羽絨服的側兜裏,目光淡淡的望着臺上。
“你怎麽不去找個地方坐?”舞蹈過半時,周霭身後突然傳來女生的聲音。
周霭微微偏頭,看見盛裝打扮的趙悅,她是今天晚上的女主持之一。
只一眼,周霭就收回視線,他并沒有想要回應她的意思。
趙悅穿着連衣裙,體育館內空間大暖氣不足,她搓了搓自己的兩條胳膊,目光始終凝在前方周霭的身上。
他們站在舞臺下方不擋道的一個死角裏,舞臺燈光只有很少的幾縷撒過來,那幾縷光剛剛好勾勒出前方周霭的側影。
趙悅始終看着前方的周霭,就算是以她挑剔的審美,她也得承認,周霭側臉簡單的剪影都是好看的。
她不想再看,只垂下眼,盯着周霭身上的羽絨服。
半小時之前,她在後臺穿着單薄的連衣裙,抖抖嗖嗖的碰到陳浔風,那時她笑着與陳浔風開着玩笑試探:“你穿這麽厚,借我件外套呗。”
當時的陳浔風似乎情緒不太好,聞言只冷淡的看她一眼,連話都沒說,就往前面走了。
不到半分鐘,陳浔風消失在她的視線裏時,她就聽見從前面傳過來的開場鋼琴曲。
她每場彩排都跟,她自然知道那時舞臺上坐着誰,她知道是誰在彈開場曲,她更知道陳浔風匆匆過去看的是誰。
想到這裏,趙悅又将目光投向舞臺,她輕易就找到正在臺上渾水摸魚的陳浔風,但她依舊在跟前方的周霭說話。
她挺平靜的說:“其實我完全沒看出來,陳浔風居然是同性戀。”
周霭兩手揣在兜裏,表情未變,只淡淡的望着舞臺的方向,像是完全沒有聽到趙悅的聲音。
觀衆席又爆發小範圍的尖叫,趙悅問他:“你聽到了嗎?”
周霭依舊淡然,趙悅并不被他的冷淡打擊,然後她突然笑了聲,像是忍俊不禁:“陳浔風在臺上跳什麽啊?他是在臺上站崗充數吧,跳個舞那表情,像是人欠了他八百萬。”
趙悅笑過,又慢慢降了語調,她慢吞吞的說:“但你聽,周霭,就算他不情不願不配合的上臺,底下好多女生都還是在叫他的名字,好多人都在看他。”
趙悅輕輕嘆了口氣:“陳浔風招人喜歡,尤其招姑娘喜歡。”
趙悅只有不到半首歌的時間,臺上的表演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段副歌的部分,她要準備上臺了,她最後看了一眼旁邊的周霭,她在音樂和嘈雜的起哄聲裏,問了周霭最後一句話:“周霭,現在他對你感興趣,但你覺得就你…能留住陳浔風多久?”
趙悅的高跟鞋聲漸遠,周霭仍舊站在原地沒動,然後不到半分鐘,有人重新停在他後方,然後伸手到他面前打了個響指:“完事了。”
周霭轉身,陳浔風正在解自己身上的演出服,周霭擡頭,看了一眼後面來來往往的人。
陳浔風立刻笑一下,他手臂搭上周霭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陪我去廁所換衣服。”
陳浔風不愛待1班那群人裏,他也不想讓周霭去适應他們21班的淩亂嘈雜,所以換好衣服後,兩個人單獨在觀衆席找了個偏僻安靜的位置,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看完了後半場演出。
期間陳浔風的手機持續在振動,他從周霭的衣兜裏将手機摸出來,直接關了靜音扔到旁邊去。
兩個人微靠在椅背上,陳浔風将周霭的左手拉到自己膝蓋上,他慢慢捏周霭手指的每根指節。
有人從他們旁邊經過,已經走過去了卻又折返回來,那人探頭看陳浔風的臉,突然驚叫一聲:“操噢浔浔,你怎麽躲這裏來了?他們都在五教的天臺上喝酒,你幹啥還躲在這。”
觀衆席燈光普遍黯淡,所以那個男生湊很近去看陳浔風,也所以他只要低頭,就可以看見兩個人纏在一起的手。
周霭的左手已經開始發熱,他要将自己的手抽回來,但陳浔風捏住了沒讓。
陳浔風手上的動作沒停,他用指腹慢慢滑着周霭的指甲蓋,同時淡淡催促面前的男生:“你上去喝你的,快去。”
那男生試圖來拽陳浔風的手:“你也去啊哥,人多多熱鬧,據說那上頭還有藝術班的美女,學古典舞的、學民族舞的,都有…”
陳浔風立刻不耐煩了,他胳膊被男生扯的微動,周霭在此刻,再次輕輕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