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舞臺的燈光全部滅了,整個體育場館都籠罩在暗昧不清的黑暗裏,本來觀衆席上還有嘈嘈雜雜的聲音,但随着舞臺上第一聲鋼琴音清晰的瀉出,音符開始在空氣中游走,小夜曲的前奏悠揚的響起來,臺下的聲音慢慢就消失了。

兩盞頂燈亮起來,交叉彙聚到臺上,光束的終點恰好停在鋼琴上方,只照亮那一隅。冷調的舞臺燈像是月光,籠罩住坐在鋼琴前的兩個人,琴身是黑色的、男生穿黑色西裝、女生穿白色連衣裙,光影下只有簡單的黑白兩色,而光束中心的兩個人表情沉靜,只專注自己手上的動作。

他們的周圍全是黑暗,整個碩大的體育館裏,只有他們身上在發光。

此時此刻,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身後的大屏幕慢慢亮了起來,兩個人近距離的特寫被投放在屏幕之上,男女生漂亮的臉被放大,他們細長的手指絲滑的在琴鍵上流動。

全場只餘琴音。

一曲畢,場內有瞬間死寂,他們的手指在琴鍵上稍停,緊接着男生的手指先動,随後,拉德斯基铿锵快速的琴音重新在他手指的帶動間響起來。

這是與前曲完全不同的激昂節奏,女生的動作緊随其後,随着音符的飄高,舞臺上的燈光也顆顆亮起來,慢慢照亮隐藏在他們身後的整個管弦樂團,管弦樂團加入了他們,純粹的鋼琴音裏慢慢混入了拉弦樂器,音樂瞬間變得複雜厚重,直接點燃了整場晚會的氣氛。

而主持人也終于在此刻踩着音樂的節拍上臺,宣告此場晚會的正式開場。

周霭他們連彈兩曲,掀開了整場晚會的開幕,晚會開場,周霭的表演落幕。

從舞臺下來後,他和宋蘊穿過狹窄的通道往後臺走,但卻被等在半道上的陳浔風攔住了。

宋蘊有些猶豫的不願意走,剛剛時間趕得太着急,她和周霭還沒成功合照上就被叫走做準備,而這個機會實在罕見,她并不想錯過。

所以她努力忽略了旁邊陳浔風目光,只舉起自己的手機看向周霭:“…周霭,我們等會可以拍張照片嗎?”

周霭沒來及回應,旁邊陳浔風先出口了。

這條通道細窄,燈光也暗,周霭看不見陳浔風的表情,只能聽到他毫不客氣的聲音:“剛剛在臺上抓拍的已經夠多了。”

他的耐心像是只夠到這裏,話落,在黑暗中,周霭感覺到自己的手被陳浔風準确無誤的握住,陳浔風帶着他直接轉向,拐去了旁邊的某條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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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條周霭沒走過的路,他跟着陳浔風往裏面走得深了些,越往裏走,越有陰冷的涼氣撲面而來,周霭沉默的沒有詢問或者拒絕,走了大概兩分鐘後,陳浔風才終于在盡頭處停下。

這裏像是體育館內部的某條死路,周邊都是少有人來的空教室,他們走路的腳步都能帶起來回音,熱鬧的舞臺傳來的音樂非常遙遠,但他們背後的牆壁卻在随遠處音樂的節拍共振。

停腳後周霭擡頭,看向面前陳浔風的臉。

這裏的燈光很像是那天夜裏,他們坐在醫院的安全通道裏,頭頂開着的那些節能燈,節能燈撒下來的都是黯淡的冷色調光,此刻站在冷光下的陳浔風停腳後就脫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然後他将羽絨服套在了周霭身上。

這裏遠離空調與暖氣,周霭身上只有套修身的西裝,實在單薄得很。

陳浔風的羽絨服上還帶着他身上的體溫,整個包裹住周霭的身體,周霭垂眼,看面前的陳浔風給他嚴絲合縫的拉上衣服的拉鎖。

看着始終沒說話的陳浔風,周霭幾乎可以确定他又在不高興,并且,他還知道陳浔風不高興的具體原因。

剛剛他們下臺時,音樂聲有個短暫的停歇,那時周霭就已經聽到觀衆席傳來各種喝彩和起哄,裏面不乏關于他和宋蘊的起哄。

周霭的手機還放在化妝間,他身上什麽東西也沒有,所以他就舉起自己的手,然後看着陳浔風打了句手語問:你在不高興什麽?

打完這句話,面前陳浔風的呼吸微頓,他定定的看了會周霭,但他并沒有回答,停了會後,他只是擡起手指,輕輕的抹掉了周霭嘴唇上的口紅。

陳浔風沒用紙,周霭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指腹與自己嘴唇相互摩擦的觸覺,這種摩擦給他帶來熱度與癢意。

陳浔風抹得很仔細,一點一點的将那紅色碾的幹幹淨淨。

最後陳浔風松手時,他的指腹已經變得通紅,周霭擡起手背蹭了蹭嘴唇,以消磨掉嘴唇上殘留的那種癢。

“我可以不高興嗎?”陳浔風突然問,聲音有些低啞,連回音都沒帶起來,只有周霭能聽到。

周霭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他放下手擡起頭,然後就撞進了陳浔風的視線裏。

但這次又是陳浔風率先避開眼神,他依舊沒等周霭回答他的問題,他只是擡手,從周霭身上穿着的外套側兜裏摸出兩樣東西。

然後他朝周霭攤開手:“這是找我們班女生要的卸妝水。”

說完,他就扭開瓶蓋往面巾上倒卸妝水,他的動作說不上熟練,但很仔細也很小心,周霭貼牆站着,下巴被陳浔風捏着微微擡起來。

陳浔風很認真的擦着他的臉,細致的不放過任何地方,動作的幅度很輕。

陳浔風給周霭擦到眼睛上方時,周霭還睜着眼睛望着他,陳浔風手指在周霭的眼角微點,他輕聲說:“閉眼。”

化妝的時候,化妝師的所有動作都在陳浔風的視線下進行,周霭幾乎沒有上眼妝,但此刻陳浔風還是不放心,周霭可以感覺到他用紙巾輕輕的、細致的擦了自己的眼睫和眼皮。

“不舒服的話,你就動一下。”陳浔風說。

濕潤的面巾擦過臉,帶起來涼意,差不多感覺擦幹淨後,周霭正要低頭睜開眼,就聽到陳浔風的下一句話,他說:“別動。”

周霭的動作微頓,他沒再試圖睜眼,眼皮上分布的神經敏感,所以他很快就感覺到有某種溫熱輕輕覆蓋上了自己的眼皮,那種溫熱取代了冰涼的卸妝巾,在自己的眼睛上微作停留,又慢慢滑到眼窩和鼻梁處。

那溫熱是陳浔風的嘴唇。

這裏實在是太安靜,所以在此刻,周霭非常清楚的聽見了遠處舞臺上在播放的音樂,還有自己心跳的節奏,兩者像是在共振,此起彼伏沒有消停。

舞臺上那半首歌播完,陳浔風才慢慢退開,周霭眼皮上的熱度消失,但有只手移到了他的腦後,那只手慢慢掌住了他的後頸,拇指在他的脖子上輕輕滑動摩挲,帶着點舒服的力道。

“剛剛,其實我挺害怕你會推開我。”

聽見這句話,周霭終于睜開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陳浔風的喉頸線條輕動,他突然在此時回答了周霭最開始的那個問題,他說:“這就是我在不高興的事。”

周霭的眼神微頓。

“我不喜歡別人和你靠太近,不管男的、女的都不行。”

陳浔風咽咽喉嚨,他望着周霭,像是要看進周霭眼睛裏去:“不止是因為害怕他們傷害你。”

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交流從來都是件非常簡單的事,很多話其實并不用說得那麽清楚,更多時候,甚至互相給個眼神,他們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陳浔風說話的過程中,那只捏着他後頸的手始終沒停,緩緩的摩挲着,周霭已經感覺到熱。

陳浔風叫了周霭的名字:“周霭。”

陳浔風的視線露.骨又直接,裏面像是裹挾着某種壓抑的風暴,拉着人與他沉下去,但周霭沒有再避開,他就靠着冰涼的牆壁,目光安靜的望着眼前人。

陳浔風的手指又順着脖頸滑上來,他撥了撥周霭薄薄的耳垂,他突然垂下眼,冷冷道:“還因為我會嫉妒。”

說完這句話,他停了停,又擡眼看向周霭:“我不想你對別人好。”

又是那種冷熱交替,周霭靠着的牆壁是冰的,呼吸的空氣是涼的,但他卻在陳浔風的摩挲下開始發熱,外冷內熱交替襲來,他的心髒像是被陳浔風的手捏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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