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陳浔風把說話的聲音放得低,幾乎只有周霭可以聽清楚的程度,他擡手将座椅中間的扶手放下去,兩個人靠得更近,肩膀和手臂都碰着了,他看着周霭認真聽他說話的模樣,突然笑了下,他低聲說:“我走得急,只背了個書包,包裏就裝了兩本書。”
他慢慢問周霭:“怎麽辦啊?”
周霭看了眼他挂在前座椅背上的書包,陳浔風書包不小,但裝得東西總是少,每次将包裏的空氣擠出去,書包就扁了,而這次從他書包的外觀就可以看出來,陳浔風确實沒裝什麽東西。
陳浔風比周霭高,周霭可以穿他的衣服,将他的短袖當oversize的版型來穿,把他的褲子折兩圈褲腳穿也同樣合适,但陳浔風穿不了周霭的,周霭的衣服對他來說還是小了,所以這次過去,陳浔風沒合适的換洗衣服穿。
周霭沒怎麽猶豫,就垂下眼在手機上打字:給你買新的。
但周霭也很清楚的知道,他過去的目的是考試,考試期間在酒店裏,他們每天都有緊湊的課程安排,他大概沒有和陳浔風私下裏相處的時間,所以他打完這句話,就點開了手機上的購物軟件。
陳浔風似乎笑了下,然後他捏住了周霭的手,垂着眼睛看他的臉:“騙你的。”
“昨天晚上你洗澡的時候,我就把我東西都裝你箱子裏了,你剛剛就已經給我帶上車了。”陳浔風用手指勾了勾周霭的下巴:“沒覺得箱子重嗎?”
陳浔風的手指蹭得他下巴有些癢,周霭擡手碰了碰,輕搖了下頭。
有六中的老師從前排走過來,看方向是要往衛生間走,在經過他們第11排之前,陳浔風和周霭松開了手,兩個人坐得分開了些,周霭低頭重新接着剛剛的題目寫,陳浔風從包裏找了頂黑色的鴨舌帽扣在自己頭上,鴨舌帽擋住了陳浔風的大半張臉,他将座椅靠背上的小桌板撥下來,從書包裏拿出來試卷和筆。
車沒有停歇的往前開,兩個人沒再多說,只自己幹自己的事情,車程過半的時候,周霭給陳浔風的桌板上放了瓶水,沒多久,車窗的擋光板被後排的乘客推了起來,正午刺目的日光透過玻璃灑在兩個人身上,陳浔風察覺到光線,偏頭往外看了眼。
列車快速駛過軌道,窗外是廣袤無垠的綠色草地,入眼都是綠,完全望不到邊界。
陳浔風邊扭開瓶蓋,邊叫旁邊微垂着頭的人:“周霭?”
周霭應聲先擡起頭,他的視線稍遲兩步,才從平板上挪開看向陳浔風,陳浔風将水遞到他面前:“喝不喝水?”
周霭并不渴,他輕搖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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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浔風擡手扶了周霭的頭,帶他轉移視線看窗外的綠地:“歇會,看這麽久pad傷眼睛,用眼習慣不好,以後別近視了。”
周霭拿過旁邊的手機打字,然後遞給陳浔風看:做眼保健操了。
周霭說的是學校裏每天下午兩點半,校園廣播裏都會播放眼保健操的背景音樂,全校學生都在那個時間統一做眼保健操,但陳浔風很少跟廣播走,那個時候他要麽趴在桌子上睡覺,要麽就是寫自己的題。
周霭收回手機,就偏過頭去看着車窗外,他微微靠着身後的座椅,陳浔風的手掌擱在他脖子底下。
陳浔風以拇指輕輕摩挲他側着的脖頸,看着周霭的心很軟,他無聲的在周霭後方說了句:“乖的。”
周霭沒休息太久,列車駛進下個隧道時,他已經從窗外收回視線低頭接着寫題,陳浔風也沒再打擾他,轉過頭來做自己的,後半程兩個人交流更少,都在位置上忙碌,直到高鐵進站,随隊的老師提醒他們收整東西。
周霭放下平板先偏頭看了眼坐在旁邊的陳浔風,陳浔風已經收好了書包,他靠坐在座椅裏,頭上鴨舌帽的帽檐壓得很低,周霭只能看見他的半張側臉,像是察覺到視線,陳浔風微擡了頭轉過來看向周霭。
列車即将停下,車廂裏嘈雜起來,斷斷續續有人提着行李從過道裏離開,帶隊的老師再次過來叫周霭的名字,周霭裝好自己的包,陳浔風仍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沒再靠過來說話,只始終偏着視線淡淡望着他。
陳浔風經常上六中的主席臺作檢讨,就算老師對他不熟,學生也必定記得住他那張臉,所以陳浔風在上下車的時候,會特意避開周霭他們的隊伍。
周霭提着自己的書包從座位裏站了起來,陳浔風偏腿給他讓出從裏側出去的通道,周霭最後看了眼陳浔風,終于背上自己的包往外走,經過陳浔風時,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褲腿擦過了陳浔風的牛仔褲,牛仔褲的面料摩擦力大,他們的褲腳緩慢的錯開,周霭垂眼掃到了陳浔風銀灰色的運動鞋,然後他離開了08車的第11排。
取了行李跟着隊伍刷票出站時,周霭的手機在手心裏震動了下,他打開來看,陳浔風在對面發過來消息:我出站了,訂的房間就在你們樓上,有事随時找我。
這條短信後,陳浔風還發過來張圖片,周霭點開來看,照片裏是個俯拍的視角,陳浔風拍得正好是他們現在在排隊出站的D口,車站大廳空間闊樓層高,他們這處的人在照片裏看起來極小,周霭看到圖片裏的自己,模糊得幾乎看不清楚臉,他收起手機,擡頭往遠處的樓上望。
隔着三層樓往上,是車站外的廣場,廣場的外圍有道欄杆,周霭定定的看着那個方向,他恍然看見道穿白T恤戴黑帽子的身影,那身影半靠在欄杆上,但距離太遠,他實在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然後那道影子動了動,像是擡起手臂朝他招了招。
身前的老師在此刻轉過頭來,隊列輪到他們了,他提醒周霭:“周霭,我們走了,把東西拿好。”
周霭從遠處收回來視線,朝老師輕點了下頭。
通過檢票口後,他們停在原地等隊伍裏綴在後面的幾個人,周霭再次擡頭,向上望了眼廣場的方向,但剛剛靠在欄杆上的那道人影已經不見了,那裏現在只有結構規整的欄杆和玻璃,沒有人。
周霭收回視線低下頭,給陳浔風回過去消息:好。
…
複賽真正的考試安排有兩天,一天筆試一天實驗,在考試之外的所有時間,周霭他們都是由老師統一安排,要麽就是課程、要麽就是考後讨論和複盤,直到最後那天考完之前,他們都不會輕松。
酒店都是老師訂的二人标間,這次帶隊出來的只有兩個高二學生,周霭和蔣文意,本來安排來跟周霭住同個房間的是蔣文意,但周霭住進來的時候才發現,蔣文意和高三的某個學長換了。
蔣文意的物理是他的王牌強項,他過早的就确定自己要走這條路,甚至蔣文意現在還是周霭他們物賽小組的組長,這次初賽,他的卷面成績只比周霭低兩分,所以物理組将他們兩個都帶了出來。
考試期間,周霭他們每天早上7點出門,去老師的房間集合上課,晚上11點才結束統一學習回去休息,所以周霭只在過來當天見過陳浔風的面,那天晚上他将陳浔風裝在他行李箱裏的東西送到了樓上,之後兩天,周霭忙,而陳浔風也沒有主動發過來任何消息,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聯系。
這種老師帶學生出去考試的模式大差不差,也相當接近初中時王平齊帶隊的流程,但這次考試前後的整個過程裏,周霭的情緒都相當穩定,他很平靜的做準備和上考場,很認真的答考題,他半點沒想自己從前的經過,他也沒有高度緊張24小時都保持敏感和警惕,這三天裏他唯一會想到的除考試以外的事情,大概就是住在樓上的陳浔風。
全部考完的那天晚上,老師給他們短暫的放了個假,他們第一次在晚上8點就回了房間,和周霭住同間房的高三學長性格好,人也活潑,周霭跟他們出去考試好幾次,彼此都算認識,他收拾書的時候,那位學長就在旁邊撺掇周霭跟他們去旁邊樓上的網吧:“晚上老婁不會來查房了,這是我們10月份國賽前最後的放縱機會了,走嗎小周,那幾個狗已經過去熱機子了,別學了,跟我們通宵開黑去,帶你去快樂快樂。”
周霭輕搖了下頭拒絕了。
那位學長并沒多強求,話說完他已經在換鞋準備出門,他邊換鞋邊跟周霭說:“ok好嘞,小周我晚上不回來了,你自己把門鎖好啊,拜拜我走了。”
人走後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周霭拿了手機給陳浔風發過去條消息,然後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他将自己的東西收好在行李箱,周霭裝得整齊細致,裝好自己的東西後,行李箱還空出來大半,他将行李箱蓋上,拿了自己的手機和兩張房卡,出了門往樓上走。
周霭站在陳浔風的門前按了門鈴,安靜的等了半分鐘,并沒有人來開門,他比着房卡看了眼房號,又垂頭看自己的手機,對面的陳浔風依舊沒有回過來消息。
手上的房卡是過來的當天晚上陳浔風給他的,周霭刷卡開了門,推開門裏面只有安靜和漆黑,陳浔風确實沒在,周霭擡手開了燈,關好身後的門走了進去。
陳浔風訂的是間大床房,房間裏只擺了一張床,但空間卻比他們樓下雙人标間的空間都大,整間房裏都鋪着地毯,陳浔風的東西不多,生活痕跡少,只有略微褶皺的床被和桌面上那堆書證明他确實住在這裏。
周霭走過去坐到桌前,找了本陳浔風擺在桌子上的教材翻看,他并沒有坐太久,門口就傳來提示開鎖成功的“滴滴”聲,然後很快,陳浔風走到了他身後,他帶着夏夜裏的暑氣,聲音微有點喘,他說:“我剛看到你消息。”
陳浔風順手拉了張座椅坐在周霭旁邊,他将手上拎着的東西擱到桌面,周霭阖上書,偏頭看身邊的陳浔風,然後他的眉心意外的動了動,兩天沒見,陳浔風的頭發剪短了,頭發短了,他整個人五官就更加鮮明的顯現出來,顯而易見,那張臉是不需要任何修飾和遮掩的好看。
陳浔風察覺到周霭的視線,跟着周霭表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往前靠近周霭的臉,低聲問他:“怎麽?不認識我了?”
周霭只安靜看着他,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陳浔風就露出點笑,他慢慢往後退開來,解釋道:“頭發長了,昨天路過理發店,就進去剪了。”
他邊說話邊打開剛剛帶回來的塑料袋:“距這兩公裏的地方有個游泳館,這兩天晚上我都去了那,剛剛你發消息,我在水裏沒看到,等久了嗎。”
周霭輕搖了下頭,拿了桌上的紙筆,然後寫:今天晚上放假,是老師的臨時決定。
晚上突如其來的放假休息也是周霭意料之外的情況,更不用說完全不知道他們安排的陳浔風,他沒看到消息實在是很正常的情況。
陳浔風将冷茶和幾盒水果推到周霭面前:“晚飯吃了嗎?”
周霭點頭,又以眼神問陳浔風。
陳浔風将叉子遞到周霭手上:“我晚上點的外賣,吃好久了,你先吃點水果,我去洗個澡,剛跑回來,熱。”
陳浔風進浴室後,周霭找了空調遙控器,開了房間裏的空調,然後他坐在位置上繼續翻書,偶爾吃塊放在手邊的盒切水果。
沒過幾分鐘,周霭隐約察覺到浴室裏水聲停了,但他的注意力仍舊放在面前的書上,他凝神在看某道題,直到突然有兩只手臂從後而來,穩穩的把住了他的腰。
陳浔風從後方将他從座椅裏抱了起來,身體騰空,高度突變,周霭下意識擡手扶住了陳浔風的肩膀,等回過神來,他就是和陳浔風面對面的姿.勢。抱起來後周霭比陳浔風高些,陳浔風微仰着頭看他,他臉上還有水,身上是冷水的潮意和沐浴露的味道,他一手摟住周霭的腰,一手托住他的兩條腿,邊走邊跟周霭說:“不看書了,歇會。”
陳浔風觀察着周霭的表情,眉心輕動:“別怕,不會摔着你。”
周霭輕搖了下頭,他沒怕,只是太突然所以覺得猝不及防,他用手摸了摸陳浔風的濕頭發,摸到手掌心全是水,他被陳浔風抱着,擡手朝他打手語:不要感冒。
陳浔風将周霭抱到了床上,他扯開了鋪在床上的被子,邊弄邊說:“沒事,不會,以前在英國,冬天有時候停熱水,我也用冷水洗澡,那時候也沒怎麽感冒。”
陳浔風弄好被子,又繞過去那邊桌子,他将那些水果和冷茶都挪到床頭櫃,然後他終于坐下在床邊,他看了會周霭,才低聲問他:“晚上還下去嗎?”
周霭屈膝坐在床上,聽見陳浔風的問題,他沒有明顯表态,只安靜的睜着眼睛看他。
周霭的眼神總是平靜的,裏面幹淨的沒有任何雜色,但陳浔風有的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受不了。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房間裏有瞬間變得極靜,他們甚至可以聽見隔着道門的浴室裏,有水落到地面的“滴答”聲,“滴答滴答”的聲音仿佛踩着人心跳的節奏,然後陳浔風擡手摟了過來。
在學校裏時周霭尤其忙,好不容易空出來點時間,又總要這樣那樣的注意,他們搞的不如偷.情的,兩個人已經很久沒親了,周霭認為親并不是單方面的吻,陳浔風常吻他,用嘴唇去碰他的臉,碰他的眼睛和額頭,但那不是親,親是兩個人都主動都參與的糾.纏。
大概确實是太久了,所以這次陳浔風親的格外兇。
順着陳浔風的力道,周霭慢慢滑了下去,他躺.在床上,陳浔風低着頭親他,周霭的手指抓着陳浔風腦後短短的頭發,頭發上抓出來的水全落進了周霭的脖子裏。
空調的溫度不低,冷風掃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但周霭卻覺得越來越熱,某個時刻,他突然動了動.腿,然後将手順着陳浔風的後腦勺往下滑,最後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陳浔風慢慢才移開來,兩個人終于得以呼吸,周霭微喘.着氣要坐起來,但陳浔風卻用手壓住了他的肩膀,陳浔風不讓他起來。
陳浔風居高臨下的盯着他,兩個人離得很近,呼吸可聞,周霭在陳浔風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狼狽的臉,然後他聽見陳浔風低啞幹澀的聲音,陳浔風問他:“以前自己弄過嗎?”
聽見這個問題,周霭偏過頭去,他擡起手臂想擋自己的臉,但陳浔風沒讓,不僅沒讓,他還用手托住周霭的臉不讓他躲,他硬要讓兩個人直直的對視。
陳浔風低頭輕輕碰了周霭的唇,他安慰似的對周霭說:“跟我什麽都可以說,不用羞。”
但周霭依舊不回答,只睜着眼睛看他,同時慢慢平複自己呼吸的節奏。
兩個人無聲的堅持着,陳浔風突然說:“我弄過,特別想你的時候。”
他聲音低,話說得慢,就響在周霭耳邊,砸在周霭心上,周霭的呼吸節奏又被打亂了。
陳浔風不讓他躲、不讓他回避,硬是要得出個答案,他輕輕撫着周霭的胸膛:“你別憋氣,也別等它自然消,對身體不好。”
但周霭始終睜着眼睛就這樣望着他,陳浔風不可能不心軟,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所以他妥協、他退步、他不問了,陳浔風慢慢呼出口氣,然後他低頭輕輕吻了周霭的眼睛,他說:“我不問了。”
但他那只手卻仍舊穩穩的捧住周霭的臉,兩個人離得很近,鼻尖相抵,陳浔風看着周霭的眼睛說:“寶貝學習太辛苦了,我給你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