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那天晚上他們睡得早,酒店的床鋪寬大,但兩個人像是習慣了宿舍的窄床,他們仍舊貼得很近,抱着睡在大床的中央,只占據床鋪很小的面積。

第二天早上,周霭在淩晨五點的時候醒了,房間門裏開了兩顆亮度很低的地燈,光芒淺淺的灑在整間門房裏,所以周霭睜開眼,就看見了陳浔風的下巴,睡着的時候,他埋頭在陳浔風的肩頸裏,而陳浔風的手臂搭在他腰上。

周霭睜着眼睛看了會陳浔風,然後輕輕擡起他的手臂要從床上起來,周霭的動作幅度并不大,但他剛動,陳浔風就很敏感的将手臂重新抱了回去,陳浔風困倦的眼睛還沒睜開,已經重新收手将周霭往回攬,他将下巴抵在周霭的額頭上,語調模糊的問:“幾點了?”

周霭仰頭将自己的臉露出來,他探手拿過來放在床頭的手機,另只手蒙住了陳浔風的眼睛,等調低了手機屏幕的亮度,才給陳浔風看時間門。

陳浔風眼睛有些睜不開,眼皮堆疊起褶皺,他皺着眉毛看了好一會才認出來:“5點零4,”然後他看向周霭:“你要下去了嗎?”

周霭醒過來就徹底清醒了,他睜着眼睛,臉上沒有絲毫睡意,聽見陳浔風的問題,他點了點頭。

陳浔風終于松開手讓周霭起來,周霭下床進了浴室,陳浔風坐起來醒了醒神,才跟着從床上下去,開始收拾東西。

周霭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陳浔風正抱着胳膊靠在門框上等他,他的手臂上搭了條淺灰色的長睡褲,是周霭昨天晚上穿上來的那條,後來在床上的時候,那條褲子被兩個人弄髒了,洗完後挂在外面晾了半夜,現在明顯是已經幹了。

陳浔風垂着眼睛看周霭,朝他示意手上的褲子:“換嗎?還是給你裝起來?”

周霭探手從他手裏将褲子拿了過來,他看一眼陳浔風,然後輕輕阖上了浴室的門,隔着層厚厚的磨砂玻璃,周霭換着身上的褲子,聽見陳浔風在門外輕輕的笑。

陳浔風将周霭送到樓下,兩個人在安全通道的門口分開,周霭提着東西往自己的房間門走,卻不期然在過道上撞見剛從網吧回來的學長。

淩晨酒店的走廊裏極靜,兩個人直直相遇避無可避,滿臉困倦的學長看見周霭,驚訝的

挑了下眉,他邊刷房卡開門邊低聲問:“你這是往哪去了?這麽早?樓下也沒早飯吃啊。”

周霭淡着張臉,只輕搖了搖頭,他眉眼的弧度偏冷,沒有表情的時候,輕易就是副冷漠的、與人拉開距離的模樣。

門鎖“滴滴”兩聲打開,房間門的燈自動就亮起來,學長看見周霭身上穿着的睡衣,也看見他臉上寡淡的表情,打了個哈欠,收回視線沒再多問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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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賽的成績出來的很快,周霭意料之中的在複賽裏被淘汰,但對他們現在這個階段的學生來說,這次成績的參考價值并不大,他們連考試的考點內容都還沒正式開始學,老師帶他們高二的學生出去,主要目的也只是為了給他們積累考場經驗。

這次考完後,他們就徹底沉下心來,融進了日複一日忙碌又規律的學習裏,他們在學校裏的生活過得越來越單調,每天都穩定穿行在教室、宿舍和食堂三個地點,時間門匆匆的走,校園裏綠葉變黃又掉落,前兩天早上,周霭發現樹桠間門已經挂上了雪白的霜。

11月底是周霭18歲的生日,陳浔風出生在春天,他在今年年初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而周霭出生在年末,他的生日總在冬天,算下來,兩個人将将差了整一歲。

他們兩個人上學都晚,年齡普遍比身邊的同學大些,周霭是因為疾病和身體的影響,陳浔風則純粹是因為他那對不靠譜的父母。

周霭今年的生日,陳浔風是提前設計安排過的,他租了場地包了車、規劃了路線和具體流程,他本來的打算是帶周霭從壓抑的學習氛圍裏走出去透口氣。

但這些計劃和打算都沒能成功,因為周霭在自己18歲的頭天晚上發起了高燒。

可能是因為孕期徐麗就沒照顧好自己,連帶着周霭生下來就瘦,再加上他生下來後和徐麗單獨生活的那整年經歷,周霭從來都不算是個健康的小孩兒,他體質弱,和他弟弟周佑寶相比,周佑寶可稱作健康敦實,而周霭則是實打實的脆弱多病。就算長到現在他馬上就要成年,周霭始終都偏瘦,他吃得少動得也少,其實自身的抵抗力相當差。

入冬之後氣溫驟降,空氣裏的風都帶着割人的意味,操場上的跑道結了霜變得滑溜,陳浔風自然心疼周霭,所以從進入冬天開始,他就沒再帶周霭晚自習後去外面跑步。

前段時間門高三那批競賽生徹底考完了,考上了的進了冬令營拿到名校的保送名額,沒考上的則分進普通班繼續回來準備高考,所以周霭他們的時間越發緊促,他們的壓力越來越大,課程時間的安排越來越長,并且他們不僅要學好物理,還要分出時間來兼顧普通課程,追上普通班的進度。

連日的疲憊和忙碌下,周霭的身體抵抗不住壓力,所以他在自己18歲的前夜病倒了。

被陳浔風拍着臉叫醒的時候,周霭有瞬間門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他睜着眼睛望着頭頂黑色的床簾,以為自己還坐在那個黑暗密閉的衣櫃裏。

窒息、眩暈和黑暗是周霭的所有體感,他愣愣的望了天花板好久,然後他終于聽見聲音,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隔着道厚重的氣流撞進他的耳朵裏,那聲音始終在叫他的名字:“周霭。”

“周霭?”

“周霭?”

周霭慢慢轉動眼睛,看見了懸在自己眼前的男生的臉,借着旁邊手機的電筒光,他一眼就認出來,是陳浔風。

看見陳浔風,他就想起來自己是周霭,想起來自己現在在六中讀高中,想起來他現在睡在403宿舍,想起來這幾天他斷續反複的頭暈腦熱。

陳浔風眉心蹙着,表情不好,他從周霭衣服裏将溫度計拿出來,然後對着光看溫度:“39.6。”

周霭的呼吸間門全是帶着血腥味的熱氣,他聽見室友謝程馳的忽遠忽近的聲音:“我這裏有退燒藥和感冒藥。”

陳浔風手捧着周霭的臉,讓周霭看着他,現在是淩晨,宿舍早就熄了燈,床頭邊只有兩盞手機電筒發散出來的白光,光影下陳浔風的表情挺溫柔,他跟周霭說:“別睡,在這等我兩分鐘,我下去拿點水就來。”

陳浔風剛從床上跳下去,宿舍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蘇鄭源披着棉襖提着熱水壺快速走進來,他小聲朝陳浔風示意:“開水。”

周霭發着高燒,陳浔風臉色也不太好,他從蘇鄭源手上接過水壺,沒壓聲的說了句:“謝了。”

蘇鄭源指了指周霭的床,恢複正常說話的音量:“叫醒了?”

陳浔風點點頭,然後拉開自己的櫃子找藥,謝程馳從後方遞給他兩盒:“我感冒發燒喝這個很有效果,退燒很快,你…可以讓周霭試試。”

陳浔風擡手收過來,他看了眼藥名,然後說:“嗯,謝謝啊,你們上去睡吧。”

蘇鄭源打了個哈欠,邊往自己的上鋪爬邊說:“你有事兒就叫我們。”

陳浔風低着頭裝藥和紙巾,聞言低嗯了聲。

他動作很快,沒到兩分鐘就拿了東西重新上床,周霭仍舊安安靜靜的躺在原來的位置,他的耳朵和脖頸燒得通紅,臉卻蒼白的沒點血色,高燒将近40°,燒得他嘴唇都開始幹裂,他該是很不舒服的,但他連眉都沒皺一下,臉上的表情和往常并沒什麽不同,只是反應慢了許多。

陳浔風将周霭從床上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他倒了半杯開水吹了吹,然後擠了兩顆藥遞到周霭唇邊,他的聲音帶着點哄了,他跟周霭說:“先把藥吃了。”

周霭擡着眼睛看陳浔風的臉,他的眼睫毛潮潮的,像是被自己的汗水打濕了,聽見聲音,他仍舊沒什麽反應,只目不轉睛的盯着陳浔風的臉看。

他的眼神太幹淨了,對比起來,他的臉色就太憔悴了,陳浔風想用力将周霭揉到自己身上,但他現在抱着他,都不敢把力氣拿重了。

他的聲音放得更低,将手上的藥放在周霭眼前讓他看,但他還沒再說什麽,周霭已經擡手從他掌心撚了藥放進嘴裏。

陳浔風跟着将水杯遞到他唇邊:“喝水。”

周霭扶着杯子喝水的時候也看着他,陳浔風不躲不閃的與他對視,同時以手緩緩拍着他的後背,安慰着說:“先吃藥看看情況,現在是兩點,如果兩個小時還沒退燒,我們就去醫院。”

陳浔風沒再給周霭蓋被子,宿舍裏暖氣很熱,而周霭身上燙人,所以他就這樣抱着周霭,讓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懷裏,拍着他讓他睡。

周霭說不了話,生病了說不出來自己的難受,更不會叫痛叫苦,所以陳浔風開着手機的電燈擱在旁邊,借着光去看周霭的臉,看他呈現情緒的眼睛,看他憔悴蒼白的臉,也看他是否有任何表示難受的微表情。

兩個人在淺淡的白光裏對視。

但藥效的作用發揮的很快,沒幾分鐘,周霭眨眼的頻率變低變慢,他率先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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