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如果這件事不是那位下令做的,那他就算是在起義軍內部,也能替他爹報仇。

但如果這件事真是那位做的,他會直接離開起義軍,太子留下來的人不少,雖然現在朝廷就是一攤爛攤子,收拾起來很麻煩,但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季綿緩緩眨了眨眼睛,小聲應聲:“嗯。”

*

季綿想得沒有錯,之前他們和起義軍議和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紅衣公子真的就是主角受,名叫陳雪回。

陳雪回不愧是主角受,他果真像自己之前說的那樣,随時都給傅塵準備了橄榄枝,在得知傅塵帶着他來投奔起義軍的時候,陳雪回力排衆議,當場給傅塵安排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職位。

傅塵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像當初幫着太子取得勝利一樣,雖然一直待在後方,但是卻硬是帶着起義軍一路北上,給遠在京城的朝廷帶去了極大的威脅。

而且他在手裏有權之後,很快查清楚了當初在沉水縣作威作福的是哪一批人,直接當着陳雪回的面把人給處置了。

處置的時候,傅塵沒有半點心軟。

他讀了那麽多年聖賢書,連殺雞都沒有過,但是這次當着陳雪回以及他手下衆人的面,他直接拎着長劍,準确找到了當初他和季綿在沉水縣的家裏遇到的,那個自己說殺了傅老爹的人,提劍捅進了他的心髒。

他不知道當初這個人殺傅老爹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反正他現在是感受不到半點大仇得報的快感,甚至還有一絲麻木。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握着劍的那只手在不自覺地細細顫栗着,他晃了晃神,然後一臉平靜地把長劍抽了出來。

他的劍不知道捅到了對方對方什麽地方,抽出來的時候帶出來的血漸了他一身,甚至他的臉頰上都沾上了些許。

粘稠的血液在他的白色布衣上面暈染開,像極了一朵朵開得糜爛的彼岸花。

在場看的人不少,但是在他動作的這段時間裏,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甚至在他把劍抽出來之後,還有些書生文臣吓得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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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練武場上沉默了一片,隔了好一陣子,才有人反應了過來,一邊滿眼驚駭地看着他,一邊吓得話都說不清楚地呵斥他:“大大大大膽!!”

“傅塵!将軍還在這裏,他都還沒有發話,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

然後,他在傅塵平靜的目光裏逐漸消聲。

這在場的人或多或少手裏都沾過人命,本來就殺個人也沒什麽好怕的。

但主要是,傅塵這人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甚至有時候他們看不慣這個從狗朝廷叛逃過來的人,還會給他小鞋穿,但這個人從來都不聲不吭,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樣子。

這會兒這個“很好欺負”的文弱書生,殺人殺得那麽幹脆利落,真的有些滲人……

傅塵現在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一層水霧裹住了,軀體在裏面,靈魂在外面,什麽情緒都感覺不到了,甚至還覺得有些疲倦。

沒什麽意思。

就是這濺上來的血,很髒。

他淡淡地收回了視線,轉眸對着主位上的陳雪回行了個禮:“将軍,殺父之仇,臣已經報了。”

“臣衣物髒了,先走一步。”

說完,他放下手中還滴着血的劍,轉身就朝着外面走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衆人視線裏之後,練武場的空氣才像是終于慢慢重新流通了起來,衆人擦汗的擦汗,低聲交流的低聲交流,遠遠看去,竟然還能品出一絲滑稽。

這個時候,才終于有人繼續陸續站了出來:“将軍,傅塵今日行事未免或許嚣張!”

“對啊!今日還是将軍本人在這,他都這樣目中無人,長此以往,未免會成大禍!!”

“将軍……”

他們嚷嚷了好一陣,然後才有人發現他們将軍半晌都沒有說過話,只是眸色冷得驚人。

衆人又慢慢安靜了下來,紛紛看向了陳雪回。

“很好啊,”陳雪回視線緩緩從在場的衆人臉上劃過,聲音雖然平靜,但是裏面包含的怒氣已經快要溢出來了:“諸位看來對鄙人十分忠心。”

衆人察覺出了他的怒氣,不約而同地把頭埋了下去,沒有吭聲。

“哈哈,”陳雪回笑了兩聲,聲音卻越來越冷:“幹得好啊。”

“沒有傅先生今日這出,我恐怕永遠都不知道你們下面在幹些什麽。”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有人忍不住開口:“将軍——”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主位上的陳雪回就一下把手裏的杯子朝着他砸了過來,他不敢躲,杯子正中他的額頭,殷紅的液體從他的傷口留下來,但是他卻一動不敢動。

他背後的冷汗已經出來了,忍不住地把腦袋埋得更低。

是他忘記了,最近他們将軍因為傅塵和傅塵打的勝仗心情愉悅,但他可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不少人被陳雪回這一下吓得瑟縮了一下,他冷冷地笑了笑:“殺人奪財,屠城,你們真是幹得好啊。”

“我且問你們,這種畜生行為,跟狗朝廷又有何不同?”

“是,是有不同,”他越說,火氣越跟着上漲,“朝廷那些自诩清廉的狗官,都做不出來你們這些事!!”

他猛的一下站了起來,“沒什麽好說的。”

跟着,他的表情才終于顯出了起義軍領頭人的冷漠,“與此事有關的人,殺無赦。”

衆人一片嘩然,但是都知道他的脾氣,也沒有一個人開口求情。

陳雪回說完,甩了一下袖子就往外面走,跟着他的下屬趕緊追了出去,但卻又見他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冷冷地看着衆人:“還有,你們在背後對傅塵動的手腳,都給我收斂些。”

“不能替他帶起義軍贏,就一個二個把頭埋低點,看着丢人現眼。”

*

現在時間正值初春,傅塵還沒有到家,綿綿的春雨就落了下來。

他沒有撐傘,具體來說,他也不甚在意這雨。

他麻木地看着街上的衆人紛紛往家裏趕,心裏面只剩下了麻木。

青年一身布衣靜靜地站在雨中,看起來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把他和這個世界隔開了一樣,身上那種溢出來的孤寂感甚至要沾染上雨水的潮氣。

季綿在家裏面待着也沒什麽事,見外面下起了雨,幹脆就起身乘了馬車來接主角攻。

但他着實沒想到,見到傅塵的時候竟然是這樣一副場景。

他遠遠地就看到了遠處街上靜靜伫立着的青年,他都以為自己看錯了,等着馬車稍微近了些,他一下就站了起來,瞪圓了眼睛:“夫君?”

按理說這人不是應該在練武場嗎?怎麽在這大街上站着?!

季綿急急忙忙叫停了馬車,撐了油紙傘往青年那邊跑了過去。

這時候的雨雖然不是很大,但是這麽綿密地下着,他的衣裳下擺都沾濕了,更別說不知道在這兒站了多久的傅塵,季綿只是恍惚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小哥兒急得不行,走得更近了些才反應過來這人衣裳上的紅色竟然不是布料的花紋,他看得一愣,接着更急了:“夫君?”

他沒有傅塵高,一邊稍微墊了腳給人撐傘,一邊慌得不行地查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麽傷口:“你這身上怎麽有血呀?”

隔了好一會兒,青年的瞳孔才重新聚焦,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像是隔了好一會兒才把他認了出來:“綿……綿綿?”

季綿點了點頭,眼尾都紅了:“你這樣……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青年遲緩地搖了搖頭,接着,像是身上的所有力氣都已經被消耗殆盡,把他按進了懷裏,說是抱着他,其實他身上的力氣都放在了季綿的身上:“綿綿。”

季綿一愣,第一次感覺到了心裏面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動的感覺。

硬是說起來,他覺得這感覺有點像是什麽小種子輕輕地頂了頂堅硬的地面。

但傅塵沒有給他時間多想,青年的腦袋在他的頸窩裏蹭了蹭,跟着,啞得不行的聲音在季綿的耳朵邊上響了起來:“你,不要怕我。”

季綿不知道怎麽回答,再次一愣,跟着就聽到傅塵低聲繼續說,語氣裏甚至都帶了些許哽咽和懇求:“你不要怕我,綿綿。”

這聽起來,就像是要是得不到他佛回應,這人就會崩潰一樣。

季綿愣愣地點了點頭,小聲回:“我不怕你。”

他有些生疏地拍着青年清瘦得有些突出來背脊,語氣裏面帶了些許輕哄:“夫君,我們先回去好不好,你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青年沒有回答他,季綿就費力地帶着他往馬車裏走,馬車那邊的仆人也慌忙過來幫了忙,傅塵才被他成功弄進了馬車裏。

但是不知道主角攻受了什麽刺激,抱着他的手始終都沒有分開過,明明這人淋了雨一身寒氣,手指都冰涼得有些浸人,但打在他脖頸處的呼吸卻燙得他那處的皮膚都泛起了紅意。

傅塵好久都沒有再發出聲音,就在季綿都以為他已經睡着了的時候,竟然又聽到了這人啞聲喊他:“季綿。”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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