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保護

06. 保護

校外的梧桐樹遮蔽了大半片烈陽,爬山虎圍着粗壯的水泥柱蔓延開來,一點沒有古代詩文中秋天該有的樣子。

謝臨站在辦公桌一旁,時不時別過頭去,明顯是在憋着笑。

“……孟老師,我沒開玩笑。我數學真的特別差,謝臨可以作證,他以前跟我是一個學校的。”榆疏詞悄悄拽了拽他的校服下擺,似乎是無聲的提醒。“是不是?我連中考都是勉強及格的。”

謝臨甚至都想過要不要給她留點面子:“是,61分。”

榆疏詞得到了“目擊者”的準确回答,似乎更加堅定自己剛剛的說辭,對着孟平拼命地點頭。

“那也沒關系啊。你中考數學沒考好,又不代表你高中數學就一定不好,是不是?”孟平臉上仍然帶着慈善的笑容,問她。“你看你前幾天,還有今天上課的題目,都回答出來了啊。”

這位中年教師甚至不給兩位學生解釋的機會:“那就這樣說定了,這個課代表還是你們兩當。”

推辭半天還是沒把這個課代表推掉的榆疏詞:“……好的,孟老師。”

謝臨拉着她,往辦公室門外走去:“走吧。”

辦公室一牆之隔的走廊,仿佛是個喧嚣世界。榆疏詞雙手環胸,靠着水泥牆壁質問謝臨:“所以,你說現在怎麽辦?”

其實具體要怎麽辦,謝臨也不知道。他上學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思維方式如此跳脫的老師。

“那你就……勉為其難地當兩年?”

聽到這句話的榆疏詞,就差把自己從接受九年義務教育以來所有的數學卷子,都甩到謝臨臉上。

“你告訴我課代表這玩意怎麽裝能裝兩年?是要裝到我數學考試考二三十分,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嗎?”

榆疏詞都懶得正眼瞧他,反正她從小就這樣。脾氣的話,除了父母以外對誰都一樣暴躁。謝臨也習慣了,從認識榆疏詞開始就沒跟她真生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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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考不好的時候,我再給你打圓場。”謝臨蹲下身子,輕聲問她。“行不行?”

剛剛還在生氣的人可能心情平緩了些,轉身走回教室。

池喬見到榆疏詞回來,摸了摸鼻子,像是帶了些玩笑的語氣:“老孟還是讓你當他課代表啊?”

榆疏詞沒好氣地:“嗯。不然呢?”

“你也是夠慘的,”池喬抿了抿嘴,說:“當哪科的課代表不好,非當了數學的,這不是明擺着要你往火坑裏跳嗎?”

謝臨就坐在她們後面,用手捂住嘴,發出一聲輕笑。

“榆初弦。”

她回頭去看,卻被反光的鏡片晃了一下眼睛。

“?”

學習期間的謝臨,居然真的帶着一副眼鏡,但也是當時很少人會帶的半框款式。純黑色的邊框在鏡片中部截然而止,加粗的黑邊遮住了一半的瞳仁,他的度數并不高,可看上去反而多添了幾分書卷氣。

“我給你做擔保。”他看着她的眼睛,“相信我。”

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竅,榆疏詞點點頭,像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她想了一下,伸出了小拇指,笑着說道:“那我們現在就說好了,你到時候可別一下子反悔。”

“嗯。”

自從謝臨轉過來了以後,榆疏詞的高中生活特別簡單。平常在教學樓裏幾乎就是兩點一線,教室;辦公室。

澄林在A市的市中心,這一塊的天氣變化無常,似乎時不時地下場雷雨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前一秒的碧空不知何時變了樣,梧桐樹低低地壓下枝來,灰暗的天空陰沉至極,仿佛随時都能把人壓垮。

榆疏詞懷裏摟着一小部分的作業本,穿過人群密布的走廊。謝臨就跟在她後面,小臂上的肌肉線條被明顯地勾勒出來,周圍的環境都好似漂浮着荷爾蒙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多瞟了幾眼。

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不遠,更何況謝臨本身就生得高而出衆。

——突然間,在一水的灰色校服裏,一抹殷紅如針一般刺入謝臨的視線。太過顯眼,以至于無處躲避。

殷紅色像惡鬼的雙爪那樣,勾住了榆疏詞雪白的校服下擺。然後慢慢往上攀爬,吞沒了一大片白色。

人群裏的男生們開始議論紛紛。有些女孩子三番五次地想脫下外套給榆疏詞,但由于刻在骨子裏的羞恥感,最終還是放棄了。

榆疏詞發現了周圍人異樣的眼光,遲疑了一會兒,下意識伸手去摸身後,卻是潮濕的一片觸感。

“欸,你快看她。自己來大姨媽了還不知道,可真夠不知廉恥的。”

謝臨聞言,停下了腳步,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那個男生。

“把你剛剛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

那男生不為所動,大概是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甚至企圖和謝臨勾肩搭背:“哥們,我就開一玩笑,沒必要這樣吧?”

肩上的手被狠狠甩開,謝臨加重了口氣,說道:“聽不懂人話嗎?我叫你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他絲毫沒有想要放過那男生的意思,結果在猛然間,被一道聲音打斷:

“謝臨!”

謝臨怔了一下,一瞬間恢複了以往的清醒與理智,脫下身上的外套圍在榆疏詞腰間,轉身就護着她往回走。

榆疏詞進了洗手間,看着謝臨外套上的一大片血紅,心裏一陣排山倒海的,很不是滋味。

好像,有什麽很肮髒、很污穢的東西沾染到了他一塵不染的衣服上。

屋外開始下雨,走廊的地板漸漸變得潮濕起來。榆疏詞用書遮擋着身後,抱着謝臨的衣服慢慢進了教室,沒說一句話。

謝臨輕輕敲了敲她的椅背——這仿佛是他們之間的一個暗號。緊接着,一只白色保溫杯從後面遞過來。

他推了下眼鏡:“喝點熱水,會舒服一點。”

語調平穩,絲毫不覺得這是什麽丢人的事。似乎就跟吃飯喝水是一樣,是一件平常的生理現象。

她的目光往下掃了掃,瞧見了謝臨桌上擺着的幾張寫滿了字跡的紙。

規則中帶了些許潦草,筆鋒淩厲,頓筆頓的恰到好處。

榆疏詞有些出神,盯着那幾張紙看了有一會。卻因為是倒過來的,她也始終沒看出那寫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和那些無病呻吟、文鄒鄒的文章不一樣,紙張最上端還有幾個字的稱呼語。

小腹的疼痛開始加劇,榆疏詞沒空去想這些了。

不過,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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