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演講

07. 演講

這場雨下了很久,盡管已經從暴雨轉變為中雨,但還是淅淅瀝瀝地,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榆疏詞提着包站在一樓,看着來來往往放學的學生們,有些躊躇不定。

“怎麽不走?”謝臨從後面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顯眼的榆疏詞,猜到了什麽。“是不是沒帶雨傘?”

她點點頭,眼角餘光瞥着謝臨。

“那一起走吧,我正好送你回去,”謝臨撐開雨傘,在她頭頂完美地遮蔽,看上去淋不到一點雨。

天色黯淡下來。灰蒙蒙的雨幕襯得整個世界仿佛都是灰色的,讓人的心也随之慢慢沉靜。

榆疏詞扭頭看過去,謝臨的左肩已經濕了一大片,白色襯衫緊緊地貼在肩頭上,勾勒出輪廓姣好的三角肌。

“欸,”她停下了腳步,向撐傘的人問道:“你的肩膀……”

謝臨看出了她的顧慮:“我沒事。”

“你來例假了,這幾天最好不要碰冷水。”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榆疏詞可能還會有點感動。但今天不一樣,自己喜歡的人目睹了她來例假,光想想都覺得丢臉。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總覺得他在一次次地維護自己,而自己到頭來卻什麽忙都沒能幫上。

不過,還挺意外的。

這次也不出意料,還沒到晚上九點,榆疏詞就已經被痛經折磨得天翻地覆,感覺像是去地府轉了一圈回來。

榆霧被她吓壞了,他知道他姐體質不好。但他不知道的是,榆疏詞還能疼到這種程度,能把自己給疼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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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他小心翼翼地問榆疏詞,“要不要我去找謝臨哥?”

榆疏詞不說話,也說不出話,算是默認了。

“謝臨哥。”榆霧可憐巴巴地敲門,說道:“我姐她有點……”

門開了,謝臨反問道:“痛經?”

“是吧。”

謝臨沉思了一會兒,順手拎起門櫃上的鑰匙,随後帶頭往榆疏詞家走去。“家裏有紅棗嗎?”

榆霧搖搖頭:“沒有。”

“現在去買,多買點。”謝臨又回頭囑咐他:“對了,再買點幹玫瑰回來。”

接受到任務的榆霧一溜煙跑了。

剛才下命令的人這會已經打開了門,順着過道輕手輕腳地來到客廳,一眼就看到了裹着毛毯,縮在沙發上冷汗汵汵的榆疏詞。

他倒了杯熱水,又翻出幾粒布洛芬遞給榆疏詞。然後就這樣坐在她旁邊,盡自己所能安撫着她。

東西買回來了,謝臨随即進了廚房,極其娴熟地切着姜片和紅棗。

榆疏詞痛經并不是一次兩次了,而是從初中開始就有的。之前謝臨還沒轉來澄林的時候就經常來找她,要是正巧碰上了她來例假,也就會待在這裏照顧她。

紅棗、紅糖、枸杞、姜片和幹玫瑰花,被盛在一只精致的玻璃壺裏,冒着滾滾熱氣。謝臨煮的紅糖姜茶,榆疏詞已經不知道喝過多少次了。

“那我先回去了。”謝臨站起身,把那只茶壺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明天體育課我幫你請假。”

榆疏詞點點頭,身上仍然裹着她那條小毛毯。看着他修長的手指握上門闩,然後把門關上。

南街又下雨了。

第二天-

陽光燦爛的午後,烈陽晃眼。光線投射到了榆疏詞的課桌上,讓紙張本就白淨的書本更加明亮。

榆疏詞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現在正是午休剛結束的時候,大多數學生都抵抗不了困意。

謝臨不知道去哪了,她心想。

教室裏老舊的音響系統發出沉悶的、“篤篤”的聲音,能聽出來是有人在廣播室輕輕敲擊來調試話筒。

片刻,那人清了清嗓子,說了第一句話。

“大家好,我是高二五班的謝臨。”

榆疏詞一驚,好像明白了前幾天他寫的是什麽東西了。她一下子正襟危坐起來,聽謝臨講下去。

“今天我要演講的內容,對于部分同學來說,可能會有點難以啓齒,或者沒必要。但我還是要單獨拿出來說。”

“關于月經。”

“月經是指伴随卵巢周期性變化而出現的子宮內膜周期性脫落及出血,規律月經的出現是生殖功能成熟的重要變化 ,屬于生育期婦女重要的生理現象。這是人類得以繁衍後代的前提,是女性擁有生育權利的标志。本應該就是一件值得高興,值得驕傲的事情。

“但是,現在卻好像變了樣。

“月經不再是月經,而是大姨媽、那個、M、例假、親戚等等。衛生巾也不再是衛生巾,取而代之卻是姨媽巾、創口貼、面包片、紙巾。

“去超市買衛生巾,會下意識地得到一個黑袋子;衛生巾的栖息地,永遠只有袖口,口袋和書本裏;老一輩的人稱它為倒黴,晦氣;女孩子們不敢說出這個詞,哪怕只有她一個人。

“把月經這一女性正常生理現象視為羞恥、不潔的思想觀念,叫月經羞恥。這不是單一某個地方的女孩所遇到的問題,而是全世界女孩都在遭遇的困擾。月經的肮髒和羞恥,注定它不能暴露在公衆場合,如果有女孩公開談論,那就是“不自重”,是要背負罵名的。

而這一心理禁忌的來源,就是由于父系社會的崛起,女性地位不斷下降,連帶月經也成了不祥的征兆,甚至為了能對女性的身體進行控制,從而把月經變成了一種負面的力量。

在世界各地的一些文獻中,就有這樣的記載:接觸了經血,果實會墜落,種子會幹癟,而狗只要嘗到經血,就會變瘋。就連古希臘哲學家亞裏士多德也曾經說過:‘如果經期婦女照鏡子,那麽就會污染這面鏡子。’

這些無稽之談會使經期的女性受到很多限制。不準出入廟宇“聖地”,不準摸嬰兒,不準乘坐交通工具……

曾經的尼泊爾,還會為來月經的女性搭建名為“巢頗蒂”的泥棚,每個泥棚只有兩平方左右,沒有窗戶和門,也沒有床。來月經的女性便被要求住在這裏,直到月經結束。

中國古代民衆也不例外,李時珍便在《本草綱目》中寫道:‘女子入夜,惡液腥穢,故君子遠之,為其不潔,能損陽生病也。’

就這樣,月經這件屬于女性正常生理變化的事情,因為與男性無關,而被定義為不能公開的秘密。

“女生所遭受的痛苦不該被嘲笑;衛生巾應該和其他商品一樣被正常對待,它不應該被藏在袖口裏;正常的痛經不該被去開沒素質的笑話。

“月經不是病,羞恥才是。”

語畢。榆疏詞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臉頰,才反應過來——

這是她的眼淚。

謝臨拿着幾張稿子走進來,教室裏掌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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