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變（三）
突變（三）
鶴江封不滿的看了一眼晥擎，執劍殺進了山。
季臨淵看着鶴江封離去的身影，莫名有些羨慕他們師徒的相處方式，想想他與末雪寒，兩人相處了那麽久活像個陌生人，一個月也說不了幾句話。
想到這，季臨淵又有些擔心的仰頭看向半山腰。
半山腰上，因為不見君的插手，末雪寒原本劣勢的形勢一下子被逆轉。
魔族統領看着威壓強橫的不見君，裹緊鬥篷對身邊的人道：“你不是說不會驚動不見君的嗎？”
旁邊的人生的高大，他嗤笑一聲道：“要不是你們魔族生了蠢貨，怎的會驚動末雪寒？又怎會引來不見君？”
魔族狠狠剜了一眼旁邊的人，半晌，他吹了一聲口哨道：“走。”
此番有不見君的插手，他們不是對手，還容易被妖族黃雀在後，既然讨不到好處，那也沒必要就此拼命，只是沒得到那樣東西，回去後，魔尊會不會發火就不好說了……
妖族看着消失的魔族，冷笑嘀咕一句“蠢貨”，大手一揮，也跟着退回妖界。
如今有不見君的插手，那麽那樣東西，怕是得不到了。
魔族妖族氣勢洶洶踏進人界，屠遍整個穹廬山，最後氣急敗壞的離開。
末雪寒殺紅了眼，作勢要追上去，卻被不見君伸手攔住了。
“你去了也無用，魔族妖族地界不比人界，你去了會削弱你的靈力，這是去找死！先去看看左掌門。”
“左嶺奉”名字一出，末雪寒像瞬間是被抽幹了力氣，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就勢扒住不見君的胳膊，顫聲道：“師兄……他出事……他死了……”
不見君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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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的時候他被魔族妖族聯合圍攻，為護門下弟子，他用自身作祭引爆了祭壇的力量，我的心意還沒來得及說與他聽……”
不見君嘆口氣，蹲下身扶着末雪寒的肩膀道：“他最後……可有交代什麽……”
回想那一幕，末雪寒只覺得他向來冷漠的心都要碎了，他年少動情遇到的便是左嶺奉這樣優秀又有趣的人，他性子冷，難得遇到一個驕陽似火能融化他的人，可左嶺奉只當他是知己，未等他說出心意，幾十年前左嶺奉突然告訴他自己遇到了能讓他動心的人……他大婚那天，末雪寒一個人窩在角落裏将自己灌的爛醉如泥，回門派後便入了無情道。
至左嶺奉身隕，末雪寒的心意都沒有說出口。
那祭壇的力量極為強大，瞬間轟平了穹廬山的大殿，他在那強橫的靈流中，只來得及看清左嶺奉抱着自己的妻子處在大火中的身影，以及那句：
“雪寒，我的孩子，就拜托給你了……”
“師兄……”末雪寒死死抓着不見君的胳膊，捂着胸口道：“我難受……”
心髒撕裂般的疼痛，可他明明已經入了無情道了，怎麽還會疼呢？
不見君是唯一一個知道末雪寒對左嶺奉心意的人，他嘆口氣，摸了摸末雪寒的頭頂道：“想哭就哭吧，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壓抑的聲音傳來，克制又隐忍。
片刻後，末雪寒擦幹淨眼淚，站起身又恢複了原先冷漠自持的樣子，霜雪仙尊面無表情跨過廢墟，走到祭壇處，彎腰用玉瓶小心盛了一撮灰屑，然後封印了穹廬山山頂。
這場大戰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穹廬山萬千英靈長眠于此，雪花簌簌飄落，掩蓋了他們的屍身，靜靜的裹上銀裝。
末雪寒看了很久，才轉身一步一步下了山，孤寂的山峰上，只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很快便被大雪覆蓋。
末雪寒下山時，一眼就瞧見了被季臨淵抱在懷裏的孩子。
他快步走過去，眼神裏的死寂在這一刻複燃，他帶着急躁與後怕，跨過結界将那孩子小心翼翼從季臨淵手中抱了過來。
“師尊，他睡着了。”季臨淵小聲提醒到。
末雪寒置若罔聞，輕輕的将那個孩子抱在懷裏，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臉頰，原本霜雪一樣的臉上盡是溫柔。
那是季臨淵第一次見這樣的末雪寒。
像是冰雪消融，萬物複蘇埋藏在冰雪下的生命發了芽。
瞧見左庭梧安然無恙，不見君也跟着放心下來。
左庭梧經歷了一系列的打擊，又加上經脈的疼痛，疲憊不堪在季臨淵懷中時就早已睡過去。
不見君瞧見末雪寒略微顫抖的身影，出聲道：“師弟，你帶着庭梧先回去吧，這邊有師兄。”
末雪寒抱着左庭梧，仰頭看着穹廬山，良久才沙啞道：“師兄打算怎麽處理？”
不見君順着他的視線，看着山上的裹着銀裝的松柏道：“收斂屍體就地安葬，然後封印穹廬山，直到庭梧長大可以承擔起這一切，到那時，我會助他重開穹廬山。”
末雪寒點點頭，抱着左庭梧，摸了摸腰間藏在荷包裏盛着左嶺奉骨灰的玉瓶，離開了原地。
看着末雪寒離開，晥擎盤腿道：“二師伯就這麽走了？他不管臨淵師弟了嗎？”
不見君這才反應過來，季臨淵可是一直都在啊。
“臨淵，你莫要着急，你師尊與穹廬山掌門關系匪淺，庭梧是穹廬山掌門唯一的血脈，穹廬山遭此劫難，他看重庭梧也是應該的。”
季臨淵朝不見君溫和的笑了笑，安慰道：“我知道的師伯，您放心，我沒有多想，只是有些擔心那個孩子。”
不見君滿意的點點頭，心說他果然沒有看錯季臨淵，這孩子心性寬廣，也只有他才能受得了末雪寒的冷脾氣。
季臨淵默不作聲的将染血的胳膊往身後藏了藏。
“晥擎，叫剩下的弟子來集合，你帶着臨淵先回門派吧。”
兩人靈力耗盡，橫豎在此也幫不上什麽忙，也沒太多推辭，讓陸勻帶他們離開了。
只是離開前，季臨淵回眸看了一眼大雪傾覆的穹廬山，走到山腳處挖了一棵穹廬山獨有的幽蘭，小心揣着回到了珙桐派。
珙桐派有明确規定，不可在門派裏禦劍，季臨淵一行人回到山門時，山門前一群人正在竊竊私語。
陸勻好奇，走過去打聽發生了什麽。
“沒想到啊，霜雪仙尊也有這般溫柔的時候。”
“你們說，那是不是霜雪仙尊的孩子啊，我看兩人長的挺像。”
“你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能讓霜雪仙尊抱在懷裏，不是孩子還是啥！”
幾個人讨論的熱烈，陸勻貓着腰聽到這，退出小群體跑到季臨淵面前問道：“霜雪仙尊有孩子了？”
晥擎：“……”
季臨淵臉色有些慘白，剛剛為了不讓不見君他們擔心，他一直藏着受傷的胳膊，再加上他拼殺那麽久，身上染上了血跡，所以沒人發現他受了重傷。
不知道那妖族的利爪是有毒還是怎麽，無論季臨淵怎麽做，那血還是止不住。
季臨淵無奈的朝陸勻笑了笑：“不是，那不是師尊的孩子，你莫要多想。”
晥擎一愣，立馬回頭看他。
恐怕連季臨淵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聲音有多虛弱，之前見季臨淵跟無事人一樣他也沒往心裏去，如今見季臨淵臉色慘白，恐怕那傷……
陸勻也擡頭去看他，随後才發現，那滴滴答答順着季臨淵指縫流下的血跡，蜿蜒了一路。
“季臨淵你瘋了嗎！”陸勻快步上前，上下一陣查看才看到他胳膊上的傷口，他急忙用靈力覆蓋幫季臨淵止血，這才發現他胳膊上的傷口血流怎麽也止不住。
“受傷怎麽不說一聲！你是要吓死我們嗎！”
季臨淵朝陸勻笑笑，想告訴他沒事，下一刻黑暗襲來，閉眼前他只來得及看清陸勻正在破口大罵的臉……
這下非得被陸勻念叨死。
季臨淵閉眼前只有這一個念頭。
末雪寒将左庭梧帶回來寂月峰，小心翼翼抱到自己房間。
本以為他窩在自己懷裏會睡不好，小心翼翼将他放到床榻時，剛放下，左庭梧轉眼就醒了。
看清末雪寒柔和的臉，左庭梧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散下來，他爬起身抱着末雪寒的脖頸哇哇大哭起來。
印象中，這個偶爾來穹廬山看望自己的人雖一臉冷漠，但對自己益常疼愛，自己不少小玩具都是這人帶給自己的，他着實喜歡的緊。
“嗚嗚，雪叔！”乍然碰到熟悉的人，左庭梧死死抱着末雪寒的脖頸，好似幼獸歸家。
看他嚎啕大哭的樣子，末雪寒眼眶也跟着紅了，他沉默一會，輕聲道：“你看見了，是不是？”
左庭梧松開手，任由末雪寒幫自己擦眼淚：“我看見了，他們害死了娘親！害死了爹爹！”
“好。”末雪寒壓下心痛，摸着左庭梧的頭頂道：“日後我就是你的師尊，想要為你的父母報仇，要為你穹廬山的師兄們報仇，那就好好修煉，等你成為別人不可睥睨的存在，我會助你重開穹廬山。”
左庭梧鄭重的點點頭，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在這一天用最殘忍的方式長大了。
末雪寒的速度很快，等季臨淵自藥堂醒來時，整個門派的人都知道霜雪仙尊又收了個小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