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隔天，沈繁和雲梨正午吃完飯去食堂旁邊的小賣鋪打算買兩瓶酸奶，飲料區的貨架對面是薯片區，兩個妹子正困惑着挑哪一種口味。
“你要什麽口味的？”沈繁給自己選了一瓶香蕉味的牛奶，“還是草莓味？”
“嗯。”雲梨點頭，指着瓶售價十五的小瓶，“就那個進口的，拿兩瓶，不是有香蕉口味的嗎，我請你喝。”
“行，”沈繁習慣了她的出手闊綽，将原來手上的酸奶放了回去，一手拿了一瓶，又四下張望了下，“我再去買些辣條，站在這等我一下。”
“嗯，去吧。”雲梨從她裏接過兩瓶酸奶，挑了個小角落站好了，不妨礙被人挑選東西。
剛才還在身後的妹子拿了兩袋薄脆，轉了個身來挑飲料，還在閑聊，“胡濤也是傻逼，打誰不好非得惹江殿。”
“他哪敢惹江殿啊，不過也差不多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
雲梨剛還因為吃飽飯犯困，聽見了人名，瞬間清醒。
兩個女生一人拿了一瓶礦泉水往結賬的地方走，雲梨悄悄的跟了上去。
“我聽旗堂的朋友說，胡濤又把他的朋友打了，江殿是給朋友出氣。”
“啊？又？什麽意思？”
“第一次是上個月某個周六，還有一次就是昨天，被打的那個人還是旗堂校長的寶貝學生，成績超級優秀人也很乖，他爸爸是法律界出名的律師，你說胡濤的日子能好過到哪裏去。”
“胡濤活該！”
“就是，可笑的是他竟然一口咬定是對方先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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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那人不是出了名的文弱學霸，除了死讀書，平時話也不多。”
兩個女生結完賬就走了出去，雲梨剛想跟過去，收銀臺的阿姨立馬攔住她：“喂，小姑娘你還沒結賬呢。”
雲梨反應過來，“啊，抱歉，我給忘了。”
她将兩瓶酸奶放在收銀臺上，心有旁骛的往外張望着。
“30塊。”
雲梨用校園卡結了帳，拿着兩盒酸奶跑出來後，剛才的兩名女生已經不見蹤跡。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覺得自己真是傻逼透了，她要是看政治新聞也有這樣的沖擊兒，不管年齡的話，她指不定已經成了個心關國家大事的預備黨員。
沈繁拿完兩包辣條後，回到飲料區不見人，又在超市轉了一圈才不放心的結完賬出來，一眼就看見站在小道對面的雲梨。
女孩站着刺眼的太陽下，似在想心事。
“梨梨。”沈繁跑過去，“你怎麽出來了？”
“裏面太熱了，我出來透氣，”雲梨打着馬虎眼，又很快轉移話題：“辣條買了嗎？”
“買了，兩包。”心說嫌熱不嫌曬，沈繁晃了晃手裏的包裝，“下午自習咱倆偷偷吃。”
“我就不吃了，最近吃的有點多了。”雲梨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舞蹈老師說我得減減肥。”
“哦對，你暑假還要去參加上都參加培訓和比賽是嗎？”
“也不一定，去上都的名額有限，下周六估計要選人。”雲梨說：“但我不僅想去上都，還想争取一下主舞的位置。”
……
雲梨和沈繁回到教室，大部分學生已經在位置上刷着數學題，整個教室只有窸窸窣窣的動筆聲。
兩人不再多說，放慢動作回到了位置上。
30分鐘的小練習做完，每排後座的同學依次往前收，雲梨剛交完手裏的卷子，班長就走了過來。
“沈繁你的推薦分表填完了嗎？”
“填完了。”沈繁翻了三下英語書，才從書裏的頁面夾層裏将表抽了出來，“給你。”
“行。”班長接過，掃了一眼，又來問雲梨：“你的呢，今天帶了嗎？”
雲梨心裏咯噔了一下，她下意識心虛的摸了下手底下的文件夾，目光飄忽的墨跡道：“不好意思啊。”
班長頓了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帶笑說：“沒關系，不過你得記住了，明天是截止日期。”
“好，謝謝啊。”
“不打緊。”
班長說完，又去收別人的表，沈繁卻起了疑心。
她看向雲梨：“有鬼，你不對勁。”
“哪有？”
“你把文件夾給我看看。”沈繁和雲梨當了快一年的同桌，深知她有很好歸納習慣。
平時發下來的卷子都被她分明別類的收拾很好，有重要的文件也肯定放進文件夾。
雲梨當然不想給她看，只能故作輕松：“真的沒帶，收拾收拾準備睡午覺了。”
沈繁沉默了一會兒，将面前的桌面收拾了幹淨，臨睡前，她實在憋不住，趁着雲梨松懈時，一把拿過桌角的黃色夾，迅速打開。
雲梨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沈繁只瞧了一眼就把文件夾合上，她撇了眼雲梨，把文件又給扔了回去，也沒說什麽，就趴下睡覺。
雲梨：“……”
這一頓操作實屬鬼怪，雲梨眨眨眼，沒搞清情況，只能遲疑的趴下來睡覺。
她将頭對着牆邊，剛閉眼睛，頭就被人捶了一頓。
“我疼。”雲梨立馬坐直，可憐巴巴的看着沈繁，捂住了腦袋。
“那你醒了沒？”
“？”雲梨不解：“我都沒睡。”
沈繁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知道你動了歪心思，作為好朋友，我得提醒你，人生是屬于自己的，別為了別人随便篡改。”
雲梨沉默了，片刻才道：“真羨慕你沒有喜歡的男生。”
沈繁微微發怔，抿了下唇後別過臉，趴下去睡覺了。
這個中午，這一桌，誰都沒睡好。
***
晚上九點的放學，雲梨臨走前又被班長提醒了下交表的事情，她隔這畫了個大餅發誓說明天會一定要交。
季叔叔陪着雲父雲俊飛長期出差去了，直到中考前都不能來接雲梨下學，按平時的習慣，她會坐着學校附近的21路公交回家。
但今天她沒有按照往常的路線走。
或許是因為昨天沒見到人的遺憾，又或許是中午聽見的飯後談資，她會擔心江殿和胡濤的争執下會不會受傷。
雲梨在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去了旗堂，中途路過一家藥店時，她在裏面買了一盒創可貼，到達目的地時，旗堂已經下了晚自習有五分鐘了。
司機将二維碼遞了過來，雲梨轉了賬後急匆匆的下了車。
九點多的校門前，兩邊樹影蔥茏，雲梨掃了眼時間，距離放學過去了五分鐘。
不會又錯過了吧……
她還是不願死心，竄在家長的人流裏，墊着腳尖朝內張望，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學生流動量越來越少，身邊的家長也少了一半，她也不用費力踮着腳。
少年的身影刻在了記憶裏，卻始終沒有出現在眼前。
雲梨走到昨天的香樟樹下繼續等，這裏距離校門口近，能看的更加清楚，唯一的弊端就是蚊蟲比昨天還多。
同樣的三分鐘內，她腳上的蚊子包就超過了昨天的紀錄。
慶幸的是今晚有風，時不時吹上一陣，也還算舒服。
雲梨正打算蹲下來将襪子努力的往上拉一拉，好遮住裸露的皮膚，不遠處傳來一陣陌生的女聲，“江殿。”
雲梨的腰背僵硬了幾秒，她朝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看見了一天不見的少年，也看見了從他身後追上來的女生。
很熟悉的畫面。
複刻一般。
将她和江殿第一次面對面的情景重新又上演了一遍。
雲梨站在原地，親眼目睹着江殿錯過她，那個女生緊緊小跑在他身邊，距離的緣故，她聽不清女孩具體在說什麽，但她卻意識到自己的胸口逐漸加速的心跳聲和不斷蔓延的挫落感，瞬間覺得自己有多麽的小醜。
也是在這一刻，她徹底明白了。
自己對于江殿來說，并不會像意外，也更不會奇怪。
因為在他的生活裏，從來不缺少像她這樣喜歡他，也努力試圖接近他的女孩子。
他應該已經麻木，也早已經習慣了，才會再一次次的對視裏，他看向她永遠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雲梨垂下了頭，也剛發現在腳踝處，上面不知何時盯上去的蚊子，她慢吞吞的蹲了下來，給了它致命一擊，掌心留下了一片血跡，她沒有任何的知覺。
夜深涼風起，江殿和女生分開後，一個人的身影被路燈逐漸拉長。
雲梨在他身後五米開外靜悄悄的跟着，從學校的那一條商業街走到了附近的居民小巷，過了個十字路口，最後停在了十步開外的公交站臺。
江殿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坐靠在了展示牌邊，而雲梨只敢出現在站臺的背面。
那是非機動車的車道。
路邊背着大片的光，黑黢黢裏藏匿着她。
……
那一張推薦加分表最終被雲梨團成了一團扔在了卧室的紙簍裏，一日後新的垃圾袋覆蓋，之後再也沒出過動搖她去北冥的決定。
而口袋裏被葉歡在洗衣服時發現的未開封的創可貼成了雲梨每晚去找江殿的理由，她總在等着哪一天勇氣大爆發，能再一次奔向他，跟他說一次話。
日子一天一天的再走，那一盒創可貼從一件校服放進了另一件裏。
夜晚九十點的天氣是擡頭就看見深藍幕布上點綴的閃閃明星，也是撐着傘踏過一個個颠覆城市鏡面的小水坑。
更是女孩小心翼翼的在身後亦步亦趨，看着喜歡的他穿着校服外套裏從帽衫變成了白T。
江殿不是每天都會來學校，但旗堂校門口前自那之後從不缺席雲梨的身影。
或許她比大部分的家長都要守時，知道等待着他從校內走出來，再走向一條反複又單一的歸家路線。
他從沒回過頭。
雲梨想，他從不知道自己多了條甩不掉的小尾巴。
……
六月初的某個周六下午，雲梨在舞蹈班裏參加去上都特訓的人員選拔。
整個教室裏20個女孩子穿着平時操練的舞蹈服一個個輪流在老師面前展示自己的功底。
曲子編舞統一的情況下考驗的就是完成度，對于雲梨來說，并不是困難的事情。
考核結果在最後一個學生表演完就已經出來了，一共挑選6個孩子，雲梨的名字是第二個被公布出來的。
老師宣布解散後，雲梨在更衣室裏換上了自己的私服後去了五樓找沈繁。
開設舞蹈班的寫字樓每一層都是不同的輔導機構。
沈繁最近的休息日都在五樓的中考沖刺班學習。
雲梨到的時候，屋裏的老師還在講課，底下的學生正在奮筆疾書。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白板上有一道大題，她沒帶紙筆，就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思路，并不是很難的題，出在試卷上用來拉開分數差距。
餘下時間，她則坐在教室外的長凳上等沈繁。
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鐘，沈繁才從教室出來。
雲梨站起身：“走吧。”
“先等一下。”沈繁翻出自己的口袋，裏面空空如也，才問：“你有創可貼嗎？”
雲梨想起來一直都放在口袋裏的一小盒，也沒猶豫就拿了出來，她最先擔心的是沈繁：“你哪裏受傷了？”
“不是我，是坐我旁邊的一個同學，手指被草稿紙劃了一道口子。”
雲梨沒再細問，将創可貼的包裝盒撕開，取了一疊遞了過去：“那你拿過去給他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
沈繁立刻跑進了教室，停在了右邊過道的中間，一側的單獨座位上坐着個男生，而他的身邊站着的男孩子正同他說着話。
“陸景和你上課竟然走神，剛才那道題我都會，你還跟老師說沒想出來？”
沒等到坐着的男生有反應，沈繁出現在他們的身後，深吸了口氣，卯足了勁兒，才見縫插針道：“林今燦。”
聞聲，眼前的男生回過頭，挑着眉問：“有事？”
沈繁盡量克制着緊張，将手裏的創可貼遞了過去：“給你創可貼。”
“你剛出去買的？”剛問了一圈，也沒人回應有，此刻林今燦或多或少會驚訝。
“不是。”林今燦的一雙桃花眼雖然沒有完全長開，但在這個年紀就已經足夠勾人，沈繁不敢看直視，“我朋友的。”
“那謝謝你朋友了。”林今燦笑着接過，兩人的指尖在一秒內只有半厘的距離，卻大概是這輩子最近的接觸。
少年明朗的笑出了聲：“也謝謝你。”
也甚至在沈繁心跳不止的最後又加了句：“沈繁，沈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