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那天的演唱會上了實時的微博熱搜,詞條卻和Island幾乎沒有關系。
而雲梨,一個只是為了見自己喜歡的人而過去看了一場演唱會,卻讓全國人都知道了在感情裏,她是被動抛棄的那一位。
一個晚上,現場的視頻在網絡上成百上千萬的滾動轉發,一時間,雲梨不僅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也讓自己活成了衆多網友口中十惡不赦的浪蕩/女。
“到底是多讨厭她,男方才能打着大喇叭向全天下廣而告之。”
“這麽年輕,成年了沒有,就談戀愛,高中生不好好學習,亂搞什麽,活該現在被爆出來。”
“果然長得漂亮的都不是省油的燈,真好奇以後誰來接她這個盤,小小年紀就不是處了,真會玩啊。”
“喲,這不我們學校剛畢業那個跳舞很騷的學姐嗎?”
“樓下具體說說。”
“我就說當時他們為什麽能走到一起,果然是被女的逼得,現在好了,男方都被吓跑了。”
“一定是幹了不三不四的事情,男方才想這麽報複她,不是說了嗎,嫌棄!嫌棄什麽意思?不就是髒的意思嘛?長她這樣,能不再外面亂騷嗎?”
“她跳芭蕾的诶,穿那麽少,那麽暴露,鬼知道平時能勾引多少人。”
……
……
沒有口德的人為了流量一直在網上發着博人眼球的發言,雲梨瞬間被推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可她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
連續三天了,無數的電話,短信,江殿統統都沒有接,不是關機的狀态,每一次的呼叫就像是手機靜音而真正的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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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殿從來不會将手機靜音,他是真的不想再接到她的來信。
很突然。
太突然了。
雲梨很難想象有人真的可以一瞬間便人間蒸發,像是從沒出現過那般。
除了他們曾經共有的記憶,江殿一切的生活印記都從她的世界消失得一幹二淨。
Q/Q的頭像再沒亮過,空間再沒更新過,微信訊息也沒有回,連他的家都被徹底清空,他帶着他自己全身而退,只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彳亍等待。
雲梨忘了演唱會那天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她只清晰的記得當時心裏好像被人挖掉了好大一塊,任什麽都填不滿,填了也止不住鮮血淋漓和血肉模糊,在後來的幾天裏,每天早上起床,她的眼睛永遠是紅腫的。
“你到底還要不要臉面了?”
第五天,雲梨照樣坐在江殿的門前等他,從江殿提分手後的每一天,她天天都在,葉歡找不到人,只能找沈繁幫忙,她們兩個人快将半個北城都找遍了。
最後,還是沈繁找了過來。
“江殿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跟你分了手,甚至把話說的那麽過分,你還厚着臉皮找他幹嘛?”
雲梨抱着膝蓋,揚起的素臉上幹涸的淚痕縱橫:“我男朋友突然消失了,我不該找嗎?”
“你們已經分手了!”沈繁提醒道。
“我同意了嗎?”
“你不同意能怎麽樣,你能把他找出來對峙嗎?”
“沈繁……”
雲梨紅着眼拽住她的衣袖:“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對不對?能不能告訴我他的位置,我就是想去問清楚,為什麽要一走了之,又為什麽要和我分手,明明回國之前,一切也都還是好好的啊,我想不通,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的……”
明明是炎熱的夏天,雲梨的手卻冰冰涼,沈繁将她的手握住,在身邊坐下:
“雲梨,你想過沒有,他要是真心喜歡你,會不辭而別嗎?我只知道他離開了北城,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你現在待的地方,已經被他賣了,在幾個月前,他早就打算抛棄你了,你怎麽還不明白?他一早就做好打算了,他是鐵了心要離開你的。”
“不會的……不會的……”
雲梨根本不聽勸:“你和江殿一定還在演戲,對不對?就是串通起來,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對不對?”
“雲梨!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那你告訴我就是個玩笑啊!對不對!”
“這根本不是玩笑!”
“……”
“這一切都是真的!”
“……”
“我之所以會帶你去演唱會現場,是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江殿他根本配不上你,你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既然他有意離開,我就幫了他一把,我做錯了嗎?!”
“你胡說!”
雲梨從沈繁溫暖手心裏抽出自己的手,“我不相信他會跟我分手,也不相信他一聲不吭的就一走了之,人都有難言之隐才會做出些傷害心愛人的事情,江殿就是那樣。”
“好啊。”
沈繁不想再勸,甩開手:“你就在這裏等到死吧,看他即便猜到你還在原地,會不會後悔,回頭來找你。”
她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污漬,“雲梨,我們每個人都要認清事實,你就算是與生俱來的公主,也沒有一定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道理,童話故事永遠是童話,但我們的現實永遠成不了童話,你該醒醒了,再不濟,你遲早有一天要長大,江殿已經離開你了,你再等,他也不會回到你身邊。”
“你爸爸這幾天一直在找人删掉網上關于你的負面消息,你母親更是早晚盼望你能回家,你沒有了江殿,也還有其他需要你關心的人在,在你的念頭裏,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剩下個江殿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
沈繁的話點到為止,她起身就走,是想給雲梨留下足夠的地方去思考。
“沈繁。”
臨走前,雲梨哽咽着叫住她:“演唱會那天,你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
停下腳步,沈繁沒有回頭,她的影子傾在地上,不比她坦誠:“誰知道呢,大概就是看你可憐,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朋友的話,你寧願看我傷心,也要讓我和他分開?你憑什麽自作主張?!”
“那你會恨我嗎?”
沈繁停在原地,但她并沒有轉過身,她在等屬于她的審判:“演唱會那天,你說過的,你不會恨我的,因為我們是朋友,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雲梨捂住眼睛,眼淚奔騰的在眼眶內翻湧,她的聲音壓抑着哽咽:“我不會恨你的,沈繁。”
“為什麽?”
“因為江殿,他把我的玩笑話當了真。”
眼淚從指縫湧出,手掌心裏全是溫熱的淚水,雲梨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就很不得撕爛自己的嘴:“歸結到底,是我的錯,讓他抓到了把柄,給他找了一個那麽好的借口,我不應該開玩笑的,我以後再也不會開那種玩笑了。”
她盡量的平息了一會,卑微道:“我們還是朋友,認真的,沈繁,你把我那天的話忘了吧。”
“……”沈繁抿唇不語。
“你如果能見到江殿的話,能幫我帶一句話嗎?”
“什麽?”
“讓他把我之前的話忘了吧,再怎麽分手,也不能把我的玩笑話當真,他不能強制性的扭曲我的想法,我沒有想扔過他,我從在一起之後的每一天都在想着,以後再也不放開他。”
“雲梨。”
沈繁也被她感染,眼前升騰起一片水霧:“他已經離開了,我也找不到他了,沒辦法幫你帶話了。”
“……原來是這樣的嘛?我更改了不了和他的結局了嗎?”
沈繁別開眼,眼角滑落一滴淚:“是啊。”
“……”
雲梨的傷并不是一天就能好起來,事實上,沈繁那些話,她一句都沒聽進去,堅定的唯心主義不受人的閑言碎語,她仍是堅定不移的相信,江殿一定有難以訴說的苦衷,可是,扔下她一個,又确實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那一天,她用江殿給的鑰匙,進了樓頂的屋子,将屋內重新打掃了一遍,走過的每一塊瓷磚,每一個牆面,紗發,茶幾,還有被常在角落裏的聖誕樹,都還能勾起很多曾經的記憶,越是細致的去回憶當初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卻能清晰的體會到被剩下的痛苦。
如果,她把演唱會那天的話當真……
不,她決不能當真。
她不要成為被江殿不要的人,更不要再次陷入愈加痛苦的傷痕裏。
她抱着拖把站起身,倉皇的擦去了臉上的眼淚,即便再痛徹心扉。
*
七月份中旬,北冥舉行了高三的畢業典禮,謝師宴的地點選在了附近一家五星級的飯店裏,雲梨出門時,被葉歡叫住:
“你還是別去了,網上的事情,你爸爸雖然壓了下來,但是保不齊你的同學會說些什麽?”
“嘴長在他們身上,我去和不去能改變什麽?”
雲梨在玄關處換下鞋:“媽,你也覺得我錯了嗎?我也是那些網友嘴裏肮髒的小女生嗎?”
“怎麽會!”
葉歡想起半夜刷到的評論,心口又是一陣疼痛:“我只是後悔了,後悔當初不該那個真的放心把你交給那小子……”
“媽,別說了。”
雲梨抿着唇,清淡的話音裹挾着疲憊:“我既然沒有錯處,就應該正大光明的走在路上,适當的時候,我會放他們閉上嘴巴的。”
“你打算做什麽?”
“用我自己的方式讓他們無話可說。”
學校上午安排了高三畢業生領取畢業證書和相冊,中午有意願聚餐的同學前往聚餐地點,雲梨和沈繁不在一個班,她就只能落單的跟在自己班後頭不緊不慢的走着。
也是那時候,她才知道世風日下是什麽,而她又到底做錯了什麽,被人像是對待瘟神一樣避而遠之,男生會對她指指點點,女生會餘光打量她,和身邊的姐妹頭貼頭咬耳朵,而她現在承受的,卻沒人同她分擔。
原來,一直以來,她的人緣也不過如此。
但細細想來,也沒錯,除了沈繁,整個高中三年,她全程都在圍着江殿打轉。
現在,她一個人孤零零掉在了全部大隊的後面,誰也沒有理她,一個莫名被喜歡的人遺棄,然而,全世界的人也選擇性的将她落下……
“陸景和!”
正前方的同學突然回頭,朝身後的方向揮着手:“你過來啊,怎麽走得那麽慢啊!”
“你先走吧。”
男生的聲音輕而沉,雲梨沒回頭,也不知道身後原來還有一個人。
那一路上,盡管走得再慢,身後的人始終沒有超過她,雲梨低着頭,略過地上的一對人影。
她閉了閉眼。
再次卑劣了一回。
就現在,就眼前的一條路。
請允許她将身後的人當成江殿吧,就讓她假裝一次江殿并沒有離開,他一直都在,她才能有底氣去面對人情淡薄的畢業宴。
*
飯店的老板每一年都會接待一批畢業生,用承包散夥飯更貼切,置辦的菜不算豐盛,也談不上吃飽,但人均一個小酒杯,年滿十八歲的畢業生端着啤酒瓶直筒筒的往下灌,很快就上了頭。
雲梨坐在位置上,沒吃幾口,就被周圍的環境吵到頭疼,她擡頭看去,也才發現,不遠處,是有人在表白。
兩人忍過了高中三年,終于走到了一起,全場都是祝福的聲音。
她提唇,無聲的笑了笑,随後,起身出門透氣。
“還好走得快,看來是知道自己不吉利。”
“真不理解,她怎麽好意思來的,不要臉嗎?”
“她要過臉嗎?當年追江殿的時候,你見過她要臉?”
“也是,原來她一直不害臊不知羞。”
“……”
不待見的話被她擋在了門外,雲梨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待會兒,還沒走幾步,就被拐角處三個人的交談打消了念頭。
“我聽說江殿沒考上北城的警官學院,是不是真的?”
“那還有假的嗎?”
“我就說那小子有什麽能力,不就是會投靠雲梨那個千金小姐才那麽傲氣。”
“就是,現在好了,兩人徹底撕掰,雲梨現在不說恨死他,他們也不可能複合了。”
“早說了他就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包,小白臉就會勾引人,沒什麽能力的。”
“就是啊,江殿不就是一個屁嗎?哈哈哈哈哈~”
刺耳粗狂的笑聲蕩漾在整個走廊,牆倒衆人推,大概說的就是現在的場面,那些人後面還說了些肮髒侮辱人的詞彙,雲梨完全聽不下去,也早已失去了理智。
沈繁正從包廂裏出來,就見雲梨拿着裝飾用的花瓶,沖着說閑話的三人方向扔了過去。
以前她打雪球都沒這麽精準過。
那花瓶直咄咄的砸在了其中一人的後腰上,對方顯然沒留意,一下子就□□/趴下了,其他兩人盯着碎成一滴的瓷片看了幾秒,地上的人火速起身,惱羞成怒的朝着投來的方向罵:“哪個傻逼!”
那個方向有雲梨,還有沈繁。
憑着本能的認知,雲梨就算和江殿在一起,但在那人的認知裏就是一只高傲又優雅的天鵝,眼下拿花瓶打人這事兒根本不可能是她做的。
那人把矛頭指向了清白的沈繁:“沈繁,你謀殺嗎想吃牢飯也換個人下手行不行啊”
沈繁一愣,見怪不怪,她正要應下責任,一邊的雲梨卻率先開口:“不是沈繁。”
那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看了眼四周,意圖找出第三個人出來,“你剛說什麽”
“我說,花瓶是我砸的。”
“……”
男生不敢相信,老實說,像雲梨這樣的女生可不止是他一個人心目中的白月光,“手滑”
“當然不是。”
“……”
“我砸的就是你…”
“……”
男生逐漸接受了事實,繼而态度變得極其的差:“雲梨,你有病吧!”
走到雲梨跟前,他高出女孩半個頭,氣勢洶洶:“江殿那貨和你分手不露面就罷了,還把你捅到了全國人的面前,是個人都會覺得丢人現眼,你是沒上網還是自欺欺人,還傻了吧唧維護他,你圖什麽?圖他跟你回來重修舊好?你賤不賤啊!”
雲梨紅着眼看他,咬牙沒說話,她無法反駁,因為他說的是真的,她也是真的在等江殿回來。
一旁的沈繁見氛圍不對,立馬過來護人,她把雲梨拉到身後,跟男生對峙:“有病的是你們吧,背後說人閑話有意思嗎?”
“背後說”
他惡劣的挑眉:“行啊,既然背後說沒意思,那我就當面說呗。”
“你們給我聽好了。”
他一字一頓:“江,殿,就,是,個,屁!就是個屁!”
“我告訴你們,我不僅要當你們的面說,我還要讓全校的人都知道!”
他甚至用手做了個擴音狀放在嘴巴,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嗓門一次比一次大,其他兩人都看得有些吃驚,卻在猶豫着要不要加入他。
但,沒等他們做出決定,那人已經被突然沖出來的雲梨撲倒在了地上,她不會打架,力氣也大不過男生,才扇了他兩個巴掌,就被人踢了出去,對準了她的小腹。
場景轉的太快了,沈繁反應過來時,雲梨已經第二次被那人推倒在了地上。
沈繁急忙上前扶人,小姑娘疼的額頭直冒冷汗,身子都在抖,在男生走了兩步過來時,沈繁呵斥:“你夠了,有完沒完,連女生都打,算不算個男人啊!”
男生用舌尖抵了抵犯疼的腮幫,他的臉上被撓出了幾條劃痕:“你他媽到底是誰沒完”
他沖地上吐了口痰,然後擡起手指着此時惡狠狠的盯着他,意圖将他撕碎的雲梨:“果然和網上的人說得差不錯,和江殿待久了,雲梨,你也已經髒得差不多!倒貼貨還玩深情,天曉得玩膩了你的江殿現在在哪裏逍遙快——”
他這話還來得及說完,就發出了一陣凄慘的叫聲,雲梨已經完全失智了,撲過去對着他的手腕咬了下去……
任男人怎麽對付她,就是不松口,一旁人拉不開,勸了也沒用,一時間一籌莫展,唯有不斷的哀嚎,男生估計也是疼急了,打她都沒什麽用,随就抄起一旁的碎瓷片,沒輕重的砸在了雲梨的後腦勺上。
不松口就砸一下,
一直不松口就一直砸……
一下
二下
三下
……
……
最後一下,雲梨感受着些許溫熱的液體劃過脖頸,痛覺和意識都逐漸渙散,她使不上力,松口的同時,身子輕飄飄的,往下墜,順勢往下倒,也是這時,身下的人驚悚的發現手上占有鮮紅的污漬,比原本衣服上的紅色要更暗沉一些。
他忽然清醒,完全被吓壞了,後退了好幾步,一個踉跄摔在地上。
潔白的瓷片完全被染紅,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它被公之于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雲梨癱倒在地,神色渙散,眼皮子莫名十分沉重,視野裏漸漸灰暗,什麽也看不清,隐隐約約,不遠處的包廂裏好像走出來了幾個男生。
視線越來越朦胧,趕在徹底沒意識之前,她隐約看到隊伍最後,個子最高的那個男生撥開擋道的人群,徑直向她的方向跑了過來……
“江殿……”
果然,都這種時候了,
她還是在想他,
想要依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