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落幕

落幕

南巡後回到宮裏，時節已經步入盛夏。

夜裏，秦棠屏退衆人，登上了京城最高的地方，靜靜地望着腳下熱鬧的人群，繁華的街巷。

蟬鳴混着大街小巷的叫賣聲，帶着百姓随意的調侃，訴說着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如你所願。”

晚風吹散了有情人的喟嘆，她擺駕回宮，獨留一挽月色落在屋檐。

玉玺緩緩蓋上她親手書寫的退位诏書，把新皇喊了來，她當晚就去了清平宮。

剛睡下的時候隐隐聞到一陣花香，次日一早推開窗才看到“始作俑者”——那前段時間被雪壓折了的白棠，開了滿枝頭的花，在風裏揮舞着。

轉眼間已經是餘安離開的第十七個年頭，秦棠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悠悠轉轉出門去，在推開門那一瞬間卻頓住了腳步，仿佛還看到了門口那年餘安吐出的血跡。

是了，她魔怔了，那人當年走的時候幹淨的很，細心的很，怎麽會留下讓她心慌的血痕？

屋裏擺放降暑的冰塊絲絲散着涼氣，她吩咐宮人去折一枝子紅色的海棠。

海棠是這時候開的麽？

她沒法去細想，只覺眼皮越發沉重。

外面日頭正晃，她出都出來了，索性倚着白棠坐下了。

“如有來生，願與姐姐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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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帶着那如血般紅的海棠枝子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尊敬的太上皇已經睡熟了。

白棠的瓣堆疊在發上、肩上、裙上。

“陛下走了。”守在秦棠身旁最久的公公說道。

他聲音很輕，生怕驚醒她十六年來做的第一場美夢。

哪怕已經退位了，整個大秦的人都會記得這位“陛下”。

無需宮裏多言，無需各級官府要求什麽，百姓們自發在發梢帶了素布，民間的舞樂停了足足半年。

這是她，是餘安及整個餘家，守了世世代代的國。

他們可能對宮裏不熟悉，他們敬畏這位脾氣不好的女帝，可他們記得年年少的稅，記得防旱挖的渠，記得在外朝使臣來的時候他們直起來的腰杆。

依照遺囑，禮官免去了許多繁雜的儀式，将女帝和僅有名號沒參加封後大典的餘安合葬。

時隔十六年，秦棠的帝陵又一次送進去了人，不過這次以後，便不會打開了。

新皇哭的太傷心，上朝的時候鼻子還堵着，盡管百官也沒好到哪裏去。

史官噙着淚把女帝的事跡看了一遍又一遍，提筆想潤色卻無從下手——無他，這位做的、留下的實在是太多了。

大秦此後的每一位國君，都是在聽這位陛下的事跡中長大的，民間也流傳着各式各樣女帝和女将軍、女帝和忠臣的話本。

分桃斷袖在那年不被世人所接受，這一對卻在百年之後成為了無數人羨煞的配偶。

再後來随着朝代更疊、時代變遷，大秦成為了很久年前很神秘的朝代。

它富足，強大，百姓安居樂業，卻在不連貫的史書中缺失了半個世紀，随後便是其他朝代的崛起。

它被掩埋在了漫漫黃土之中，在變遷的時代裏，帶着無數的故事守望着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