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都怪我。”賀江攥緊了拳，聲音帶着哭腔，“我那張存折害死了胡阿姨，就連喬羽也是……”

“要是我不提出要見他，不讓他站在路邊等我，他就不會死……”

“我們都沒好好說說話……甚至，我還在他面前，說自己不喜歡他。”

賀江無法原諒自己。他一想到喬羽聽到那句話的第二天就離開了人世，就無比痛恨自己。

他恨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在意旁人的眼光，為什麽非要把錢給胡蔓，又為什麽要讓喬羽站在那一個路口等他。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賀江說完最後一句話後，閉上了眼睛不再開口。他眼角淚痕未幹，眉頭緊鎖，痛苦萬分。

恍惚間，他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季知俞走了。

是了，他這麽卑鄙，這麽無恥，怎麽會有人想要留在他身邊？

明明屋內的暖風開得很足，他卻突然覺得好冷好冷。他于是裹緊了被子，把臉深深地埋進臂彎裏。

沒有困意，眼睛卻已經疲憊得睜不開了。

賀江把被子罩到頭上，再次沉默地流下淚來。

季知俞走到客廳裏，給林風打了個電話。

“喂，林醫生？是我，季知俞。”他邊說着，邊走到廚房燒了壺水。

“小季？”林風有些驚訝。他剛剛坐進辦公室，不知道這人這麽早給他打電話有什麽事。

季知俞從冰箱裏取出蜂蜜罐，往玻璃杯裏舀了一勺蜜，“你最近有空嗎？我想約一個心理咨詢。”

林風皺起了眉，思索片刻，問道：“賀江又消失了？”

季知俞聽到他的名字，心髒猛地一抽。靜了片刻，他才繼續說道：“不是，是給賀江約的。”

“林醫生，你告訴過我，賀江受上一段感情影響很深。”

“是的，可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嗯。”季知俞深吸一口氣，“我現在知道了。”

“賀江他……”

他想到賀江剛才說的那些。

他從來不知道，賀江是從那樣一個家庭走出來的，也不知道他這些年來一直活在這樣沉重的陰影之下。

那樣惡劣的生長環境，沒有扭曲他的性格，反倒是那些與他無關的事故，讓他內疚了這麽多年。

如此貧瘠的土地，怎麽會生長出這麽美好的一朵花？

“他真的受苦了。”

林風聽着電話那頭略帶哽咽的話語，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怎麽也沒想到，季知俞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賀江究竟經歷了什麽？

“我覺得他現在需要專業的引導。”季知俞穩定好情緒，重新開口道：“所以，林醫生你什麽時候有空，先幫我預約上吧。”

林風應下，翻出自己的日程表開始查看。

“下周，下周四下午。”

“好的。”季知俞點了點頭，又補充道：“我沒有把握能說服賀江在你面前說出所有事，所以……”

“你放心，賀江也是我的朋友，我會盡力而為的。”林風說完，聽見那邊的人舒了一口氣。

“謝謝。”

挂斷電話後，季知俞才終于感覺到心中的石頭稍稍放下來了些許。

他揉了一把臉，端起蜂蜜水，走到卧室門前，深呼吸了幾次，打開了門。

卧室裏很靜。賀江裹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季知俞走過去，放下杯子，然後隔着薄薄的空調被抱住了賀江。

接觸到他身體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賀江猛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

“賀江？”季知俞掀開被子，讓賀江把臉露出來。

賀江的臉色蒼白，腫的眼皮下面是一雙悲傷的眼，淚痕布滿整張臉，看起來十分狼狽。

季知俞拭去他眼角的淚，然後輕輕摩挲過他紅腫的雙眼、紅紅的鼻尖，最後把手放在了他後背，輕輕地一下一下拍着。

“你累了，睡一覺吧。”

賀江把頭埋在他肩上，深吸了一口氣，聞着那熟悉的氣味，他輕聲道：“季知俞，你不用這樣。”

他的嗓音很沙啞。

“你想走的話……沒關系的。”

“不用……”賀江的的聲音開始顫抖，帶了些許壓抑的哭腔，“不用這樣，真的……”

“我不走。我不會走的。”季知俞把他抱得更緊了些，在他額前印下一吻，“我會一直陪着你。”

賀江擡起頭，看着他，眼框裏滿是淚水。

“你撒謊。”

“我不會對你撒謊。”季知俞吻了吻他的眼，微笑道：“賀江，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我會永遠陪着你。”

面對這樣直接的告白，賀江以淚水來回應。

“你……你不許……”他極力壓下哭泣的聲音，淚水不斷地往外湧，“你不許騙我，你……”

“我不騙你。”季知俞吻去他的淚水，那鹹鹹的味道令他心痛。

“我不騙你。我答應你了，不會變的。”他反複重複着，不停地拍着賀江顫抖的背，安撫着他。

賀江只覺得天旋地轉，一時之間過多的情緒沖擊着他，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只是一直哭着，像是要把這輩子的淚都流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