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寧绮感受着利劍的冰冷,以及在她肌膚上一寸寸劃過的觸感,她吓得全身發抖,卻又不敢抖得太厲害,生怕寧妤若拿不穩劍,真将她的臉給劃花了。

寧顯民也怕她真的傷了寧绮,不敢刺激她,好聲好氣道:“若若,你先将绮兒放開,你們是親姐妹,有話可以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傷了姐妹情分?”

寧妤若看見寧顯民低聲下氣的樣子,驀然生起幾分怒氣以及微不可察的……

失望。

她寧绮,可真是寧顯民的心頭肉啊。

她還以為,寧顯民這輩子都學不會好好說話,卻原來,不是不會,而是不是為她。

寧妤若輕吸一口氣,面無表情

依譁

道:“想讓我放開她?”

“可以,但你們得保證,她此生再不會踏入我的院子一步。”

寧顯民皺眉:“若兒,何必如此?你們是親姐妹——”

寧妤若截斷他的話:“我從來沒有将她當做妹妹,我也沒有兄弟姐妹。”

寧顯民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變得五顏六色,複雜極了,“你——”

他深吸一口氣道:“你莫非不認謝家,也不要家人了?”

寧如若淡淡擡眸,對他話語裏的威脅置若罔聞,平靜道:“我只認祖母,可惜,祖母不姓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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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說得直白,便是除了老太太,誰都不認,連他這個父親也不認的意思,寧顯民瞬間暴怒,手裏握着的鞭子又想抽上去。

寧妤若眉頭一皺,将利劍往寧绮臉上摁了摁。

寧绮吓了一大跳,哭着大叫出聲:“姐、姐姐,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父親,你快讓姐姐将劍拿開,我的臉不能被劃花!我再也不敢踏入你的房間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容貌是她最珍視的東西,她的臉絕不能毀!

寧妤若聽着她的哭訴,無動于衷,看來過了三年相安無事的日子,寧绮已經将三年前那場教訓忘得一幹二淨了。

那她就讓寧绮好好想起來。

寧顯民握緊手中鞭子,定定看向寧妤若,寧妤若平靜和他對視。

片刻後,他閉了閉眼,頹喪地松開手,将鞭子扔在地上。

“你放過你妹妹,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她不會再踏進你的院子。”

“既然你只認你祖母,休沐這幾日,你便去玉貞觀尋你祖母吧。”

寧妤若聞言,松開了寧绮。

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寧妤若沒有露出勝利的表情。

她将長劍收起劍鞘裏,語氣平靜冷漠:“再說一遍,我沒有妹妹。”

-

寧妤若騎馬趕到玉貞觀時,天才剛黑。

她颠簸一路,身上又受了鞭傷,此刻已是格外疲憊,她神情倦怠地從馬背上跳下來,徑直走向道觀。

門口灑掃的小道士看見她,朝她行了一禮,道:“夜已深了,不知女施主前來玉貞觀所為何事?”

寧妤若将被風吹亂的額發往耳後一別,站直了身子道:“不知寧家老太太睡下了沒有?”

小道士遲疑:“女施主是?”

寧妤若淡聲道:“我是寧老太太的孫女。”

小道士趕緊道:“原來是貴客啊,寧老太太尚未睡下。天才剛剛黑,寧老太太正在和觀主品茶呢。”

“女施主,小道這就引你過去。”

寧妤若颔首:“有勞了。”

玉貞觀很大,寧妤若跟着小道士穿過長長的走廊,最後停在一座亮着燈火的院門前。

院門前種了一小片挺拔翠綠的竹林,一眼望去,好一派惬意祥和如世外桃源的景象。

昏暗的燈火下,小道士的臉忽明忽滅。

他揚聲道:“觀主,寧老太太的孫女來了。”

片刻,院內走出另一名小道士,看這年紀,比引路的這名小道士要年長些。

“寧小姐,觀主有請。”

寧妤若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院子。

燈火通明的房間裏,寧老太太正在和玉貞觀觀主下棋,微微凝眉,神态專注認真,寧妤若見狀,安靜地走過去,坐在了寧老太太的旁邊。

半個時辰後,這一局才終于結束。

寧妤若垂眸,行了一禮:“見過觀主。”

“祖母。”

寧老太太看見她,奇道:“祖母要是沒記錯,還有兩日你就要回書院上課了,今個怎麽突然來了?”

寧妤若沒有将寧家發生的事說出來,只輕聲道:“孫女想你了。”

寧老太太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這麽大的姑娘了,怎麽還離不開祖母……”

寧妤若唇角淡淡彎了彎。

觀主溫聲道:“寧姑娘思念祖母,也是人之常情,膝下有這樣一個孝順的好孫女,老太太有福了。”

寧老太太聽到這話,滿意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微微擠在了一團,看起來溫和慈祥。

“我這孫女,确實是極孝順的,誰都比不上。”

觀主也順着寧老太太誇了兩句,兩人默契地沒有提起寧老太太的另一雙孫子孫女。

他們都知道,在老太太眼裏,她始終只有寧妤若這一個孫女。

觀主說這話,餘光似是瞥到了什麽,目光突然一頓,停在了寧妤若的頸間。

寧妤若注意到他的目光,将一直佩戴在頸間的玉佩取了下來,不解道:“觀主為何這般看着我?是這玉佩有什麽問題嗎?”

寧老太太也問:“觀主,這玉佩可是你贈給老身的,莫非出了什麽問題?”

觀主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半晌,又看了寧妤若一眼,緩緩搖頭道:“貧道暫時看不出什麽問題來,暫且戴着就是。”

寧老太太不放心,“真的沒問題?”

觀主寬慰一笑,“無礙,先戴着就是。”

寧老太太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她同觀主已經有幾十年的老交情了,當初若不是她鼎力支持,玉貞觀也建不起來,這麽多年來,觀主一直将這份恩情記在心裏,以他的為人,他的話,她信得過。

寧妤若又陪着坐了半個時辰,寧老太太看出她神情疲憊,拍了拍她的手道:“你這一路風塵仆仆,想必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祖母還要和觀主手談幾局。”

寧妤若還想說些什麽,寧老太太打斷道:“去吧。”

小道士主動上前,“這位女施主,請跟小道往這邊走。”

寧妤若離開後,寧老太太才追問道:“那枚玉佩……”

觀主沉吟道:“貧道方才見那玉佩,顏色似乎比前幾年深了些。”

寧老太太輕輕蹙眉:“對若兒可有害處?”

觀主搖頭:“這枚玉佩乃是神器,最是溫養身體,從未聽說過會對佩戴者産生不利影響,老太太盡管放心。”

寧老太太懸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觀主将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溫聲道:“不知老太太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寧小姐真相。”

寧老太太聞言,淡聲道:“不急,她今年才十七,再讓她在我身邊留兩年,待她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再告訴她也不遲。”

觀主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老太太,有些事情你不可能一直瞞下去,這對寧小姐不公平,對她未來的夫家,也不公平。”

寧老太太垂眸,蒼老的手執起一枚棋子,穩而有力地放在了棋盤上。

“若有報應,那就報應在我老婆子身上,我的孩子們,絕不能再受這種苦楚。”

觀主不再言語。

他知道,寧老太太曾育有一女,可惜早年間因難産而亡,一屍兩命,這事成了老太太多年來的心結,為了讓自己唯一的寶貝孫女免受這種痛苦,也為了不讓自己再經歷一次喪親之痛,這才找上了他。

觀主還想再說點什麽,寧老太太态度強硬地打斷他,“不必再說了。憑什麽這世間只有女子需要承受生育之苦,這對女子而言本身就不公平,我絕不會再讓我的孫女冒險去走一趟鬼門關的。”

觀主頓了頓,道:“老太太誤會了,貧道不是想說這個,貧道是想說,謝家那個兒子如今也在道觀裏,聽聞謝寧兩家一向不和,這兩日,讓寧小姐注意些。”

寧老太太也聽說過謝少珩的名聲,聽到他也在玉貞觀裏,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來。

“那個混世魔王怎麽也在這裏?”

那謝少珩看起來可不像會求神拜佛的人。

觀主淡聲道:“林家小少爺沒了。”

寧老太太一驚,“是那姓謝的混世魔王做的?”

觀主颔首。

寧老太太:“原來如此……”

若不是出了人命,事情鬧得太大,謝衷夫婦也不會舍得把唯一的寶貝兒子往玉貞觀裏送。

寧老太太蹙眉道:“作孽啊。”

謝少珩惹出這麽多事來,謝家人不想着怎麽将他扳正,只知道一味縱容兜底,遲早會惹出大事來。

這樣一個混世魔王,整個北峰城,誰敢将自家姑娘嫁進去?

觀主微微一笑:“謝大少爺其實沒有老太太想得這麽不堪。”

聽到他這麽說,寧老太太不由擡眸看他,“觀主的意思是?”

觀主笑而不語。

寧老太太便也沒有追問,無

論他謝少珩如何,都和她寧家沒有關系,和她孫女更沒有關系。

-

寧妤若跟着小道士七繞八繞,穿過好幾條長廊,終于停了下來。

小道士輕聲道:“女施主,寧老太太左右的院子都已有客人住下,此處已經是離老太太最近的院子了。”

寧妤若微微颔首:“有勞了。”

“此處就可以了。”

小道士聞言,向她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寧妤若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輕輕推開了房門,月光順着房門灑進來,照在了屋內唯一的桌子上。

這個房間不大,擺設也極為樸素。

寧妤若沒有點燈。

她奔波半日,已是累極,此刻只想上床歇息。

寧妤若關上房門,借着窗外灑進來的月光走到床邊,微微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

她輕輕阖上眼。

幾瞬之後,她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她的身邊,似乎傳來極淺淡的呼吸聲,雖然微弱到難以察覺,但寧妤若的直覺一向敏銳,她能肯定,她身邊的的确确躺了個人。

寧妤若正要開口,她身邊的人突然幽幽道:“你口口聲聲說不要我負責,如今怎麽又眼巴巴追到這玉貞觀裏主動投懷送抱?”

謝少珩頓了頓,“你說,你都這麽主動了,我要不要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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