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謝少珩突然沉下臉,樣子還是很唬人的,上風書院裏的這群小雞仔們就是見過了他這副樣子,才不敢得罪他。
井思更是吓得握緊了寧妤若的手,連聲道歉道:“謝少爺你別生氣,她只是一時說錯了話,她其實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別和她計較。”
謝少珩冷笑一聲:“那她是什麽意思?”
寧妤若将井思拉到自己身後,淡聲道:“這确實不是我的意思,謝少珩,你要不要走出去仔細聽聽,看看這到底是我的意思,還是所有人的意思。”
謝少珩冷哼一聲:“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他自然知道別人是怎麽說他的,可那又如何?他不在乎,沒人敢得罪他。
寧妤若眉頭微蹙,不在乎?既然不在乎,為何還要沉着個臉?
話到嘴邊繞了一圈,寧妤若還是沒将這話說出口,她下意識覺得,若是将這話說出口,氣氛會變得很尴尬。
井思看了看兩人,也意識到謝少珩方才的話有些不對勁。
什麽叫做不在乎?怎麽別人那裏不在乎,換成寧妤若就在乎了?
井思微微蹙起鼻頭,還未将事情理清楚,便聽見寧妤若快速道:“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夜要深了,家人還在等我回家用膳,我先走一步。”
她說罷,拽着井思快步走了。
謝少珩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她跑什麽?
寧妤若不愧和井思一起長大,待走得遠了,她提醒道:“你別胡思亂想,我這輩子都不想和謝少珩扯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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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平最讨厭麻煩,而謝少珩本身就意味着麻煩。
井思見她神情嚴肅,立刻将滿腦子的猜想收住,保證道:“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多想。”
寧妤若:“那就好。”
她看向井思,認真囑咐:“日後我們都要盡可能避着點謝少珩。”
井思難得看到她嚴肅的樣子,咽了咽口水,認真點了點頭。
謝少珩那聲‘第一次’在寧妤若腦海裏閃過,她不由得抿平了嘴角。
謝少珩近來異常的舉動應該只是處鳥情節罷了,他身邊的狐朋狗友這麽多,待時間久了,他便會将她抛之腦後了。
寧妤若想到這,微微定了定神。
-
謝少珩又在寧妤若那裏受了氣,回到謝府時,他仍然沉着一張臉。
謝少珩剛走進門,就看見謝父和昭慶公主坐在正廳裏,見他進來,微微坐正了身子。
一看便知有話要對他說。
謝少珩主動坐在椅子上,懶懶散散往後一靠,問道:“怎麽了?”
昭慶公主抿了口茶,開門見山道:“林家坐不住了。”
謝少珩沒當一回事:“嗯?所以呢?”
謝衷睨了他一眼:“林家報官了。”
聽到這話,謝少珩差點笑了:“報官有用?”
謝衷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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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不僅報官,還派人去皇城上訪了,狀告你娘縱子行兇,不堪為皇室後人。”
謝少珩聽到這話,才稍稍正色起來,片刻後,他想到了什麽,又懶懶散散躺了回去:“林家為惡在先,他們還有臉告狀?我不信。”
謝衷這話,确實有一半是吓唬謝少珩的。
北峰城天高皇帝遠,皇城根本管不到這裏,北峰城這些世家們,誰手上沒沾點血?林家自己也幹淨不到哪裏去,認真說起來,他們謝家反而最行得端坐得直。
昭慶公主将茶盞一放,漫不經心開了口:“林家小少爺最是得寵,如今他命喪你手,林家悲痛之餘,誰也說不好會不會魚死網破。”
謝少珩沒當一回事:“皇城那群屍位素餐的老頭子,連區區幾只妖魔都對付不了,聽說上月還差點被妖魔占了城,攪得整個皇城腥風血雨,他們尚且自身難保,分身乏術,哪兒來的精力将手伸到北峰城。”
他語氣嘲諷,言語間絲毫沒有将皇城放在眼裏。
昭慶公主身為皇室公主,聽到這話,也沒什麽反應。
她淡淡道:“林家知道報官無用,已經開始聯合其他世家,準備聯手對付謝家。”
謝少珩嘴角扯了扯,目露譏諷。
林家家主的動作大到他爹娘都一清二楚,就這樣還想聯合其他世家對付謝家?其他世家又不是傻的?
謝少珩沒有興趣繼續進行這場毫無意義的談話,他站起身,漫不經心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要是真能說服其他世家和林家聯手,我可以站出來一力承擔後果。”
謝衷夫婦聞言,面面相觑,都沒說話。
-
寧妤若剛走到家門口,就碰上了正準備拜訪寧家的林家家主。
寧妤若見狀,朝他行了一個後輩禮。
林家家主也看到了她,朝她微微颔首,想要擠出一個笑來,但想到如今一團亂的林家,又實在笑不出來,無奈只能露出一個苦笑。
恰在這時管家從府裏迎了出來,将林家家主領進了寧家。
寧妤若看着林家主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家此次前來,想必是為了林家小少爺一事,也不知寧顯民會如何應對。
……
林家主跟着管家拐了幾道彎,來到了寧家主院裏。
寧顯民正在書房裏等着他,看見林家主走進來,起身迎道:“林兄,多日不見啊。”
他本想問句好,但想到林家近來發生的這些事,那句好怎麽也問不出口。
他拍了拍林家主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家主嘆了口氣,也沒有拐彎抹角,“寧兄,你我相識多年,客套的話我也不說了,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寧顯民沉吟片刻,沉聲道:“林家主莫非想要寧家為你出頭讨個公道?”
林家主聽到這話,重重向他作了一揖,“寧兄,若不是謝家欺人太甚,我也不會腆着這張老臉提出此等請求,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那謝少珩為非作歹多年,難道我們真的要眼睜睜看着謝家一直嚣張下去嗎?”
“這世道,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寧顯民聞言,微嘆了口氣,“林兄,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實在無能為力。謝少珩再嚣張跋扈,那都是皇城默許的,有昭慶公主在,誰都動得了謝少珩?”
“王法,從來都是皇室中人制定的。”
林家主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從寧顯民口中聽到這話,他的心情變得愈發沉重起來,他捏緊掌心,一字一句道:“莫非我的俊兒,就這麽白白送了性命嗎?”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輕輕扣響,沈氏推門而入,款款走了進來,将手裏的托盤擺到桌上,溫言細語道:“老爺,林家主,我特意讓小廚房做了些小點心,你們快嘗嘗看。”
林家主沒心情吃什麽小點心,他沉着臉,臉上滿是郁郁之色。
沈氏見狀,微微一笑:“林家主莫要着急,你們家的事,我也有所耳聞。”
林家主擡頭看她。
沈氏娓娓道:“我知道林家主和林夫人現在心痛難耐,急着想要讓謝少珩付出代價,但謝家是北峰城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誰也不敢試其鋒芒,這一整日下來林家主想必碰了不少壁吧?”
林家主微微嘆了口氣。
沈氏的每一句話都戳中了他的心思,也戳中了其他世家的心思,火沒有燒到他們身上,他們當然就不會覺得痛,每個人都只想着如何自保,沒人敢當這只出頭鳥。
沈氏也跟着嘆了口氣:“謝家背後站着皇室,哪怕我們寧家想幫忙,也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林家主深深皺起眉。
沈氏又道:“聽說林夫人近來日日以淚洗面,我能理解她的痛苦,若這事換成煥兒……”
她頓了頓,輕聲細語卻夾雜着深深的狠意,“無論付出什麽代價,哪怕傾盡全族之力,我也要讓兇手以命相償。”
林家主聽到這話,怔住了。
寧顯民也微微皺眉,“你胡說什麽呢?”
沈氏這才像是回神般,抱歉道:“是我失态了。”
她誠懇地看着林家主,“我自己也有孩子,能理解家主的痛苦,一想到若是這等痛苦加諸在我身上,我便痛不欲生,這才失了态,說出那種話來,還望林家主不要往心裏去才是。”
林家主默不作聲,他突然朝兩人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寧顯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眉頭微蹙。
沈氏擡手輕輕撫平他的眉角,語氣裏藏不住的擔憂,“林家主不會去做傻事吧?”
寧顯民見她神态自然,也沒有多想,只微微沉聲道:“你說得對,喪子之痛,痛不欲生。如此不共戴天的死仇,林家主做出什麽都不稀奇。”
見她秀眉輕蹙,似是對自己方才那番話感到不安,寧顯民溫聲安慰道:“這是林家自己的事情,無論他們做出什麽決定,都不關我們寧家的事,更與你無關。”
沈氏郁郁不樂地點頭:“嗯。”
寧顯民又道:“绮兒的及笄禮就在這兩日,你安排得怎麽樣了?”
聽到他提起女兒,沈氏這才露出笑意,“老爺且放心,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家绮兒,将會是這北峰城最矚目最尊貴的孩子,绮兒的及笄禮,也會是全北峰城最隆重的及笄禮。”
寧顯民滿意地點點頭,他寧顯民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就應該得到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
謝少珩又夢到了寧妤若。
對于在夢裏和寧妤若會面這件事,謝少珩甚至已經開始習以為常。
自從從玉貞觀回來以後,他就時常夢見寧妤若。
夢裏的寧妤若有千種風情,有時被動承受,有時主動攀上他的肩,有時冷眸相對,有時又溫言細語。
将謝少珩折磨得不行。
天還未亮,謝少珩便一哆嗦,從夢中醒來了。
他看着黑黝黝的房間,整個人的心情落到了谷底。
一定是之前合歡花粉在他體內留下了後遺症,他才會夜夜夢到寧妤若。
不該如此,他不是如此輕浮的人。
謝少珩睜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怎麽都睡不着了。
他看着黑黝黝的天花板,睜着眼直到天亮。
第二日書院休沐,他頂着漆黑的眼眶,請來了專為謝家人看病的大夫。
大夫也姓謝,出自謝家旁支,醫術高超,最難得的是嘴嚴可靠,這麽多年來,一直留在謝家本家為謝家人看病。
大夫進了門,一邊放下醫箱,一邊詢問病情:“不知大少爺是何處不适?”
謝少珩面色不自然道:“就是,就是夜間有些睡不好。”
睡不好?
大夫記下了,他伸出手,細細為他診了脈,似是探到了什麽,微微蹙起了眉頭,但很快,那脈象一閃而過,他又舒展了眉頭。
謝少珩心下微沉,問道:“如何?”
大夫思忖片刻,想到自己診的脈,暗自覺得有些好笑,微微搖了搖頭。
謝少珩眉頭微蹙,“大夫,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夫想了想,道:“你身體沒有大礙,只是……”他頓了頓,委婉提醒道:“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要懂得節制。”
眼前這人是謝家唯一的繼承人,板上釘釘的下一代家主,有些話,他不好說得太明白,可又不能放縱他繼續下去,只能盡可能用謝少珩能聽得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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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提醒他。
“老夫知道你們年輕人容易貪歡,這實乃人之常情,只是凡事切勿貪多,身體會受不住的。”
謝少珩:“……”
他聽到這話,臉一陣青一陣紅,久久無言。
他昨夜确實抱着寧妤若來了好幾回,但那是在夢裏,和現實能一樣嗎?
也能算得上貪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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