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這話謝少珩自然不可能說出來，他面色鎮定地看向大夫，點頭應道：“我記下了，還有其他的嗎？”

大夫擡頭看他，“其他的？”

謝少珩頓了頓，艱難啓齒道：“我之前不慎吸入了些許合歡花粉，不知有沒有留下後遺症？”

大夫聽到這話，面色立刻凝重起來，他又細細為謝少珩診了一回脈，再次診出了那不同尋常的脈搏。

他方才以為是自己診錯了，才會在一個男人身上診出喜脈，可若是先前吸入過合歡花粉，未必不會影響脈搏，以致出了錯。

大夫細細探了脈，對謝少珩道：“大少爺，恕老夫才疏學淺，這合歡花粉的功效老夫一時也弄不明白，還請大少爺給老夫幾日功夫，到時老夫應當能給出一個結果。”

為了不讓謝少珩過于憂慮，大夫并未将自己診脈的結果告訴謝少珩。

謝少珩也沒有追問，聽到這話，眉頭微微蹙起，只是合歡花粉罷了，有這麽麻煩嗎？

他按住心中不耐，指尖在桌面上快速輕叩了幾下，“你需要幾日？”

大夫露出為難的神色，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查清楚，他想了想，試探着道：“大少爺不如找別的大夫來看看？”

謝少珩皺起眉頭，不太高興。

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宜張揚，這個大夫嘴嚴也識趣，始終沒打聽過他身上的合歡花毒到底是怎麽解的，換一個大夫，可就未必這麽識趣了。

謝少珩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他想了想，放寬了條件：“我給你半月，半月之內你給我一個結果。”

大夫思忖片刻，答應了下來。

Advertisement

半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他翻閱典籍，弄清楚合歡花粉的功效了。

大夫躬身道：“老夫會盡快給大少爺一個答複。”

他收拾好醫箱，臨出門前提醒道：“若大少爺在這段時間有任何不适，可随時派人來找老夫。”

-

寧妤若已經兩日沒有見到謝少珩了。

甚至就連騎射課上，謝少珩也沒有出現。

謝少珩在刻意避着她，意識到這一點後，寧妤若深深松了一口氣。

這樣是最好的。謝少珩有自己的生活，而她也需要讓自己的生活走上正軌，他們二人最好一直保持現在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态，直到兩人再也不會見面的那一天。

一日的課程很快結束，寧妤若收拾好東西往外走去，井思和許芊也和她一道。

許芊看着她的側顏，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井思看不下去了，直言道：“若若，明日是你妹妹的及笄禮，請帖送到了我和芊芊的府上，我們該不該去啊？”

寧家那點龃龉，外人或許不清楚，她和許芊是寧妤若最親近的人，對此再清楚不過。

寧绮搞出這麽大的陣仗，不就是想壓寧妤若一頭嗎？

她們若是接受寧绮的邀約去了她的及笄禮，反倒成了給她助威漲勢。

寧妤若還在想着謝少珩的事，聽到這話，神思不屬道：“去吧，我身為長姐，哪怕是面子情，也得去席上坐一會兒，你們若不去，誰陪我說話？”

井思聽到這話，覺得也是：“你放心，我們就算去了，也不會搭理寧绮的。”

許芊聞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若如此行事，反倒讓人覺得是受了若若的授意，傳出去，還以為若若故意苛責妹妹呢。”

她說：“我們既然要去，不僅得搭理寧绮，還得給寧绮準備禮物，不可留下話柄。”

她們可以借故不去，但不能故意上門砸場子。

井思沒想到這一層，經許芊這麽一提醒，她也意識到了不妥，沉默片刻後，她憋屈道：“難不成咱們還得給寧绮送禮？”

見她如此不情願，寧妤若笑了笑，沉吟道：“那便不去了吧，我只去席上坐一小會，費不了什麽工夫，最多一盞茶就離席，你們去了也沒什麽意思。”

井思确實不想去，聽到這話，她遲疑道：“那你一個人，能應付得來嗎？”

寧妤若淡淡一笑，“無礙，我有祖母護着，況且寧绮是最不希望及笄禮出岔子的人，她不會怎麽樣的。”

井思聽到這話，放下心來，“那我就不去了。”她嘀咕道：“我才不想給寧绮送禮物呢，更不想去看她那張嘴臉。”

許芊聞言，也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去了。”

她和井思的想法是一樣的，既然寧妤若都不打算在席上久待，她們又何必特意跑一趟。

-

第二日一早，平日裏和沈氏交好的世家夫人們便早早上了門。

她們并不是單獨上門，而是攜了自己的子女一道前來。

沈氏見狀，立刻喚來寧绮，溫聲吩咐道：“你的朋友們都來了，還不快領着他們在咱們的園子裏好好轉轉？”

寧绮聞言，笑着應了，笑容活潑又爽朗大方，是北峰城長輩們最喜歡的類型。

一向與沈氏關系不錯的周夫人更是直言道：“沈夫人，你家绮兒過了今日可就是大人了，也不知許了人家沒有？要是沒許啊，要不要考慮我家孩子？”

沈氏掩嘴笑，“她還小呢，且再留幾年。”

周夫人不茍同道：“不小了，北峰城好些人家的姑娘，早早就說了人家了，先定下來，也不是着急成婚，就是擔心吶，若是說晚了，好人家都被挑光了。”

周夫人不遺餘力的勸說道。

她對寧绮這小丫頭很是喜歡，若是能夠做自家做兒媳，她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沈氏還沒說話，一位姓張的夫人便道：“長幼有序，上頭的那個還沒嫁出去呢，怎麽能輪到绮兒？”

這話一出，衆位夫人說話的聲音不由一頓。

周夫人輕嗤一聲道：“上頭那個也得嫁得出去才行啊。縱然她有老太太護着又如何？她那般性子，誰家受得了？娶她回家，便沒得是找罪受。”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朝衆人微微一笑道：“若兒雖然任性了些，但性子是好的，我已為她說了一戶人家，日子已經定了下來，就在這幾天。”

“到時候，諸位可一定要賞我個面子，來我家吃喜酒才是。”

消息來得突然，衆位夫人聽到這話，面面相觑，“這怎麽就定下來了？定下了哪戶人家啊？”

沈氏微微一笑：“陵城賀家。”

聽到這個答案，所有人都露出驚訝的目光。

這樣好的人家，怎麽也該留給自家女兒才是，寧夫人竟然留給一個繼女？能為一個繼女上心到這個地步的，這世上可不多見了。

一時間，諸位貴婦看向沈氏的目光都有些變了，那目光中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敬佩。

沈氏微笑以對，坦然受之。

-

另一邊，寧绮帶着一衆同齡小輩們在偌大的寧家園子裏逛。

她是今日的主角，特意早起打扮了一番，加上底子本來就好，盛裝打扮下，風采絕倫，一下子将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不少年輕氣盛的少年郎一時間只知道圍着她打轉，前仆後繼地跟在她身邊，極盡可能地讨好她。

女子們則極盡奉承之言，恨不得把她捧到了天上去。

寧绮沉溺于數不清的吹捧中，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任寧妤若再如何了不起，也沒有她這般衆星捧月的待遇。

寧绮像是不經意地，帶着這群人逛了一圈，逛到了寧妤若平時居住的院子周圍。

寧绮遠遠看向那座院子，目光中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嫉恨。

寧妤若仗着寧家老太太的寵愛，分到的院子比她和兄長的都好，寧妤若居住的院落不僅寬敞，景致還極佳，一出院門便是寧家的後花園，入目皆是花團錦簇、小橋流水，令人心曠神怡。

寧绮早就看中了這座院子，一直想占為己有，但偏偏寧妤若有老太太護着，哪怕是沈氏開口，也沒辦法将這座院子搶過來。

也因此，她愈發看寧妤若不順眼。

但昨日母親卻突

弋

然悄悄告訴她，不久後，這座院子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她一驚，立刻追問緣由，母親一開始不肯說，在她軟磨硬泡追問下，母親才肯道出實情，原來母親已經給寧妤若定下了婚事，待她的及笄禮一過，便要将寧妤若遠遠地嫁出去。

老太太年紀大了，待她一走，從今以後，整個寧家就是他們一家四口的了，再也不會有不相幹的人來礙他們的眼。

寧绮站在後花園裏，周圍前呼後擁站滿了人，她目光直直看向那座寬敞華麗的院子。

若不是母親再三告誡，不許她在寧妤若面前透露出一星半點，她現下一定會将寧妤若趕出去，早早霸占這座院子。

罷了，沒幾日了，寧妤若這個礙眼的家夥沒幾日就會永遠離開北峰城，再也不回來了。

劉小姐一向和寧绮交好，她順着寧绮的目光看過去，眉頭一皺道：“這就是你那繼姐的住處吧？寧老太太可真夠偏心的，竟然讓她住那麽好的院子。”

衆人聞言，你一言我一語道：“正是，绮妹妹性格讨喜，容貌出衆，又是寧家最受寵的孩子，就該住最好的院子才是。”

“绮妹妹莫要往心裏去，來日绮妹妹一定會住上更好的院子的。”

說話這人是周夫人的嫡長子，周家的大少爺。

衆人聽到這話，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周大少爺看上了寧绮，想要娶她為妻。

寧绮也适時露出了羞澀的表情，但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度，她扯了扯嘴角，眼裏流露出幾分不屑。

寧家是北峰城數一數二的大戶，周家算什麽？連給寧家提鞋都不配，竟然也妄想娶她為妻？

癡人說夢。

整個北峰城，唯一能和寧家匹配的，也就只有謝家了……

可惜，謝家與寧家素來不和，謝少珩又頑劣不堪，實非良配。

寧绮微微挺直了身子，她是整個北峰城最尊貴的女子，就連今日的及笄禮，都辦得無比盛大，整個北峰城無人能及。

終有一日，她會匹配上這世間最優秀的男子。

寧绮轉過身，看向衆人，笑語盈盈道：“諸位誤會了，不是祖母偏心，是姐姐實在喜愛那處院子，我做妹妹的，自然不好和姐姐搶，這才讓給了姐姐。”

她才是寧家最受寵的姑娘，寧妤若怎麽能和她比？

衆人聽到這話，面面相觑，機靈點的，趕緊說出奉承的話來：“绮妹妹果然人美心善，不似有的人，連個院子都要和自己的親妹妹搶，沒個長姐的樣子。”

那人意有所指道。

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寧绮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她不接話，一副大方不計較的樣子，她轉身，看向滿園子絢麗的鮮花。

“今日園子裏的花開得美極了，我們不如就在園子裏賞會兒花怎麽樣？”

她說着，吩咐小丫鬟們去準備點心。

衆人自然應好。

不多會兒，年輕人們便在園子裏玩鬧起來，不加控制的吵鬧聲很快傳到了寧妤若的房間裏。

玉屏忍不住小聲抱怨道：“小姐，我瞧她就是故意的，這園子這般大，她去何處賞花不行？偏偏要跑來這邊，這不是在故意惡心小姐嗎？”

寧妤若沒當一回事，外面那群人要如何吵鬧她不會管，只要別來招惹她就行。

再者，今日是寧绮的及笄禮，哪怕現在不吵，過不了多久，整個寧府都會吵起來，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她如此想罷，神色平靜地翻過手上的書頁。

玉屏見她不在意，憤憤走到門邊，想要将門關上，阻擋門外傳進來的喧鬧聲。

正在這時，院外忽然傳來一名少年的高呼聲：“請問寧大小姐在裏面嗎？可否出來一見，我們有事相商。”

寧妤若指尖微頓，擡眸望向窗外，誰這麽不識趣，竟然在這種時候打擾她？

她放下書冊走出去，還未走至院門，便聽見寧绮小姐妹說話的聲音。

“绮兒，你那個繼姐真的同意我們參觀她的院子？”

寧妤若眉目輕擡，眼裏沒什麽情緒。

同意他們參觀？

她會将他們通通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