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寧绮聽到小姐妹的話,面上微不可察閃過幾分遲疑。
對上小姐妹疑惑的目光,她強作鎮定,溫和一笑道:“姐姐不是不講理的人,應該會同意的。”
她将這群人帶過來,本意是想向寧妤若炫耀她衆星捧月的待遇,可沒想到,她的小姐妹遠遠瞧見寧妤若的院子,竟然提出想要參觀一番。
寧绮阻攔不了,只好跟着來了。
那小姐妹不善察言觀色,還以為寧绮當真在寧家說一不二,于是她領着一幫人來到門口,朝守在院門口的小丫鬟頤指氣使道:“還不快叫你們主子出來,沒見來了客人嗎?莫非連這點待客之道都不懂?更別說今日還是绮兒的及笄禮,她身為長姐,怎麽好意思一直躲在房間裏?”
這語氣态度不像來逛院子的,倒像是來踢館的。
寧绮聽到她這番話,臉色微變,輕輕拽住她,強笑道:“別說了,姐姐應該是不舒服,這才只好待在房間裏休息,我們就不要打擾她了。”
她确實害怕寧妤若,三年前她踏入寧妤若的院子,差點被她削去半根手指,好在兄長及時趕到,才将她從寧妤若手中解救出來。
她當天回去便生了一場病,夜夜噩夢不止,夢裏是自己的小指被寧妤若剁下來的場景,她在驚吓中醒來,每每醒來,都會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小指,直到看到小指還完好無損地待在自己手上,她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那樣的夢連着做了一個月,她也因此徹底恨上了寧妤若。
又恨又怕。
偏偏寧妤若有老太太護着,連父親都拿寧妤若沒有半點辦法,她只好忍下了這口氣。
這一忍,就是三年。
前段時日老太太生了病,不得不去玉貞觀調養身體,沒了護着寧妤若的人,寧妤若果然被父親罰了,她見狀,便想趁機落井下石,一雪前恥,可沒想到,這一次,她竟差點被寧妤若劃花了臉!
她足足做了三日的噩夢,近來才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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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愈發讓她對寧妤若感到憎惡……
以及恐懼。
如今站在寧妤若門前,她本能地不想進去。
可她的小姐妹不依不饒道:“她是怎麽當長姐的?今日是你的及笄禮,她怎麽也該站出來招待客人才是,哪有客人想參觀她的院子,她還不願意的?”
說話的這個小姐妹姓符,皇城和北峰城通婚多年,姓符的這位小姐,其母便是來自皇城的一位郡主,符家雖然算不上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但符小姐有一位郡主母親護着,身份也算得上尊貴。
寧绮忽然有些好奇,若是這樣一位身份尊貴的小姐挑釁到寧妤若頭上,寧妤若會如何應對。
如此想着,她鬼使神差松開了阻攔符小姐的手。
恰在這時,寧妤若從院子裏走了出來,看見圍在院門口的一群人,她微不可察地皺起了清冷好看的眉眼。
符小姐看見她,愣了一愣。
寧妤若并不愛交際,平日裏除了上風書院,便待在寧家,幾乎不出門不露面。
而上風書院,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
寧绮的小姐妹大多數都沒見過她,其中就包括符小姐,于是乎,她一露面,寧绮的同伴們便怔住了。
在寧绮的形容裏,他們一直以為她的這個姐姐是個相貌平平、性子孤僻、不好相處的人,可如今看來,性子如何尚不清楚,但相貌平平一定為假。
寧绮這位長姐,長得也太好看了些。
符小姐心直口快,用手肘碰了碰寧绮道:“你不是說你姐姐長得一般,所以不愛出門嗎?”
對上寧妤若的目光,寧绮驀然冒出一陣心虛,她強笑着解釋道:“符小姐你誤會了,我從未說過這種話,姐姐貌若天仙,怎會長相一般?”
她只是說寧妤若對自己的樣貌不滿意,不喜見人罷了。
她可從沒說過寧妤若長得醜。
符小姐微微皺眉,一時也有些想不起來了。
是嗎?寧绮真的沒說過這種話嗎?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寧妤若便開口了。
寧妤若輕描淡寫地瞥了衆人一眼,薄唇輕啓,沒什麽溫度道:“你們在我的院門前大喊大叫什麽?”
方才喊話的少年漲紅了臉,“我們不是大喊大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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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只是見此處風景俱佳,想要參觀一番,特來詢問。”
這種詢問方式,她還是第一次碰見。
寧妤若沒什麽情緒道:“嗯,不行。”
衆人聽到這話,微微驚訝地看着她,他們都以為,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她該同意才是,可她竟然一口拒絕了他們,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寧绮聽到這話,心裏不由生出幾分得意,待寧妤若将他們都得罪死了,他們便知道,她之前說的話,并不是無故編排寧妤若,而是實話實說罷了。
等這群人認清寧妤若之後,只會更加死心塌地地站在她這邊,幫着她對付寧妤若。
符小姐自小千嬌萬寵長大,還沒被人當面拒絕過,她眉頭一皺,不高興道:“為何不行?來者是客,你作為主人,應該招待我們才是。”
寧妤若淡淡道:“客人不會提出這等無理的要求。”
她嘴角微扯,目光輕輕掃過在場所有人,語氣冷淡道,“你們不像客人,倒像是來打家劫舍的。”
聽到這話,衆人面上都有些尴尬。
他們一群人圍在別人院門口的樣子,看起來确實有點像在打家劫舍。
符小姐不服氣,想要出言反駁,可一時間卻又無從反駁。
寧绮擔心雙方鬧得太難看,影響自己的及笄禮,主動上前一步,委委屈屈道:“姐姐,他們沒有這個意思,他們只是喜歡你的院子,想要參觀一二罷了,姐姐不願就算了,何必咄咄逼人,出言不遜,将客人說成強盜?”
“父親若是聽到這話,也會不高興的,你就算不給我面子,也該給父親面子吧?”
寧妤若聽她提起寧顯民,眉眼不動,一言不發,顯然也沒有将寧顯民放在眼裏。
寧绮見狀,神情更加委屈。
周少爺哪裏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受委屈,立刻上前一步道:“寧大小姐,我知道你不喜绮兒,但绮兒是你的妹妹,今日還是绮兒及笄禮,你作為長姐,如此下她的面子,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
寧妤若不答,她看向寧绮,淡淡道:“他們喜歡我的院子,你便自作主張帶他們來參觀,周少爺喜歡你,你是不是該主動穿上嫁衣嫁給他,才算不辜負他對你的深情厚誼?”
寧妤若突然扯出別人,寧绮有些不知所措,想也不想道:“姐姐,你說什麽呢?這怎麽能混為一談?”
一個人最初的反應往往是最直觀的,周少爺看見寧绮流露出來的下意識抗拒,面色微微一變,他原先只以為她是羞澀,才會一邊接受他的示好,一邊對他的求愛避而不答,可如今看來,或許并非如此。
周少爺頓了頓,還是選擇維護寧绮,“绮兒羞澀,我不逼她,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寧妤若也沒有心情管他們的閑事:“你們的事情确實與我無關,但想進我的院子,還是那句話,不可能。”
她直直看向寧绮,冷淡問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上次同你說的話?還是說,你想再見識一下我的劍到底有多快?”
寧绮聽到這話,臉色變得煞白,她當然不會忘記上次的事情,哪怕到了現在,她在夢中偶爾也會重現那一幕。
冰涼的觸感歷歷在目,寧绮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生怕寧妤若當真發起瘋來将她的臉給劃了。
周少爺見狀,眉頭一皺,擋在她前面,輕聲安慰她道:“绮兒莫怕,你同我說,她到底對你說了什麽?她是不是威脅你了?你別怕,只管和我說,我會護着你的。”
寧绮看了看左右,那麽多人圍在她身邊關心她的樣子無疑讓她信心倍增,她微微低下頭,肩膀微不可察的抽動起來,她泣不成聲道:“姐姐,姐姐說,若是,若是我敢踏入她的院子半步,她便用劍劃花我的臉。”
她又往後退了一步,像是畏懼極了寧妤若,她捂着自己的臉,小聲道:“我害怕,我們不要去她的院子了好不好?”
美人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很是惹人心疼,衆人見狀,紛紛站在了寧绮這邊,出言指責寧妤若,“寧大小姐,這是你嫡親的妹妹,你怎能出言恐吓她?你實在太過分了!”
符小姐冷哼一聲道:“就是,你身為長姐,竟口出惡言,實在過分,聽聞你還是上風書院的學生,我倒是要去問問,上風書院是怎麽教出你這種學生的,真是給寧家、給書院蒙羞!”
寧妤若眉眼不擡,“慢走。”
衆人頓了頓,面色更是難看,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起她。
車轱辘話來回說,他們沒說膩,寧妤若卻覺得膩味極了,她微微皺起清冷好看的秀眉,拔出長劍,直指寧绮,“帶他們走,否則我便毀了你的及笄禮。”
寧妤若一向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寧绮三番五次的上門挑釁,她也是不怕的。
寧绮被吓到了,她又想到了被利劍抵住臉頰時那讓人心驚的觸感,渾身一抖,拉住周少爺,驚顫的眼眸帶着幾分恐懼:“我們走吧。”
周少爺誓要為她讨個公道,見狀,上前一步就要說話,寧绮抓住他,朝衆人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今日是我的及笄禮,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就不要和我姐姐計較了好嗎?”
周少爺目露心疼:“绮兒……”
寧绮強笑道:“我沒關系的。”
衆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後,符小姐率先出聲道:“罷了,看在绮兒的面子上,今日就不與你計較了。”
她的語氣高高在上,仿佛今日的事是寧妤若有錯在先一般。
她說罷,帶着衆人離開了院門口。
寧绮看了寧妤若一眼,神色複雜,她本來想借符小姐讓寧妤若吃個教訓,但沒想到無功而返不說,她還在寧妤若面前露了怯,丢了面子。
日後所有人都會知道,在寧家,不是她讓着寧妤若,而是她鬥不過寧妤若。
想到這裏,寧绮便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絲帕。
玉屏将符小姐的話聽在耳裏,露出憤憤不平的神情,待他們走遠了,她才抱怨道:“小姐,你看他們剛才說的都是什麽話啊?這還是世家公子小姐呢,哪有這麽不講理的人吶。”
寧妤若清冷的眸子裏沒什麽情緒,她一言不發,轉身走進了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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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峰城最大的酒樓裏,一群世家子弟正在飲酒作樂。
其中一人看了坐在上首的謝少珩一眼,招來一旁的小厮,低聲囑咐了幾句。
不一會兒,小厮推開房門,身後還跟着幾位身段曼妙的舞女。
那人站起來,對謝少珩笑得谄媚,“謝少爺,這是在下特意命人為謝少爺準備的,還請謝少爺笑納才是。”
其餘人見狀,皆發出會意的笑聲。
唯有闫子書和高舟面面相觑,默契地輕輕搖了搖頭。
送禮這人不行,連收禮人的喜好都沒打聽清楚,就敢随便送禮,實在是太不上心了。
給謝少珩送美人?倒不如送兩壇子好酒。
闫子書瞅了一眼謝少珩,只見他神色郁郁,看起來不太高興。
闫子書再次搖了搖頭,果然,踢到鐵板了吧。
那人卻像是不會看人臉色,朝那群女子使了個眼色,那群女子魚貫而入,瞬間占據了整個房間。
不僅如此,她們還大膽地往謝少珩身上貼去,媚眼如絲,體态妖嬈。
謝少珩沒等她們貼近,便站起身來,退了兩步,臉色重重沉了下去,“哪裏來的醜八怪,都給我滾遠點。”
那群女子聽到這話,臉色微變,她們自知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但也絕不是醜八怪,謝少珩竟然這樣說她們,他莫非瞎了不成?
謝少珩不管她們怎麽想,他微微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掃過這群人,神情冷淡,薄唇輕啓:“滾。”
衆人面面相觑,還不待謝少珩說出更難聽的話,變故突生,這群女子忽然紛紛掏出匕首,不約而同刺向了謝少珩。
險象環生,危在旦夕。
闫子書怔愣了一瞬,就在這一瞬間,高舟已經撲向了謝少珩,替他擋住了幾名舞女。
闫子書很快回神,一邊朝謝少珩的方向撲去,一邊大喊出聲。
“來人,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