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精修版)

第 36 章(精修版)

這廂, 幾人圍坐在帳篷之外,正就着火堆取食。

謝雲谏用小刀将烤火的兔子肉一縷一縷地撕下來遞給識茵,不忘征詢:“好吃嗎?”

野外條件有限, 這兔子也就灑了鹽巴和孜然,但烤得外焦裏嫩, 并不難下咽。識茵遵從內心地給出答案:“還可以。”

謝雲谏松了口氣, 又得意地向她邀功:“那就好, 我還怕茵茵吃不慣呢!”

“茵茵還不知道吧,我烤的兔子可是連姨母……啊,就是涼州公都稱贊的!也就是我哥那種嬌生慣養的人不喜歡。唉, 他可真是山豬吃不來細糠啊。”

他既驟然提起謝明庭, 識茵神情微滞, 半晌才道:“長兄養尊處優慣了,食不厭精脍不厭細,并不知曉你行軍作戰的艱苦,也就自然不能體會其中美味。”

“就是。”謝雲谏深感贊同地點點頭, “我們行軍在外, 哪能吃到幾頓好的啊,餐冰飲雪也是有可能的!還是茵茵懂我!”

又很興奮地扭頭向兩個下屬顯擺:“聽聽, 你們少夫人多會說話?一張口就是引經據典,你倆多學着點!”

他的快樂來得如此簡單, 僅僅只是因為她贊同了他的話而已。識茵心下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默默吃了一會兒後, 飲水漱口, 站起身來:“我吃飽了, 你們慢用。”

“啊,你就吃這麽點啊?”謝雲谏有些失望。

識茵沒有回頭, 獨自進帳。外面天空地靜,呼嘯的夜風和草蟲的低唱都清晰可聞,她在帳中悶悶地待坐了一會兒,謝雲谏又端了盆清水進來,供她洗漱。

“茵茵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叫你,我們一起看日出。”

“茵茵看過日出嗎,北邙山的日出很好看的。我小時候父親就曾帶着我和哥哥來這裏看過。太陽金燦燦的,真的很好看,是我生平看過的最好看的日出了。”

“雲谏看過很多次日出嗎?”

“對啊。”他道,“每年我去涼州的時候,連夜趕路是常有的事。自然也就常常能看見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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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始終都不及幼時父親帶他和哥哥來看的那次絢麗。盡管那時候他困得倒在哥哥肩上睡着了,只于睡夢間被哥哥搖醒、迷迷糊糊地看了幾眼。如今回憶起來,卻是他一生中也不可多得的光亮。

想起父親,他難免失落。往日圍着主人汪汪叫的小狗啞了聲,兩人之間便陷入無話可說的沉默。

知他是想起了死去的公爹,識茵也體諒地沒有打擾。

說起來,那個人雖然性情冷淡,倒也似對公爹懷有很深的感情。想來那位不曾謀面的公爹是很好很好的父親,不似武威郡主,才會叫他們如此懷念。

終究是謝雲谏先回過了神:“那你早些睡哦,我在外面守着你。”

帳外風聲簌簌,呼嘯的夜風似白桦樹的低嚎,聽來便極冷。她猶豫了一瞬,道:“要不……你今晚就歇在帳篷裏吧。”

謝雲谏眼睛一亮,欣喜地看着她。知他誤會,識茵忙補充:“外面很冷呢,要不,讓謝疾他們也進來?”

已是深秋,山間的夜實在冷,實在沒有讓人露宿在外的道理。

“不用不用。”謝雲谏忙道,“他們鐵打的身子呢!這算什麽!”

“在涼州的時候,那夜裏可比現在晚上冷多了。就是五六月大夏天的時候,還凍得跟個冰窟一樣呢!到了八月也還下雪。我們不也一樣挺過來了!”

識茵還欲再勸,謝雲谏又掀起簾幕,喚謝疾謝徐:“少夫人讓你們進來呢!你們進來嗎?”

謝疾謝徐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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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忙都道:“不用不用!我倆守在外面就是了!”

謝雲谏便順理成章地掩上簾幕:“看吧,他倆不進來。”

“……”識茵一陣無言。

不過這是在外面,他本身也算守禮,料想不會發生什麽。她在氈幕的一側和衣躺下,想了想,卻問他:“涼州……很遠嗎?”

她沒有出過京,從小到大,除卻書文之外,對這十方世界的認知就僅限于一個洛陽。方才聽他說起涼州八月飛雪,便有些好奇。

“還好吧。”謝雲谏在氈幕的另一側躺下,和她保持着一定距離。他以雙臂為枕,看着帳頂繪着的北鬥七星,“過了金城,往西經過烏鞘嶺,再走六百裏也就到了。”

“若是順利的話,騎馬也就六七天。但要是不順利的話,就難說了,比如遇上大雪啊狼群啊,走個十天半月一個月也是有可能的。”

“第一年就是這樣。是第一年吧,我跟随涼州公的部隊,路過烏鞘嶺的時候,就遇見了狼群。那天晚上剛好是我守夜,我正困得靠着車打盹呢,迷迷糊糊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舔我腳。我睜開眼一瞧,好家夥,是頭狼呢!”

“還好我醒得及時,空手把那頭狼打死了,又叫醒了同隊的人,才保住了一隊人的命!”謝雲谏不無自豪地說着,一雙眼卻亮晶晶地望着她,等着她的誇贊。

識茵也沒叫他失望,禮貌地誇贊了句:“雲谏可真厲害。”

他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撓撓頭又道:“這樣不可預測的意外實在太多了,所以每年為防不測,我都得提前出發,年都過不完就得走。”

“你每年都去?”

“是啊。”謝雲谏道,“我從十五歲後就這樣了,每年正月初七去涼州,十月底返回京城,一年中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涼州呢!”

十五歲,還只是個半大少年呢。洛陽城裏其他這個年紀的王孫公子,不是鬥雞走犬就是花樓裏厮混,他也是貴族出身,沒想到這麽早就要奔波勞碌。

識茵一時倒是因此對他刮目相看,又問:“為什麽這麽早啊。”

謝雲谏道:“男子漢大丈夫,就該為國效力嘛。那話怎麽說來着?‘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再說了,我又不像我哥,他有爵位可繼承,我就得自己掙出路咯。”

他既提起謝明庭,識茵又突然沒了和他說話的心思,煩躁地側身過去。

謝雲谏對她的情緒尚且不知,随手折了根草葉銜在嘴裏,說起了另外一件事:“茵茵,我們搬出去住吧。”

“我既成了婚,長兄很快也得娶妻襲爵了,早晚得分家,我們不能一直住在家裏。”沒說出口的則是他也能隐隐感覺得到,母親和哥哥似是不喜歡茵茵的。

況且他和哥哥又長得一樣,再和哥哥住在一個屋檐下,茵茵難免尴尬。

搬出去,正是識茵心中所想。但她并非是想要和謝雲谏在一起,而是想伺機逃走。

和他相處不過短短的一日,她能感覺得到,他單純良善,不同于他的母親和兄長。

只要她能利用他搬出去,那麽,再籌謀着從他身邊離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她只是有些愧疚,愧疚自己對不起謝雲谏,畢竟這件事裏,最無辜的就是他。

就連她自己,也會是一把刺向他的利劍。

*

二人說了一會子話——自然,多是謝雲谏在說,識茵靜靜地聽。

他是走過天南地北的人,趕路也好行軍也好,所經歷的都是識茵從未接觸到的,自然新奇,漸漸的也聽得入了神。

他和她說起涼州的沙塵暴,每年的冬春,涼州都會刮起大風。那風能把來自敦煌的黃沙卷至一千二百裏外的涼州來,毀屋拔營是常有的事,若是稍有不慎,人也會給風卷走、不知去處呢!

見她聽得害怕了,他又說起在涼州的趣事:“……可是涼州也不止只有沙塵暴呢,那兒有無邊無際的草原,夏天的時候躺在草原上看星星,漫天都是繁星,要是運氣好,還能看見流星雨……唔,就是很多顆很多顆星星一起降落,像雨一樣,可好看了。”

“可是他們都說星隕是不祥之兆,姨母幕府裏的那些老頭子,還神叨叨地搬出歷書來說過去某年某地有星隕,發生了某某災禍,我倒覺得沒什麽,就是很好看嘛。”

但或許是騎了一天的馬實在累了,識茵起初還很認真地聽着,約莫兩刻鐘後,兩個眼皮子就打起了架,謝雲谏口中的暴雪,黃沙,星空在她腦中盤旋交替,不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兩人之間尚保持着三尺來寬的距離,因而謝雲谏初時尚未發現,仍舊快樂地和她說着在涼州的趣事:

“涼州往南是祁連山,往北,是柔然。柔然的可汗是聖上的舅舅,所以兩朝也開了互市,相處融洽。有一年我随姨母出使柔然,回來的時候下了大雪,遇到牧民帶着羊群遷移,剛好他家的母羊要生了,嘿嘿,我就自告奮勇地幫他們接生……”

“有次我們在沙漠裏迷了路,糧食和水都耗盡,我當時以為我再也不能回洛陽了,也再見不到哥哥和阿娘了……”

許久也沒有回應,他終于覺出不對來:“茵茵?”

“你睡着了嗎?”

還是沒有聲響,他忍不住翻身坐起。那安靜婉順的小娘子竟不知于何時睡着了,正背對着他和衣而睡,秋被也因此滑下肩頭。

謝雲谏一下子傻了眼。

他說話就這麽無趣嗎?茵茵聽他講故事,竟然聽睡着了?睡着了??

他有些沮喪,然擔心她受涼,卻還細心地起身走過去,替她提起下滑的被子,蓋在她肩上。

帳中燈火依舊明亮,照出小娘子春花秋月般姣好的容顏,謝雲谏原是擔心那光太亮會影響她睡眠,回頭一瞧,心髒竟如被擊中了一般,愣愣地蹲下了身去瞧她。

她睡得很安靜,仿佛盛開在春夜高燭下的海棠,秀豔眉目都籠着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纖長濃密的羽睫輕輕搭在眼睑上,在臉頰上投下小片陰影。

她的眼睫那樣長,像兩把小扇子,又像兩片纖薄的蝶翼。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用指尖輕輕碰了下她的睫毛。

指尖傳遞過一陣輕微的酥癢,旋即如電流,沿着經絡血脈傳至了心裏。謝雲谏一顆心忍不住又噗通噗通地跳起來,有些心虛地抿抿唇,收回了手。

旋即又微微臉紅。

他這算是……輕薄了她嗎?

男子漢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他好似不該趁她睡着了做這些。

等明天茵茵醒了,再告訴她吧。

另一側的北邙山中、謝氏別院裏,謝明庭攬被而卧,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他有些擔心,擔心識茵會轉投弟弟懷抱。雖說以常理推斷,才一天而已,她應該不會喜歡上雲谏。但雲谏比他要讨喜得多,從小到大,父母也好,長輩也好、上司也好,在對待他們兄弟時,無一例外都更喜歡雲谏。

茵茵,自然也不會例外。

起初,她不就是因為将他當作了雲谏才投懷送抱麽?可見她早在婚前就喜歡上了他,至于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弟弟的替身……

想到這裏,心底都陷入一陣陌生的酸澀和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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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庭怔怔看着模糊在帳頂的花紋,仿佛有利刃刺進心髒,翻天覆地地攪動。

心髒處忽又傳來一陣熟悉的酸澀,綿綿如流水。他神情一滞,旋即猛烈地怔住。

這……不是他的心跳……

得益于他和弟弟的心之感應,彼此情緒激動之時,另一個便能感受到對方的喜怒哀樂。然雲谏雖然表面看着二五不着調,實則也算成熟穩重的,就算是在涼州戍邊的那些年,他也很少感知到他的情緒。為什麽自從回來後,隔三岔五就來這麽一遭?!

他是不是和識茵……

心髒處又蔓延開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竟不能分辨是弟弟的情緒還是他自己的。劇烈的疼痛仿佛藤蔓一般将他的心髒死死束縛住,再難呼吸。

他迅速套好衣裳,出門高聲喚陳礫:“陳礫!”

“備馬。”

陳礫睡眼惺忪地從暫住的廂房裏出來,揉揉眼睛問:“都這麽大晚上了,世子是要去哪兒?”

“我想再去找找。”

“可,可天都這麽晚了,遇上野獸可如何好?!”

“去吧。”謝明庭疲憊地道。

他只知道,如若他今夜不去,等到明天回到城中,或許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月光皎潔,透過蓊郁樹木落在山道上灑落一汪又一汪的銀白光輝,漣漣如明水。忽有馬蹄疾馳而過,踏碎滿地瓊瑤。

謝明庭尋到那處營帳之時,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營帳外昨夜搭起的篝火還噗噗地燃燒着,謝疾和謝徐兩個人正一前一後地守在營帳外,抱着槍打盹。但身為軍人的警覺還是令二人在他牽馬走近的第一時間便驚醒了過來,防備地喝道:“什麽人?!”

來自自然是謝明庭。

只見原本俊秀清雅的青年郎君此時風塵仆仆,面上如覆風霜,滿是疲憊,兩眼都浮着淡淡的烏青。

唯眼神一片陰鸷,仿佛是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周身氣息實在可怖。

二人驚訝地睜大了眼:“世、世子?”

謝明庭面色鐵青。

心底的惡鬼又在隐隐躁動——他二人既守在外面,雲谏和識茵一定是在帳子裏面了,孤男寡女,三更半夜,能有什麽好的?

他陰沉着臉,健步上前就欲拉開那帳幕,氣勢洶洶的模樣,倒把謝疾謝徐二人看得盡皆呆住。

世子這是要……這是要闖進去?!

可少夫人不是還在裏面嗎?!這,這可怎麽是好……

正當此時,帳幕卻被人從裏面挑開,是謝雲谏抱着尚在熟睡的識茵走了出來,一面不忘和她說話:“茵茵,醒醒。”

“太陽要出來了,不是說要看日出嗎?快醒醒啊。”

此時才是五更天,正是容易困乏的時候,識茵還當是過去在東山別院的時候,疲憊地睜開眼睛,于半夢半醒間迷蒙喚了一聲:“……郎君。”

謝雲谏還當這聲是喚他,無聲地抿抿唇,唇角都快咧到了牙根。

對面,謝明庭腳步一滞,目光死死鎖在識茵身上。

她身上衣裳尚且完整,髻發卻淩亂不堪,此刻星眸微閉、迷離嬌慵地将臉埋在弟弟懷中,像極了過去和他歡好後累倒在他懷中的樣子……

那麽,他們昨夜……

這時謝雲谏也瞧見了他,唬了一大跳:“哥?!”

他下意識就将識茵放了下來。

而原本還處在半夢半醒狀态的識茵,聞見這一聲稱呼,一瞬間便也全清醒了!

三人目光相撞,謝明庭眼中幽寒深不見底,又似燃着滔天的怒火,緊緊盯着二人,如要将他們生吞活剝!

那目光實在可怖不已,識茵膽怯地顫栗了下,怯怯地躲進謝雲谏身後。

謝明庭心內猝然又是一痛,原本沖天的怒火竟一瞬燒成了寒灰,如同堕入冰窖。

她和雲谏,感情果真已經如此要好了嗎?竟這樣依賴他……

那他呢,他又算什麽?果真是弟弟的替身麽,所以弟弟一回來,她便不肯再要他,對嗎?

晨光熹微,秋風拂原草,三人就這般對峙了片刻,如隔楚河漢界,場面靜滞不已。

心中的怒火又似困獸左沖右突,漸漸地變得不受控制。直至微涼的晨風拂至背心,吹落凝結的汗珠,拂落一陣蜿蜒的冷意。他終于冷靜下來,渾身戾氣緩緩散盡。

他還不能和她撕破臉、當着弟弟的面捅破此事,否則,他們之間,絕無轉圜的餘地。

視線慢慢地、慢慢地收回來,他目光冰冷地落在弟弟的臉上:“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我……”

謝雲谏已被哥哥的怒火震住,張了張唇想解釋,然昨夜他們會露宿在外完全是識茵的主意,遂改口道,“臨時想帶茵茵出來看日出,所以就出來住了。”

又埋怨地瞪他:“你怎麽還找過來了啊,還這個點兒。你可別告訴我,你找了我一晚上啊。”

他心底仍覺得有些詭異,方才哥哥發怒時,并不似在看自己。

可不是對他發怒,那能是對誰呢?難道是茵茵?

“不然呢?”

謝明庭面無表情,“別院的人說你只派謝疾來拿了東西就走了,這北邙山荒郊野嶺的,又有野獸出沒,尋不到你,我不該擔心麽?”

太陽這時已經沖破了雲層,萬丈金光,随他目光無形的箭矢一般打在謝雲谏臉上。謝雲谏竟莫名臉熱。

原來哥哥是擔心他才生那麽大火啊……

他撓了撓頭,小聲地嘀咕:“那我不是沒事嘛……我都這麽大個人了,能有什麽事。您老人家也太多愁善感了吧。”

他那話并不是和弟弟說的,此時也沒過多言語,只道:“走吧。”

爾後率先轉身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和識茵說上一句話。

識茵原本還擔心他又會做什麽,但直到夜裏回去也風平浪靜,便漸漸放下了心。

只是謝雲谏似乎不怎麽好,一直捂着心髒,很不舒服的樣子。問他,他卻也說不出什麽。

次日,她在窗臺下練字,謝雲谏遂自告奮勇幫她照管那從龍門帶回來的湯圓兒。

湯圓脾氣古怪,不肯親近他這個生人,才被捉住又從他手底下逃了去,一人一貓,将卧室攪得天翻地覆。撞碎的瓷器、打翻的器皿數不勝數,地上也全是碎瓷片和貓毛。侍女們忙進來收拾。

最終還是謝雲谏棋高一着,擒住小貓的後頸摟在懷裏,笑得得意:“讓你跑,還是落我手裏了吧?”

他使勁地捋它的頭,把個小貓咪捋得不住嗚嗚地叫,可憐極了。又吩咐侍女:“去把它的鈴铛拿來,省得一天跑不見了我們都不知道去了哪兒。”

他本是說的湯圓,識茵卻想起伊闕東山上那段也如貓兒一般被人圈養的日子,無端有些心虛。

謝雲谏又将侍女呈上的鈴铛項圈系在湯圓脖子上,又另套了根繩索:“我帶湯圓出去玩兒,不打擾你練字。”

歷來只有系繩遛狗的,溜貓的識茵還是第一次見。然他在內室間她也是尴尬的,并未阻止。

她在書房中繼續臨寫那從伊闕拓回來的法帖。不多時,房中卻來了人:“少夫人,郡主請您過去一趟。”

是臨光院的人,識茵放下手中的筆,跟随前去。

武威郡主是長輩,縱使她心裏再恨,一個“孝”字便能輕而易舉地将她置于不利之境。

越走卻越繞了路,非是去往正院臨光,假山白石的縫隙間,唯見翠樹凝蔭碧波輕漾,是後院沁翠湖地界。識茵警覺地停下腳步:“你要帶我去哪兒?”

侍女垂眉低眼:“少夫人到了就知道了。”

她話音才落,前方白石嶙峋間現出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識茵心知不妙,轉身即走,青年郎君長腿一邁轉瞬即追了上來,一把将她拽進了山洞裏。識茵猛烈地掙脫着:“放手!”

是謝明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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