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醒來時謝安瀾發現自己附在了一只荷包上,并且還是個繡着蠢兔子頗為童趣的荷包。以前她只是不能飄出皇宮的城牆,如今倒好,她甚至不能離這破荷包百步遠。想去看京都甚至邺朝以外的景色是不行了,就連飄到京都的小巷子裏,聞一聞那些看起來很好吃的小吃也不行了,想到這些,謝安瀾心情很不好。
直到她發現了一件事......這只破荷包被已是承安帝的李浔每日放在懷中,謝安瀾真的要哭出來了,上天原來是要懲罰她嗎?其實一直以來安瀾都很寂寞,沒人聽得見、看的見她,時間的流逝都變的不再明顯。這是她以前從未體會過的感受,從前不管在哪她都是衆人圍繞的對象。前些時候她只顧着怨恨周季淵,有一股心氣撐着尚且不覺得,如今周季淵也死了,她再沒什麽執念了,為何還不消散呢?要抱着這種寒冷孤獨一直存在下去嗎...而現在,她還要被迫日夜跟着一個陌生的男人同進同出,真是豈有此理!
這些日子裏謝安瀾覺得自己真的很想再去死一死,這個李浔真是太無聊了。每日就在朝堂與寝宮之間兩點一線,哪怕是回了寝宮也是在批閱奏折,不愛說話也就算了,連後宮都不去。也是,就是去了也沒用,誰見過後宮空無一人的皇帝?如果不是每隔兩天謝安瀾都能被迫聽見他自己發洩的聲音,恐怕也會與所以人一樣,以為他有某些不可說的毛病。
好像這人唯一的消遣就是拿出這個破荷包盯着看,擾的她連睡覺都不行,沒辦法,誰讓現在這荷包是她魂之所系呢。像她此時就坐在李浔的禦案上,無聊的與他一起看荷包:“喂,這荷包真有這麽好看?”李洵聽不到,自然不會答她,只是謝安瀾忽然覺得這幼稚兮兮的荷包越看越眼熟。
淺藕色的蜀錦,繡着一只又白又圓的傻兔子,像個雪團兒是的,看得出來繡的人很用心,更是用金線鎖的邊。盡管李浔總是用一塊雪緞包着它,就算是摸一摸也很小心,仍能看的出有些年頭了,蜀錦有些褪色。這荷包看起來不像是尋常人家的東西,倒像是她兒時秦嬷嬷給她做的那些...等等,這不就是她小時候拿來裝糖的荷包嗎。秦嬷嬷那時給她做了很多個,每一個上繡的都是白胖的兔子,只是形态動作稍有不同。起因是因為長公主送了安瀾一只小兔子,她高興壞了,還特意給這只兔子起了名字叫團團,每日睡前都要摸一摸才行。但沒養太久就死了,她為這事兒哭了一整天,誰都哄不好,所以秦嬷嬷沒法子,只好做這些荷包來哄着她玩的,說瀾姐兒不哭,你看團團在這上呢。
安瀾小時候一直戴的都是這樣的荷包,裏邊兒裝着些牛乳杏仁糖,長公主看不到的時候就偷偷拿一顆出來吃。要是不小心被母親看到了又要收走的,怕她吃壞了牙。可這荷包怎麽會在李浔手裏?
謝安瀾第一次仔仔細細的看眼前這個男人,不得不說白蒹葭眼光不差,李浔的皮相是頂好的。他像是有些異域的血統,身材很高大。認真看去會發現他五官輪廓也要比尋常人深邃,但瞳孔顏色更淺些,再加上英挺的劍眉,矜貴的薄唇,讓人覺得無可挑剔。可就是這樣好看的一個人自己若是認識怎麽會沒印象呢?
李浔、李浔...
“我叫李浔。”那個下雪的夜,滿身狼狽、鼻青臉腫的少年緊緊的捏着荷包,忽然對小小的她說。
謝安瀾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已登上帝位,俊美無雙的男人,竟然是他?
謝安瀾想起他是誰了,那是她五歲時的上元節,随長公主去參加宮宴。回公主府的路上竟然下起了雪,安瀾忍不住掀開車簾伸出手去接雪玩。就在長公主帶着無奈制止她時,安瀾卻看到路邊躺着一個人。這麽冷的天,哪怕她被秦嬷嬷她們裹成了球,又抱着暖暖的手爐還是覺得很冷。可那人卻只穿着單衣躺在地上,雪會把他埋了的,他死了嗎?“阿娘,你快看。”她吓得趕緊去拉長公主的衣袖。
昭陽長公主帶人下車去查看,安瀾也非要跟着。走近了才看出來那還是個少年呢,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只是身量長得高。穿着一身有些舊了的單衣,像是剛挨了一頓打,身上頭臉都是傷看不出樣貌。聽到有人過來便睜開了眼,卻不起身。昭陽公主問他上元節為何不回家,那少年紅着眼也不肯落下淚來,只躺着看那紛紛揚揚的雪,說他沒有家了。長公主聽了就吩咐身邊的侍衛:“也是可憐,送這孩子去武館吧,總不能在這凍死。”侍衛領命後,母親就牽着她要走。可安瀾回頭看了一眼,又掙開了長公主的手,邁着小短腿跑了回去。蹲在他旁邊道:“你是不是身上很疼才想哭的,我把糖給你吧,很甜的。”說着就把自己的兔子荷包塞到他手裏。剛要去找阿娘,那少年卻掙紮着站起了身,他真的很高,緊緊的攥着荷包低頭看着安瀾,半天才說:“我叫李浔。”小時的安瀾笑着點頭:“嗯,我叫阿瀾。”
謝安瀾終于想起了他,所以說這人是為了一荷包的牛乳杏仁糖才對她念念不忘?那可真是......腦有頑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