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了馬車,安瀾覺得溫暖又舒适,聞着玉華香的淡淡香氣,忍不住靠在酥酥身上打盹。坐在對面的謝二爺既不想冒着寒氣出去騎馬,在馬車中又不敢随意與公主搭話,索性喝着茶打量起了小女兒。

盡管他打從心裏就對這個女兒親近不起來,總覺得她小小年紀就有着與長公主如出一轍的高傲,可也不能否認安瀾長得實在好看。小臉兒白皙精致,唇若櫻瓣,漂亮的桃花眼如今輕輕閉着,連睫毛都又長又翹。他與長公主雖都容貌不俗,安瀾卻是更勝一籌,尚且年幼就能看得出來。實在是上天厚愛,也不知再過些年會是怎樣的妍麗之姿。就是這性子,能像柔兒一般讨巧就好了。

長公主可不知他這些心思,一看女兒又要睡,就拍了拍她的小手:“阿瀾乖,這會兒先別睡,要不下了車該着涼了。”

安瀾迷糊着點了點頭,喝了一杯宋嬷嬷遞來的桂花水,才算精神了些。

謝府門前。

大管家謝貴正站在府外迎客。他在主家也侍奉了三十餘年了,連大爺二爺都是他看着長起來的,在府中很是有些臉面。如今老夫人壽辰,京都中的貴人們來了大半。不過就連謝氏那些旁支遠族來了謝貴也不過笑着點點頭,身後有的是伶俐的小子,早不用他親自去迎了。

可在瞧見那駕朱頂華蓋香寶車時,還離的老遠,他就吩咐身後的二兒子:“快去禀報老夫人和大爺,長公主殿下到了。”說罷便躬着身親自迎上前去,四匹駿馬的車駕啊,放眼整個邺國,除了幾位親王,只能是昭陽長公主有這樣的排場了。

剛一見幾人下車,謝貴就趕忙行禮:“小人拜見長公主殿下,拜見驸馬,拜見康寧縣主。”

聽了叫起,又起身笑的見牙不見眼道:“老夫人一早上都問了好幾遍了,就盼着您幾位回來呢。”說罷躬身迎着幾人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松鶴堂,這才退了出去。

安瀾自從下了馬車就被宋嬷嬷抱着,心中不禁想:原來宋嬷嬷只是看着嚴厲,抱自己的動作卻是輕柔的很,還一直為她擋着風。見到了祖母的院子便奶聲奶氣的說:“嬷嬷,阿瀾自己走吧。”說完還對着宋嬷嬷甜甜一笑。

宋嬷嬷知道瀾姐兒一直有些怕自己,只肯親近阿秦。見她如今對自己笑了,有心表現的溫柔些,卻一向嚴肅慣了,只把安瀾放下來,笑的有些僵硬道:“瀾姐兒乖,慢些走。”

酥酥看宋嬷嬷這樣笑,被吓得一激靈,安瀾差點被她逗樂,卻強忍着乖巧點頭。

宋嬷嬷心中很滿意,覺得自己日後該多笑笑,瀾姐兒就也會親近自己了。

松鶴堂中一派富貴景象,五蝠獻壽的寶藍色金絲地毯,一水兒的紫檀木圈椅,正中鑲玉的羅漢塌上,坐着個滿面慈和的老太太,穿着深紫色的緞面福字紋襖裙,頭戴點翠金鸾抹額,正是謝老夫人。一見他們進來,滿屋子的太太小姐、仆婦丫鬟皆恭敬行禮,連謝老夫人都被小丫鬟扶着站起來道:“臣婦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趕忙上前去扶:“母親總是這樣,快坐。”又叫了衆人起,屋中才恢複了熱鬧。大兒媳嚴氏看着婆母這般作态,不禁在心中暗啐:“見人下菜碟兒的老妖婆。”臉上卻不敢有異色,仍是喜氣的笑臉。

長公主扶着謝老夫人坐下,就與謝羨亭一同為她賀壽。又叫下人把壽禮擡上來,是一尊将近半人高的羊脂白玉彌勒佛像,雕工精致不說。光看那玉質本身就細膩非常,白如凝脂般,透着淡淡螢光,又是這麽大的一整塊,怕是價值萬金。屋中衆人皆驚嘆不已,安瀾卻知道,在母親的私庫中這算不上頂好的。謝老夫人很是歡喜,讓下人仔細着,別磕碰了。拍着長公主的手連聲道:“殿下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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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謝羨亭都不知長公主竟會如此破費,可此舉又實在給他長臉。越發飄飄然,想着就算長嫂出身皇商嚴家又如何?再怎麽豪綽她與謝正二人能拿的出這樣珍寶?皇家就是皇家。與母親閑話幾句就心情大好的去了前院吃酒。

安瀾也甜笑着給謝老夫人拜壽:“祝祖母福壽綿長,身體康健。”謝老夫人笑呵呵的摟起了安瀾道:“好瀾姐兒,祖母的心肝兒肉。”與長公主說到:“瀾姐兒可是越長越好看了,今日怎麽不見雍哥兒?”

長公主嘆了口氣:“那孩子前兩日夜裏着了涼,有些咳嗽,怕來了過病氣給您。”

安瀾坐在祖母懷中無聊的瞧着房中衆人。多是謝老夫人的娘家人和一些交好的官家太太,她沒太多印象,只認識大伯母和幾個姐姐。

安瀾在謝家這輩女孩中行五,大姐謝芸是大房的庶出,生母胡姨娘是大伯母的陪嫁丫鬟。且大姐前兩年就嫁給了清遠伯府的庶長子做正妻,如今兒子都一歲了,過的很不錯。如今只抱着兒子與嫡母閑話。

二姐謝安茗是大伯母嚴氏唯一的嫡女。如今已是及笄之年,長相柔美,氣質出塵。穿了件芙蓉色的繡蘭紋煙羅裙,低着頭出神,壓根兒沒聽屋裏人說些什麽。安瀾不禁失笑,二姐倒與前世無二,只對書法一道愛之入迷,其他的事都不關心。

而行三的謝柔如今還在淨月庵,衆人心知肚明,但在老夫人的壽辰,又當着長公主的面兒,誰敢去提,都只當作沒她這人。

看來看去還是只有謝瑩最有意思,她是謝大爺近些年寵愛的姨娘朱氏所出,只比安瀾大了兩歲。前世這謝瑩雖算得上安瀾的堂姐,可卻是白蒹葭的頭號跟班,沒少貶低安瀾來讨好白蒹葭。如今她才不過七歲,可看向安瀾的眼神中卻是充滿了嫉妒與厭惡。

安瀾沖着她微微一笑。

鬧得謝瑩心中有些打鼓,可轉念一想謝安瀾才多大,約莫還分不出好賴呢,狠狠瞪了她一眼扭過頭去。

誰想此時被謝老夫人抱在懷中的安瀾卻哭了起來,抽抽噎噎的小模樣別提多可憐了。直往老夫人懷中躲,哭着道:“祖母,阿瀾怕。”老夫人連忙去哄:“瀾姐兒這是怎麽了,不怕,和祖母說。”

安瀾拿小手抹了抹眼淚,漂亮的桃花眼紅紅的,還打了個哭嗝:“四姐姐總瞪阿瀾。”

長公主聽了是直接惱了,謝瑩算個什麽東西敢瞪她的女兒。剛要說話就聽謝老夫人冷哼一聲,連走神的謝安茗都不禁看了過來。

老夫人氣惱的看着謝瑩:“盈姐兒,阿瀾好端端的坐在我這,哪裏礙了你的眼?”謝瑩傻了眼,平日裏謝府只有他們大房一家。二姐雖是嫡女可卻是個冷淡的性子,祖母對自己比對姐姐還疼上幾分,何況自己姨娘又最受父親寵愛,她何時被這樣對待過?

此時見祖母發了脾氣,自己姨娘又只能跪在地上磕頭,腦門都青紫一片。謝瑩哪還說得出話來,被吓得哇的一聲大哭出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老夫人見了更是不喜,說到底大房不過是庶出,瀾姐兒才是她的親孫女。謝正當年處處壓了自己兒子一頭,這些年她心中哪能沒有怨氣。如不是她的羨亭娶了長公主,怕是府中早就沒了他們母子站腳的地方。

謝老夫人是個聰明人,知道長公主是她與兒子唯一的依仗,多年來從不敢對長公主擺婆母的架子,兩人相處甚好。再說她真想過婆母的瘾,不還有個現成的嚴氏嗎。如今庶出的庶出欺負到了她親孫女頭上,又有長公主在一旁看着,她哪能一聲不吭。哪怕是當着衆人的面失了禮,她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本還想叫嚴氏帶她們二人出去處置,畢竟她才是大房的當家主母,大家面子上都能好看些。可打眼一瞧,這蠢貨正杵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熱鬧,半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更是懶得搭理這個大兒媳,雖是商家出身卻是一腦子漿糊。

老夫人直接冷着臉吩咐謝瑩:“與你姨娘一起回房去,沒得在這丢人現眼。好好反省自己,過年前哪也不要去了。”

謝瑩怎麽也想不到,不過就是瞪了謝安瀾一眼怎麽會變成這樣。被祖母訓斥了不說,還被這麽多人瞧了笑話,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帶着淚和朱姨娘一起出了松鶴堂。心中惱怒極了,覺得一切都怪謝安瀾。她不在的時候自己才是謝家最受寵的女孩兒,要不是她莫名其妙的哭,今日自己更不會丢這麽大的臉。日後一定讓她好瞧。

安瀾一臉平靜的瞧着謝瑩走出去,不用想也知道她現在一定恨極了自己,不過這樣沒什麽不好的,反而覺得有些痛快。前世自己拿她當成堂姐好好相處,卻被她在外人面前處處貶低,編排出了驕橫無禮的名聲。那這一次索性如了謝瑩的願,讓她看看什麽才叫做驕橫,每惹她謝安瀾一次,自己就讓她狼狽一次,直到謝瑩不敢了為止。

雖然鬧出了這樣的事,不過在場的卻沒人往心裏去,只當瞧了回熱鬧。畢竟都是深宅大院的婦人,誰家裏還沒些龌龊呢,仍是賓主盡歡的吃了宴席,一派融洽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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