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宴席結束後,安瀾卻實在困的受不了了,本來她就有午睡的習慣,今日裏起的又早,吃完飯更是覺得睜不開眼,倚在酥酥身上。謝老夫人見了索性讓她在松鶴堂裏屋睡一覺,反正瀾姐兒還小,也沒人會說什麽。長公主又叫宋嬷嬷也留下陪着,這才同一衆女眷去了園子裏聽戲。

安瀾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過了多久,隐約聽到祖母的聲音,說什麽夢竹。夢竹?是姑姑和阿彤要回來了?安瀾一下就驚醒過來,生怕自己聽岔了,又仔細側耳去聽,果然是祖母和母親在外間說話。

宋嬷嬷也過去伺候了,只有酥酥守在床邊,見安瀾醒了剛要問她喝不喝水,就被安瀾比了噤聲的手勢。她雖不知縣主又要玩什麽,但也趕緊神秘兮兮的點頭。

外間謝老夫人卻神色間很是疲憊,她也是思前想後了好幾日才決定對長公主開這個口。謝夢竹是她的老來女,如今讓人遞這樣的口信來,一定是受了大委屈,她這個當娘的又怎麽能只顧自己的臉面不幫女兒呢,卻不知長公主能不能答應,只硬着頭皮說:“夢竹從小就是個軟懦的性子,如今又死了丈夫,要是她那婆母單單拿捏她一個,她是絕不會起歸家的念頭的,可夢竹膝下就彤姐兒一個,如何看的了女兒受委屈。”

要說謝夢竹這個小姑長公主也是知道的,只是她遠嫁江南佟家,兩人從未碰過面。也不了解她的性格為人,因此要答應讓她住到自己府邸來還是有些猶豫。

謝老夫人見她不說話,越發着急:“我也不想讓您為難,也想過直接把夢竹接到我這來。可嚴氏是個什麽樣兒的您也知道,說話從不過腦子,且不說一起住着她話裏話外容易讓夢竹難受。單是那佟家來要人的話,我實在怕謝正擋不住。”

長公主一想,這話倒是不假。謝家子嗣凋零,這一脈如今更是只有謝正一人在朝中。可佟家雖然遠在江南,但子嗣中為官之人不在少數。更何況謝正與謝夢竹又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若是佟家不依不饒當真找上門來,只怕以謝正的為人肯定會明哲保身。也罷,終是憐憫老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何況那謝夢竹又是孤兒寡母的,還是點了頭:“母親派人去接吧,我也回去給她們收拾院落。”

謝老夫人險些落下淚來,只握着長公主的手哽咽道:“我替夢竹謝謝殿下。”

安瀾在裏間聽了卻是高興的不得了,只恨不得她們明日就到。姑姑最溫柔了,還有阿彤,阿彤是自己前世的閨中好友。其實仔細想來安瀾也只有她這一個真心的朋友,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阿彤雖然比她大兩歲,但實際跟她一樣幼稚貪吃、又喜歡偷懶,兩人算是臭味相投。其他京中的閨秀不是敬畏安瀾的身份不敢與她談笑,就是聽了謝瑩的鬼話對她有偏見。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日後的那副長相,除了佟彤這樣心大的,哪個年紀相當的小姑娘願意站在安瀾身邊當陪襯呢?可惜安瀾并不知道,還在為了自己沒什麽朋友傷感。

安瀾日盼夜盼,還沒盼來姑姑和阿彤,卻先到了自己的生辰。

她年紀還小也沒怎麽大辦,只在家中賀了賀。

大清早的皇帝舅舅就差人送來了許多珠寶首飾、绫羅綢緞,連帶着還有一道聖旨:“康寧縣主勤勉順柔,聰慧敏捷,性行溫良,敦睦嘉仁,冊封其為康寧郡主,欽此。”

安瀾根本沒顧得上聽那一大串的溢美之詞,這不對啊,哪怕前世她也是及笄之禮時才被舅舅封為郡主,可如今她才五歲。

領着旨還一頭霧水,那宣完旨的小太監笑呵呵的對安瀾說:“小的恭喜康寧郡主,恭賀郡主生辰之喜,且陛下還讓小的給您帶句話。”

安瀾聽了連忙又要跪,卻被小太監一把扶住:“郡主不必如此,陛下說這不是口谕,只是舅舅想外甥女兒了,想讓您過年前早幾日進宮才好,還帶您去放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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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瀾聽了帶着笑像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道:“安瀾知曉了,有勞公公帶話。”

今日來宣旨的不是別人,正是內侍大總管方連海明面上的小徒弟,實際上的幹兒子方有福,雖年紀不大,可最近在陛下面前很是得臉,連宮中的娘娘們見了也要稱一聲福公公。

這福公公今日見了安瀾,也算明白了陛下為何如此疼愛這個外甥女兒。這小郡主長得像個玉娃娃似的精致的很,還和善又可愛,誰能不喜歡呢。

陛下派來的人剛走,皇後娘娘又賞了不少禮物來,還送來了個禦廚,說是瀾姐兒最喜歡她宮裏的小點心,索性把洪公公送給安瀾了,這樣在府裏也能變着花樣吃,不過可不要有了點心就不去看舅母了。

安瀾聽了也是哭笑不得,這還不算完,衆人一看這兩位都如此看重康寧郡主的生辰,誰敢不當回事,宮裏其他的主位娘娘、京都貴婦也都趕緊送了生辰禮來。

安瀾正瞧着這滿屋滿院的禮物犯愁,想着這別說是登記造冊了,自己光拆開了看就得看兩天。又見小丫鬟進來禀報:“請縣主安,公主請您去前院呢,說是大公子派來的人到了。”

大公子?雍哥哥前一日就送了自己一塊上好的硯臺啊,派人?那看來只能是納喇哥哥了。

去了前院一瞧,果然是她這位大哥遣人送來的。雖是素未謀面,可自己每年的生辰他都不會忘。這次來的人是個黑鐵塔般的漢子,看着有些吓人。不過對安瀾笑的倒是燦爛的很,用還算流利的漢話對她說:“在下恭賀縣主生辰。是大汗派我來的,今年雖出發的早,卻是路上下了雪,耽誤了行程,緊趕慢趕才沒誤了事兒,還請您不要責怪。”

“無妨的,你們也一路辛苦了。”安瀾趕緊說。

長公主卻是思念兒子的很,急問那人:“納喇可一切都好?”

黑鐵塔笑着回答:“您放心,大汗一切都好。屬下出發前,大阏氏剛産下大汗的第三子,健康的很。”

長公主這才放了心,那漢子又引着他們去看禮物:“這前一車都是金飾與蒙古的特色吃食,第二車是上好的皮毛,大汗說讓您二位做些大氅暖和又好看。”

安瀾有些無語,納喇哥哥真是出手豪綽,一車的整皮毛啊,放在京都怕是每一張都價格不菲,自己與母親穿十年也穿不完。

長公主也看的眼角直抽,可自己的兒子什麽樣自己知道。你若是說讓他不要送那麽多來,他還以為你不喜歡,下次不定又送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索性高高興興的收下了,又安排來的人在京都休息些時日再走。

傍晚時分,裴太後最信任的王嬷嬷親自來了,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看縣主好好的,老奴回去也就好向娘娘複命了。前些時日在行宮聽說您病了,太後急得不得了,可車架在路上耽擱了些,就派老奴先回來看看您,還給您帶了生辰禮物。”

安瀾聽了卻有些想落淚,前世也是這套說辭。她那時還小,也沒想一想骊山行宮再遠又怎麽可能走這麽多個月,外祖母還未到京都。

前世直到外祖母去世後,她才從母親那聽說:“你外祖母最疼你了,還記不記得你兒時落水那次?正趕上她老人家在骊山行宮療養。夜裏邊聽了消息,當即就要起駕回京,天黑她又心急摔了一跤,養了好些時日才好,也不讓告訴你。”

此時安瀾看着祖母給她準備的滿滿一箱禮物,強忍着沒有落淚,對王嬷嬷說:“嬷嬷告訴外祖母,不要着急阿瀾沒事了。阿瀾也想她,等過年要進宮和外祖母一起住。”

晚間安瀾與母親一起拆禮物,秦嬷嬷和宋嬷嬷在一旁登記造冊。

長公主卻忽然從袖中拿出了個錦緞盒子放在安瀾手上:“這是母親送阿瀾的生辰禮,要是不喜歡母親就開庫房讓你自己選。”

安瀾打開錦盒,大紅的緞子上放着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散發着柔和的光暈,漂亮極了。

母親摸着她的頭發道:“聽酥酥說自從你病好了,在夜裏總睡不踏實,把它放在床邊醒來就不會怕了。”

安瀾重重點頭,看着長公主認真說:“阿瀾很喜歡,謝謝母親。庫房裏的那些等我長大母親再給我吧,尤其是那只牡丹簪還有紅寶石的那副頭面,您可別忘記了。”

長公主被她逗得笑了起來,刮了下安瀾的小鼻子說:“好好好,母親不會忘了,過兩年都是你的。”

等到了夜裏安瀾依然睡不着。眼看離年關越來越近了,過完年沒幾日就是上元節,她一想到那個人,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真的要見面了嗎?

夢裏安瀾又見到那個小小的少年認真看着她說:“我叫李浔。”她剛想說她知道啊,就看他吐出那麽多的血,卻還緊握着一只舊荷包,好像看不見她一般。

安瀾又一次哭着從夢中醒來......她很怕今生遇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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