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浔知道阿娘想讓他留着這個玉镯,她還是相信李公子會來接他們。李浔卻是諷刺的勾起嘴角,拿着玉镯去換了最好的一口棺材,給阿娘下葬。他在墳前呆坐了一日,直到夕陽西下才渾渾噩噩的帶着大黃往家走。

卻又遇上了王小虎領着七八個孩子把他堵在巷口。仍舊帶着欠揍的笑臉問他:“狗雜種,你的爛貨娘死了?”

李浔沒有像往日一般避開他,而是擡起頭,一雙眼死死地盯着他。這樣的神情讓王小虎想起上次挨得揍,心中有些懼意,但身後又有一群朋友看着,他也不肯露怯,仍是朝李浔臉上唾了一口。

誰想羞辱李浔的話還沒說出口,肚子上就挨了重重一拳,疼得他彎下腰來說不出話。李浔卻不肯罷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面無表情的一拳拳打在他臉上。兩人雖然年歲相當,可李浔比他高了一頭,又有一身蠻力,王小虎哪受得住這般打,被打的滿臉是血,只覺得眼前發黑,耳中嗡嗡作響。

身後一群十一二歲的孩子哪見過這樣打架的,眼看就要出人命了,都哭着喊着往家中跑,不一會兒就引來了一大群人。

王屠戶剛哼着小曲收了攤子,想起昨夜裏那孫寡婦的浪蕩模樣,心中又有些癢癢。提起一只豬大腿就又打算去她家,還沒走兩步就見自家婦人跑了過來,鞋都丢了一只。王屠戶心中不耐,以為她又要來撒潑,只當作沒看見,擡腳便走。

那婦人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虎子都快被人打死了,你不快回去看看,還要去哪?”

王屠戶一聽是自己兒子出了事,哪還顧得了什麽孫寡婦,問清緣由就提了一根木棒往家趕。

等到了巷口一看,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在瞧熱鬧。他好不容易擠進去,就看到自己兒子被那妓、女家的小崽子打的像個血葫蘆似的,眼瞅着就出氣多進氣少了。

王屠戶惱怒非常:“好你個小雜種,敢打我兒子,老子今天非要收拾了你。”說罷便提起木棒狠狠的要朝李浔頭上砸去,卻被不知從哪來的一只瘸腿大黃狗咬住了小腿,疼得他直吸氣,使足了力氣一棒子敲在了狗頭上。狗被打的躺在地上,口中吐着血,還掙紮着想站起來,卻終是抽了兩下,就不再動了。

李浔見大黃被他打死了,也不再管王小虎,紅着眼就沖王屠戶撲來。可他雖然長得高,力氣也比旁人大些,但畢竟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哪裏打得過一個身材魁梧的成年男子,何況王屠戶手中還拿着棍子。

王小虎的娘也趕了過來,摟着兒子嗚嗚直哭,卻還大聲對自己男人說道:“你可要狠狠教訓這黑心爛肺的小雜種,你看虎子叫他打的。”

李浔被打的鼻青臉腫,頭上流下來的血糊在了他眼睛上,他卻一步也不退,擡起袖子狠狠一抹又撲了上去。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可他不能讓大黃白死,他死死咬住王屠戶的右耳,不論怎麽挨打就是不松口。

王屠戶也疼得急了眼,木棒一下下的往李浔頭上招呼。周遭瞧熱鬧的人都議論紛紛,說是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王屠戶家的婦人也心中害怕,若是惹上了人命官司可是要下大獄的,自己跟兒子可怎麽活,出身勸阻道:“當家的,可別打死了。”

王屠戶剛想答話,那少年卻是牟足了勁硬生生把他右耳扯了下來。他痛叫一聲捂住右耳,狠狠的踹了李浔肚子一腳。李浔被踹倒在地,雖然渾身疼得已經起不了身,卻還是吐出他的那片耳朵,帶着滿嘴的鮮血沖王屠戶哈哈大笑,心中覺得暢快的很。

王屠戶瞧他瘋狂的神情也有了懼意,罵罵咧咧的捂着耳朵,帶着老婆孩子走了,人群也漸漸散去,沒人關心一個妓、女的兒子冷不冷,疼不疼。只留李浔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雪地裏,他聽着路過行人的歡聲笑語,看着天空又飄下了小雪,想着自己就要死在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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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意識已經有些恍惚,卻忽然見到一輛四匹純白色駿馬所拉的華蓋寶車停在了他不遠處。他無心去管,這樣的貴人反正與他無關。那車上下來的美婦人卻牽着一個小小的精致女童走到他身邊,身後帶着許多銀甲侍衛,很是威嚴。

他睜開眼看着,不知他們要做什麽,是自己擋了貴人的路嗎?帶着些哂笑不肯起身。卻聽那美婦人有些關切的問他:“今日是上元節,你怎麽不回家去?”

李浔被打的頭破血流也不曾落淚,聽到這樣的關心卻是紅了眼睛,只瞧着天上的雪花低聲說:“我沒有家了。”

那美婦人聽了靜默半晌吩咐身後的人說:“這孩子可憐,送他到武館去吧,總不能在這凍死。”李浔有些驚訝,她竟想要幫他,他努力看向那華蓋馬車,他雖認字不多,可他認識那徽記上寫的是昭陽。

他認真記下這二字,也記住這些對他有善意的人。

那一直被美婦人牽着的小女童,邁着步子跑到他身邊。“她長得可真好看,是他見過最精致的人。”李浔在心中想。可她為什麽帶着淚珠,可是自己的樣子吓到她了?不禁有些無措。

小姑娘蹲下身來,漂亮的桃花眼中帶着淚光,有些着急的問他:“你是不是很疼?我帶了很多杏仁糖,還是甜甜的,給你,都給你。”說罷把一個藕色的荷包塞到了他的手中,一點兒也沒嫌棄他手上的血污。

那荷包塞得鼓鼓的,李浔握在手裏心中卻有些震動,她在為了我哭?

他趕忙掙紮着站起身,想安慰她自己沒事,不要哭。卻憋了半晌只說出一句:“我叫李浔。”

他有些苦惱,卻見那小姑娘撲哧一聲樂了出來,眼帶笑意的對他說:“我叫阿瀾,你可要記住啊。”

他趕緊點頭。

直到她們都上馬車走了,那領頭的侍衛卻留了下來,有些擔憂道:“可還能上馬?我帶你去武館,你這一身的傷可不能耽誤。”

李浔道了謝,說道:“能上,您可否等我一下?”

那侍衛點點頭,卻見李浔一瘸一拐的抱起一只大黃狗的屍體,刨開路邊的積雪。四周望了望沒找到什麽工具,索性用手開始挖凍得硬梆梆的土地。

那侍衛年紀不算小,家中也有孩子,哪看得了這樣的場面,急急走過去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與我說一聲我還能不幫你?這天寒地凍的你手不想要了?”說罷便解下佩刀幫他挖坑。

李浔抿了抿唇,只說了謝謝。

他沒想過求助,因為沒人幫過他。

他在武館養了大半個月的傷,疼得受不了時就吃一顆牛乳杏仁糖。糖很好吃,有奶味又不會甜的發膩,是他從沒吃過的,盡管有滿滿一荷包,他還是盡可能的省着吃,因為他知道沒人會再給他。他只有握着這荷包心中才覺得有些暖意,這世間還是有人不嫌棄他、不憎惡他。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他想要報恩。

直到他的傷完全好了,他才知道救了他的竟然是昭陽長公主,邺朝最尊貴的公主。那個掉眼淚的小姑娘,她也不光是阿瀾,她更是康寧郡主。自己這樣卑賤的人如何能報答他們呢?

長公主一直做着許多善事,這間武館就是其中之一。專門收一些家中貧困或無家可歸的孩子,免費供他們吃住,還教導他們武藝。直到他們十六歲,若有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可以通過武館的舉薦直接成為低階的武官,征戰沙場。雖是低階,可那也是官員,沒人不想得到這個機會,只是極其難得,從武館設立至今的幾年中還沒人有這個資格。

武藝好的一小部分人會成為公主府的侍衛,不僅可以穿威風凜凜的銀甲,每月還有不少晌銀。武藝平平的那些成年之後只能自謀出路,當個镖師之類的,混口飯吃總是可以的。

武館內的師傅皆是身有傷病無奈從軍中退下來的将領。武藝高超是自然的,但卻一個個看着兇神惡煞的,帶着肅殺之氣。說起話來更是嗓門大的吓人,武館中的孩子都很怕他們,一個個低着頭跟鹌鹑是的。

李浔卻是不怕,聽了這些又燃起了希望。就算她們都是高不可攀的貴人,自己還可以練好武藝去公主府做侍衛啊,這樣也算是報恩把。

每日裏練起武來比誰都賣力,再加上他本就比同齡人個子高,夥食好了,又長高不少,站在一群孩子中鶴立雞群。立刻吸引了師傅們的注意,幾人仔細觀察了幾日,竟發現李浔是個練武的絕好苗子,可把他們給樂壞了,這孩子好像是天生神力啊......

從此李浔比旁人的訓練多出了兩倍。

安瀾卻不知李浔快被師傅們累死了,她又見到了他,知道他好好的,心情好得很。更何況姑姑和佟彤明日就要到京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安瀾:小夥伴要來了,男主什麽的不重要

李浔: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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