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認識李浔的人近來都發現,自從這賜婚的旨意一下,這位輔國大将軍就好似變了一個人。渾身的郁氣一掃而光,就如撥雲見日一般,身上的光芒氣度都顯現出來,人也不像從前那樣冷冰冰的,連帶着表情都鮮活了起來。

本來李浔這樣的身份地位,京都中就有不少人想與他結交。可他之前渾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氣息,也沒人敢湊上去自讨沒趣,現如今他有了轉變,相邀的帖子堆滿了他府中的桌案。

李浔是個聰明人,從不想卷進任何一方勢力的鬥争中去。尤其是随着他品階越來越高,有些人對他的拉攏就明顯了起來,比如禁衛軍副統領陶玄朝,幾次三番邀他去府中喝酒,皆被李浔找借口推拒了,可對方仍是不死心。

李浔得聖上和仲老元帥的信重,如今手中握有十萬兵馬,他與京都中任何一方勢力走的近些,都是不妥。所以面對這些相邀的帖子他是慎之又慎,只敢挑一些無關輕重場合的前去。

可這男人之間的應酬交際,除了喝酒就是女人,李浔又對京都內的上流地方沒有那麽了解,好幾次見那帖子上的地點名字取的風雅,還以為是茶樓酒樓,去了才發現秦樓楚館。他對那些莺莺燕燕是既沒賊心也沒賊膽,一刻也不停留,不論旁人怎麽勸說也不肯多待片刻,逃一樣的匆匆而去。

因為這事,沒少被同僚在背後取笑:“這公主還沒嫁過來,李将軍就已經開始守身如玉了。”李浔聽了眼皮都不擡,不羞也不惱,依舊是我行我素,不肯踏足那些地方。

這日,李浔與魏和還有幾個關系不錯的軍中将領,聚在饕餮樓吃飯。

饕餮樓被稱為京都第一樓,其中菜肴美味精致,價格也是不菲。但越是價格昂貴,越是受到京都中權貴們的追捧。二樓、三樓的雅間,更是有錢也訂不到,還需要有顯貴的身份才行。商賈們再如何有錢,也只能訂到大堂的位置。

李浔等人常年在外征戰,不知道此處需要拿名帖提前定位,來了才被告知雅間已經沒有位置了。

小二見他們幾人身材魁梧,還有兩三個長得兇神惡煞的,估摸着可能是幾個武将,陪着笑臉道:“樓上早在半個月前就訂滿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您幾位爺,若是不嫌棄,就請坐下喝茶稍等片刻。那邊有剛吃完了的客人,我馬上給您收拾出來,雖是一樓,可也是臨窗的位置,您看行不行?”

幾個糙老爺們兒,都是在軍中苦慣了的,打起仗來有口熱乎飯都吃的噴香,也沒那麽多講究。李浔更是不願意擡出身份來壓人,見其他幾人沒有意見,就對那小二點點頭:“無妨,那就勞煩你去收拾一下吧。”

“好嘞,您稍等。”那小二手腳麻利的去安排。

馬然在幾人中年歲最大,擡腳就踢了魏和一腳:“都是你小子,反正哥兒幾個聚在一起喝喝酒,在哪喝不成。你非鬧着要來這,吃個飯還要等。”

魏和笑嘻嘻的貧嘴:“好不容易阿浔這個鐵公雞請客,說什麽也得宰他一頓啊。”

幾個人嘻嘻哈哈正笑鬧着,從門外進來了幾位貴女,衆星捧月似的簇擁着一個身穿月白綢裙的女子,那女子容顏秀美,氣質出塵,魏和看傻了眼。

白蒹葭也看到了他們幾人。自從知道李浔與謝安瀾被賜婚的消息,她心中就像遭到了背叛一般難受,明明李浔喜歡的是她,卻因為謝安瀾的身份地位更高,而舍棄了自己嗎?卑鄙無恥,出身卑賤的人竟敢戲弄她的感情。她一貫在衆人面前維護着自己高貴優雅的形象,如今卻是氣的不管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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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蒹葭領着衆人走到他們幾人面前,表情依舊淡然,語氣中卻是濃濃的嘲諷意味:“輔國大将軍連上樓的資格都沒有嗎?也是啊,還是饕餮樓有品味些,知道若是論起出身你連這些商販都不如,只能站在這裏等別人吃完。”

此話一出,白蒹葭身後的幾個貴女捂嘴偷笑。李浔心中詫異,不知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位小姐,竟然說話如此難聽,可他一個男人與幾個女子當衆争辯也太難看了些,何況他也不太在意別人說他什麽,剛想換個地方,魏和就先急了。

魏和是個粗人,本來對貌美又有氣質的白蒹葭很是仰慕,怎麽也沒想到這樣仙子一般的人物,說話怎麽會像尖刀一般刻薄,更何況她侮辱的人還是自己的好兄弟,當時便上前一步道:“素聞白小姐京都第一美人的稱號,今日一見才知,該換成京都第一無禮才恰當些。”

白蒹葭剛想開口反駁,就見李浔一臉認真的問道:“她長相如此寡淡,怎會是京都第一美人?”

其實李浔真的是一時好奇,才會這樣問魏和,聲音也并不大。可偏偏從他們吵起來時,大堂中就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看熱鬧,等着下文。李浔此話一出,惹來不少人嗤笑,連白蒹葭身後幾個面和心不和的貴女也偷笑出聲。

白蒹葭登時便羞惱的不行,覺得李浔二人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厲聲道:“你們算個什麽東西?竟敢對我品頭論足,不過是一群低賤之人罷了!”

話音剛落,就從身後傳來一道慵懶妩媚的女聲,只是此刻聲音中是壓都壓不住的冷意:“那你白蒹葭又算個什麽東西?這是打算在饕餮樓搭起臺子唱戲了?”

一個身穿煙紫色繁複長裙的女子走了進來,裙擺處繡着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金蝶,她每走一步那些金蝶就好像要展翅高飛一般,挽着的金泥披帛遙遙曳地。她慵懶的挽着斜髻,頭戴八股金釵,雪膚烏發冶豔紅唇,額間用金粉繪了盛開的牡丹。從她走進來起,整個場面寂靜無聲,衆人皆被這秾豔之極的美所震驚。

直至安瀾站到白蒹葭身邊,更是将那秀麗清雅的容顏襯的寡淡無味,讓人只看得到她。這樣一來更加印證了李浔剛才說的話,是啊,這樣寡淡的長相怎麽會是京都第一美人呢,一時間大家都在偷偷議論,這白家蒹葭,也不過如此,浪得虛名罷了。

白蒹葭哪受得了這樣的侮辱,竟敢把她比作戲子,登時便柳眉倒立:“怎麽?我說錯了嗎,你自甘下賤要嫁給這樣一個胡妓之子,難道還妄想堵住天下衆人之口嗎?”

李浔見安瀾果然因為自己受到了別人的非議,握緊了拳。

哪知安瀾一點兒也不惱,嗤笑一聲:“我要嫁給誰是我的事,你倒是小姐不急丫鬟急,莫名其妙。”

白蒹葭氣的滿臉通紅,這個牙尖嘴利的狐媚子:“你!你說誰是丫鬟!”

安瀾依舊是皮笑肉不笑:“白小姐若是還記得自己世家女的身份,就該時刻謹記禮儀教養,不要口出惡言。見了本公主還不見禮?要是這點禮數都不懂,那丫鬟都做不得了。”

白蒹葭被這話氣的倒仰,可就算她自诩身份尊貴,是白閣老的嫡孫女,可也沒有诰命在身,即使有了又哪能尊貴的過公主,無法只得和身後的幾個貴女,一齊向安瀾見禮。低頭的瞬間,心中的屈辱簡直比讓她死了還難受。

饕餮樓侯掌櫃是個人精,一直在三樓招待貴客,聽聞樓下鬧了起來這才急匆匆的趕來救場。哪知一下樓就見了冷着臉的安瀾,吓得他直冒冷汗,行了個大禮才陪着笑道:“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您提前告知小人一聲,今日就不營業了。”

安瀾冷哼一聲:“那倒不必了,侯六,以後這位白家的小姐再來,饕餮樓一概不接待,聽懂了嗎?”

候掌櫃點頭哈腰:“懂了懂了,小的記下了。小二,還愣着幹嘛,快送白小姐。”

白蒹葭哪裏肯這樣灰溜溜的被轟出去,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問道:“公主殿下未免欺人太甚,即便您是金枝玉葉,也不該這樣仗勢欺人,我們沒您尊貴,就連飯都吃不得了嗎?”

安瀾點頭:“沒錯,你還真就吃不得了。以後不光是饕餮樓,連霓裳坊,珍寶閣,統統都不接待你,聽明白了嗎?這可不是我仗着公主的身份欺負你,而是這些都是我的産業,自家的生意,我想不掙你的銀子,誰還能說出什麽來不成!”

這下不光是白蒹葭傻了眼,貴女食客們都震驚不已。霓裳坊與珍寶閣可是京都生意最好的服飾店鋪,無人不知。裏邊皆是珍品,走的是高端的路子,無數貴婦嬌女都以能穿戴它家的東西為榮,說是這店鋪日進鬥金也不為過,沒想到竟是康寧公主的産業,那這位怪不得素日奢靡,人家自己掙的啊。

安瀾又對侯六說:“這位是輔國大将軍,他與朋友來吃飯,你讓他們幾人一直等着?”

侯六差點跪了,輔國大将軍不是未來的驸馬爺嗎?立刻給了自己一嘴巴:“哎喲,小人瞎了眼啊,沒認出自家驸馬爺。這事兒鬧得,您幾位快樓上請,三樓最好的雅間空着呢。”

安瀾拉着李浔說話:“你別搭理那白蒹葭,成天不知所謂的亂咬。”

李浔見她處處維護自己的樣子,哪怕是張牙舞爪也可愛極了,要不是為了她的名聲真想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她“我沒關系,別人怎麽說我我根本不在意,只是帶累了你。這些店鋪又是怎麽回事?”

安瀾一笑壓低聲音道:“什麽帶累不帶累的,她這樣的根本不放在眼裏。這些鋪子是我和太子哥哥合開的,很少有人知道,就連掌櫃的也以為只有我一個老板。其實不止是這三家,京都中許多有名的鋪子也都是我們的,你以後要去只管說名號就行,自家的鋪子,不要你錢。”

李浔笑的無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兩人黏在一起又聊了許久,還是安瀾提醒道:“你還是快上去吧,總不好把朋友都晾在那。我今日本來就是出來突襲查賬的,還有好幾家沒去呢。”

李浔只得不舍的跟她告別,上樓去找魏和幾人。

魏和他們幾個暈暈乎乎的被掌櫃谄媚的請上樓,安排在最大的雅間當中,各類精致菜品如流水一般送來,直到桌子都要放不下了,馬然才反應過來,連忙對侯六擺手:“夠了夠了,我們就這麽幾個人,都是飯桶也吃不下這麽多東西啊,別白白浪費了。”

侯六躬身陪着笑臉:“哎呀,今日是小的伺候不周。那您幾位先慢用,有什麽吩咐都盡管叫我。”

侯六退了出去。幾人瞧着這一大桌子菜,誰也沒動筷子,雅間內靜悄悄的。

直到李浔進來,魏和才開口問道:“剛、剛才那位就是康寧公主?”

李浔點點頭,魏和一拍桌子哭嚎道:“你小子這是走了什麽運啊,怪不得藏着不說呢。那樣的長相,我都不敢擡眼看,就是那詩裏的楊妃也不能美成這樣吧。”

李浔被他誇張的語氣逗笑:“我告訴你了啊,沒人比她好看。什麽時候藏着掖着了?”

魏和撓撓頭,苦着臉:“也是,可誰能想到真有長成這樣的女子,我以為你是吹噓呢。況且還是位財神娘娘,你小子真是運氣好的沒邊兒了。”

連一向穩重的馬然都跟着附和:“我看也是,這京都的公子們都眼瞎了不成?見過這樣的顏色,怎麽還能違心說白家女才是第一美人?讀書人真是奇怪。”

李浔在衆人羨慕的眼神中吃完了飯。

白蒹葭卻是把自己關在房中痛哭了一場。消沉了幾日後,忽然想出了辦法,沒錯她不該嫁給蕭晔,嫁給那個窩囊廢她也只能是個靖南王妃而已。若是想把謝安瀾那個嚣張的狐媚子踩在腳下,她要嫁給蕭恪才對,成為太子妃娘娘,日後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讓謝安瀾那個賤、人每日給自己下跪!

白蒹葭一向在家中受寵,白閣老見她短短幾日就清減了不少,心疼的不行,只得順着她的意,親自到靖南王府說清了并無聯姻之意。

可是打死白蒹葭都沒想到,就在她明确拒絕了蕭晔之後的第二天,陛下下旨封仲老元帥的嫡孫女仲南為太子妃!

作者有話要說: 李浔(默默流淚):你們說誰吃軟飯!說誰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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