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将軍府的門前,王順瞧着這些嫁妝流水一般的擡進府裏。趕緊囑咐着下人們仔細些,可不敢磕了碰了,這些東西随便哪件都是價值不菲,更何況其中還有許多禦賜的物件,要是一不小心失手砸了,那可是大罪過。
王順忙了一上午,半點兒不敢馬虎了,眼見這些嫁妝已經把府中的幾間庫房塞的滿滿當當,還剩下許多堆在院子中無處安放,可這送嫁妝的隊伍卻還不見完,也不知後邊還有多少。王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思量片刻,趕緊叫小厮去把後邊的空房間收拾幾間出來,總不能把嫁妝就這樣擺在院子裏。
王順本是李浔麾下的一個千戶,戰場上負了傷,左手有些不方便。李浔見他年紀不大,為人可靠,辦事又妥當,索性把他帶來了京都,安排在自己府中,做個管家。
這對李浔來說可能只是舉手之勞,但對于王順,這是天大的恩情。軍中的撫恤金雖然不少,可也總有花完的一天。況且他傷了手臂,不好再找活計,年紀輕輕的總不能回家靠年邁的父母養活。
他本來是想好好報答這份恩情,可跟着李浔來了京都後才發現這府中根本無事可做。陛下禦賜的這座宅院,位置極好,總共有三進,還帶着一個江南風格的大園子。其中的裝潢擺件都極為講究,聽聞這曾經是前朝一位權臣的居所。
可自打這府邸給了李浔後,半點兒也不像個威風凜凜的将軍府,反倒是冷清的很。府中只有十來個小厮,再加上一個做飯的老婆子,再沒其他人了。李浔更是許多時間都在外征戰,即便是住在這的時候,也不需要人伺候,吃穿上邊都随意的很,沒什麽講究。王順找不到自己可以報答的地方,心中不是滋味,總覺得是自己占了大将軍的便宜。
直到這府中終于要迎來女主人了,王順這些時日忙前忙後高興極了。李浔破天荒的要他多買些人來,把府中務必要收拾的幹淨利落些。王順見一向冷冷清清的大将軍,這幾日常常一個人傻笑,自然知道這位公主娘娘在他心中的分量。對差事更加的盡心盡力。
可直到看到這些嫁妝,王順心中不禁為自家将軍擔心起來。這未來的主母身份貴重不說,還有這些金山銀山的嫁妝傍身,可千萬別是個不好相與的才好。
成親前一晚,安瀾心中甜蜜又忐忑,索性睡在了長公主房中,母女二人說了許久的話,才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天還沒大亮,安瀾就被叫了起來。梳洗後只喝了一碗碧梗粥,就被按在了妝臺前。一位身穿玫瑰紫織金長裙的貴婦人走了進過來,白白胖胖一臉的和藹,正是德安侯夫人,趙氏。此次的全福人,這位趙夫人父母健在,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常被京都的權貴人家請去做出嫁女的全福人,也算是見慣了各類的名門貴女,但此時見了粉黛未施的康寧公主,還是感慨道:“公主真是天生麗質,我先給您開臉。”
說完便拿出了五色絲線,手法娴熟的絞去了安瀾面上細小的汗毛,修齊了鬓角。又拿出一柄象牙梳,輕柔的梳着安瀾一頭烏瀑般的黑發,口中念的是美好的祝福:“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安瀾望着鏡中的自己,依舊是這幅豔麗的容貌,前世她也是帶着這樣的美好憧憬嫁給了周季淵,可惜事與願違罷了。但是她不怕,因為這次她要嫁的是李浔,一片真心的李浔。一想到要把自己的一生交托與這個男人,安瀾的心中只有甜蜜與堅定。
而此時的輔國大将軍李浔,正領着迎親的隊伍,穿過京都繁華的街道向長公主府而來。
迎親的隊伍中大多都是與他交好的武将,個個身材魁梧,面相卻難免有些兇惡。而李浔一身大紅的喜袍,烏發用金冠束起,腰佩玉帶,在其他人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英俊不凡。他身騎駿馬,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冷硬的氣質也好像冰雪消融了一般,讓人跟着心生愉悅。他今日的風姿不知引得多少京都少女,黯然神傷。
李浔不善詩詞,佟彤與嘉和知道這點,倒是沒多難為他,收了兩個大大的紅封後,就給他開了門。安瀾是由庶兄謝雍背進了花轎,謝雍性子有些木讷,但卻是個明白人,一直感念着長公主對他們母子二人的庇護,想了又想還是開口道:“阿瀾,哥哥雖然沒本事,但一定會護着你。祝你一生美滿幸福,但萬一、萬一要是不開心,哥哥永遠站在你那邊。”
這話倒是安瀾沒想到的,一直以來她與這個兄長都沒太多的交往,前世也不曾聽過這句話。但此時聽了還是覺得心中一暖,重重的點頭道;“阿瀾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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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送親的儀仗是公主規格,光是提燈的仆人就有二十個,宗正寺的長官們也需随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将軍府。
又是一通繁複的拜堂,而李浔雙親皆不在了,倒是簡單了不少。随後安瀾被喜娘攙扶着直接去了後院,而李浔則是先去前廳宴謝賓客。
喜宴上賓客如雲,李浔已經喝了不少,心中惦念着安瀾,想要裝醉之際,卻又聽聞太子殿下親自來了。趕忙又去敬酒,可那酒杯舉起來半晌,蕭恪卻并沒有接,李浔見蕭恪臉上的神色,心中咯噔一聲。想起了之前京都中的傳聞,都說安瀾會嫁與太子,如今看來這位殿下只怕真對安瀾有情。
兩個男人看着對方都沒有說話,氣氛冷到了極點。李浔心中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是将來這位想要自己的命,他也絕對不可能放棄安瀾。就在此時,蕭恪展顏一笑,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擡手拍了拍李浔的肩膀道:“阿瀾是我從小就疼寵着的,如今既然嫁給了大将軍,還望你不要辜負了我妹子,不然我可是不答應。”
李浔聽了這話也把酒喝盡,語氣中很是堅定:“公主嫁與我,我定對她始終如一,還請殿下放心。”二人表面上和和氣氣。又過了會兒,李浔就面色緋紅,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腳步虛浮的被人扶進了後院。而太子殿下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雖然面上帶着笑意,可心中的感覺卻有些複雜。
他從懂事起,就一直以為安瀾會是他未來的妻子。畢竟父皇與母後的态度都擺在那裏,蕭恪自己也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反正将來這都會是事實,作為太子他沒有自己選擇妻子的權利。對于安瀾他是很喜歡的,安瀾長得美,又與他說得來,還是一起長大的情誼,并沒有什麽不好,可他一直以為自己心裏只拿安瀾當做妹妹看待,并沒有男女之情。直到父皇把安瀾嫁給了別人。
蕭恪心中很不舒服,有一種東西被別人搶了的感覺,這是他從小到大從未體會過的。所以他堵着氣來了這場喜宴,想要給這位李将軍一個難堪。可來了他又反悔了,他說不清自己對安瀾是兄妹間的感情,還是男女間的愛慕,但安瀾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怎麽忍心毀了她的大喜之日,看她傷心難過呢。罷了,他能做的只有退回兄長的位置,看她幸福美滿的過日子,永遠為她撐腰而已。
李浔一到後院,眼神就回複了清明,哪還有半分醉意。打發了扶着他的小厮,自己進了正房。
屋中到處都是喜慶的擺設,轉入裏間,就見穿着新娘子穿着金線紋樣的蝶穿牡丹大紅喜服坐在床上,莊重又喜慶。喜娘聽公主說餓,正給安瀾剝着花生,沒想到這驸馬爺這麽快就進來了,連忙起身把那花生丢在一旁,遞過來一柄金秤,口中說着吉祥話,示意讓他掀蓋頭。此寓意着稱心如意。
李浔一生中從未如此緊張過,連手都在微微顫抖,挑起那紅綢蓋頭,就見安瀾擡頭沖他淺笑,他這一顆心才算有了着落。見二人相視而笑,目光都膠着在一起,喜娘也跟着高興,笑道:“公主與驸馬還得飲了這合卺酒,我才能出去。”這話說的二人都紅了臉。喜娘又端來了紅漆托盤,上邊放着兩只小小的金盞。
安瀾與李浔端起酒杯各飲一半,再換杯共飲,飲完後将酒杯一正一反擲于床下,以示婚後百年好合。喜娘與酥酥兩人,見屋中連空氣都好像纏綿了起來,走完流程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臉帶笑意的退了下去。
此時,屋中就只剩下了李浔與安瀾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