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東原伯府果然如約,三日之內付了一千兩銀子在珍玉閣。只是也因此事,謝瑩在婆家的日子更加難過,再加上新進門的弟媳是侯府的小姐,謝瑩這個長媳倒是矮了人家一頭,日子過得着實憋屈。謝瑩悔的腸子都青了,好端端的自己偏招惹那謝安瀾作甚。

流華宮內,白蒹葭百無聊賴的靠在迎枕上,望着地上鋪的青磚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整個殿內靜悄悄的,這種安靜讓人覺得壓抑的喘不過氣來。正在此時,冬影快步走進殿來,帶着些笑意道:“娘娘,公主邀您去承芳宮吃茶呢。”

聞言,白蒹葭暗淡的眼中終于有了些神采,趕忙直起身子理了理鬓間,對冬影說:“快服侍我換衣裳,別讓公主和端妃娘娘等,就拿那件淡青色繡白蓮的來。”

宮裏的奴才們最是捧高踩低,如今白蒹葭雖頂着安嫔的名號,可她被帝王冷落,親姑母柔妃都對她避而不見,白家也不再支持她,白蒹葭連打賞的富裕銀子都拿不出,宮人們哪還會敬着她呢。除了冬影這個忠心的丫鬟,其他人大白天的又不知跑到哪去躲懶了,偌大的殿裏竟只有她們主仆二人。

連奴才們都敢如此,其他的嫔妃們更是不會費心思結交白蒹葭。所以她這個安嫔在宮中就像是個影子一般,沒人理會。多少次寂靜的夜裏,白蒹葭看着那富貴葡萄紋的帳頂都覺得自己要瘋了,可第二日起來,又要繼續這樣行屍走肉的活着。幸好平樂公主與端妃娘娘向她願意與她交好,常常邀她去承芳宮小坐,這也成了白蒹葭在這寂寞深宮中唯一的交際與消遣。

白蒹葭才到承芳宮門前,就見端妃身穿一件寶藍色的團花宮裝,正要上步攆,連忙上前請安道:“妾身參加端妃娘娘。”端妃是出了名的和善人,臉帶笑意的叫了起:“是安嫔啊,本宮得了皇後娘娘的召見,要去鳳寧宮。你快進去吧,平樂正在等你呢,你們年齡相仿湊在一起也有話聊。”

白蒹葭垂手站在原地,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端妃的步攆才進了承芳宮。

平樂神色冷凝的想着母妃剛才的話,是,她們不能再等下去了,萬一等那太子妃仲氏懷上了孩子,那這事就難上加難了。如今她們也只能冒險一試,唯有自己的親弟弟繼位,她才能真正的享受公主該有的一切,名聲、權利、自由,就像昭陽長公主一樣,而不是如今像一只可憐蟲一樣接受他人憐憫的目光。

當初平樂與嘉和兩位公主,幾乎是同時出嫁。可不同的是嘉和嫁了安國公府的次子,而平樂卻是嫁去了遙遠的寧武關,定國公裴家。

雖然從京都去寧武關路途遙遠,嬌生慣養的平樂一路上不習慣極了,可她心中卻是高興的,她的父皇終于看重了她一次。定國公裴家啊,威名赫赫,在邺國的百姓心中就是忠臣良将的代表,深受歷代帝王們的信重,更是太後娘娘的母族。嘉和不過嫁了個沒有才學本事的次子,謝安瀾雖然嫁了輔國大将軍,可也是出身卑賤之人。唯有她,她在親事上贏過了她們所有人,當初她那麽嫉妒她們,可如今呢,她們的夫君都比不上她嫁的裴遠。

可嫁過去之後平樂才發現她的婚姻并不幸福,裴遠并不因為她是公主就捧着她,而是仍然一心撲在戰事上。裴遠身為嫡子,每次打起仗來都沖在最前面,經常負傷,每個月能陪她的時間少的可憐。

就在她嫁過去的半年後,裴遠在一次戰争中中了流矢,傷重不治,就這麽死了。人人都稱贊他是大英雄,可平樂心中又氣又怨,立馬讓人收拾行裝,回到了京都,來回就是這麽一年的光景,她卻莫名其妙的成了寡婦,真是倒黴。

平樂帶着一肚子委屈回了皇宮,端妃抱着她哭作一團,誰想到這麽好的一門親事,竟是這樣的結尾。當天景和帝就召見了平樂,平樂還沒來得及向她的父皇訴苦,就被景和帝的扔來的硯臺砸中了額角,登時便倒在地上,血糊了滿面,景和帝怒氣沖沖的質問她:“我平日就是這樣教導你的?你丈夫剛死,你第二日就收拾行裝離開,你讓你祖母怎麽想?裴家怎麽想?天下人怎麽想?我們皇家對待忠臣就是這樣的态度!”

平樂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哭喊着問道:“那父皇要我怎麽做?要我在那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守着他的牌位過一輩子嗎!您為何這麽對我,我是您的女兒啊!”

景和帝壓抑着怒氣:“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所以我給了你一門這樣榮耀的親事,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沒在半路上就趕你回去。裴遠的死誰也沒有想到,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裴家子弟從來都是戰死沙場,裴家婦也從來沒人改嫁,你不願意回去,就在這宮中為裴遠守着吧,但不能因為你是公主,就讓你為所欲為,不能為了你一人讓天下的忠臣百姓寒了心。平樂,你是公主,這都是你該承擔的。”

平樂掙紮着起身哀求道:“父皇、父皇,我才不到雙十年華,你不能這麽對我。”

Advertisement

景和帝眼中閃過一絲不舍,讓方連海親自去扶住她,對她說:“平樂,富貴和尊榮,無論你要什麽朕都給你,只有改嫁這一點我不能答應,是父皇對不起你。”說罷不再看她,只揮手讓人帶她出去,空蕩的大殿中,已經不再年輕的帝王帶着疲憊的神色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終是一聲哀嘆。

平樂就此住回了承芳宮中,甚少出門,她怕看到別人憐憫的眼神。

今日她仍是穿的素淡,一身藕色的宮裝,身上的首飾皆是白玉,平樂坐在鏡前,看着自己的這身裝扮,倒是真像個寡婦,不禁發出了冷笑,她掀起自己厚重的留海,盯着自己額頭上那個半指長的猙獰疤痕,眼中神色越發冷厲,輕聲道:“父皇,我如今這樣,都是拜你所賜啊。”

此時一個小宮女進來禀報:“殿下,安嫔娘娘來了。”平樂眯了眯眼,冷聲道:“知道了。”随即便換上了熱絡的笑容迎了出去。

平樂親親熱熱的摟住白蒹葭的胳膊:“可把您給盼來了,我這有些大紅袍,說是貢品。我也嘗不出好壞,喝也糟蹋了,立馬就想到了您,誰不知您最是雅致,這好茶還是該給您這樣懂的人來品。”

白蒹葭感激的紅了眼眶,趕忙道:“多謝公主還想着我,在這宮中也只有您對我這麽好了。”

平樂揮退衆人,握住了白蒹葭的手:“白姐姐,沒人時我可否這樣叫你?說來你我年紀也差不多,我一見你就覺得投緣,好像我親姐姐似的,要叫你娘娘實在有些別扭。”

白蒹葭如今就像是溺水的人,別人的一丁點好意都像是救命稻草,她必須牢牢抓住,連忙點頭道:“當然可以,我也覺得公主很是親近呢,以後私下你我就姐妹相稱。”

平樂點頭,神色間有些猶豫,壓低聲音道:“這些話我知道不該說,可我實在是心疼姐姐。雖說你與瑾嫔都是花一般的年紀,可她那樣的破落戶兒自然更會伏小做低,讨父皇歡心。姐姐你家世品貌都在她之上,難道就要這樣憋屈的度過一生嗎?”

白蒹葭見她處處為自己着想,又一想自己如今的處境,更是鼻頭發酸:“哎,可我又能怎麽辦呢,如今已成定局。”

平樂挑眉:“姐姐為何只看眼前?父皇終究是年紀大了,而太子哥哥才是未來的帝王。姐姐難道不知道前唐的武帝嗎?她不正因為押對了寶,才有了後來的煊赫。她可以,為何姐姐不行?”

白蒹葭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妹妹快噤聲,這話可說不得。你怎麽會這樣說?”

平樂倒是毫不緊張:“姐姐別怕,這殿外守着的都是我的親信,絕不會走漏風聲。我這麽說當然是知道姐姐在入宮前,對太子哥哥有意,不忍看你煎熬,才好心提醒的。姐姐可不要誤會了。”

白蒹葭吓得不輕:“都是過去的事了,妹妹可千萬要幫我保守秘密。如今再說什麽都是枉然了,以後還是不要再提為好。”

平樂笑着點點頭:“姐姐既然沒這個意思,我當然不會再提,這茶可合你的口味?”

白蒹葭雖是明确的拒絕了這事,可平樂的話就像是一顆種子,埋在了她的心裏。當夜,白蒹葭甚至夢到了年輕英俊的太子恪與她一度春宵。醒來時她又羞又惱,可又覺得隐隐有種快、感。于是每到寂寥的深夜,她都幻想着與太子恪的雲雨,也幻想着自己引得父子成仇,得了年輕帝王的寵愛,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不是老死宮中,一筆帶過的安嫔。

半月之後,白蒹葭終于還是又去了承芳宮,神色緊張又帶着希望:“妹妹上次說的事,你可有辦法?”

平樂聞言勾起了嘴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