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白蒹葭被帶到了掖庭中的一處刑房,裏面陰森森的,散發着一股洗都洗不淨的血腥氣。牆面上帶着黴斑,挂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光看着就讓人腿腳發軟。

白蒹葭從小嬌生慣養,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聞着難聞的味道差點吐了出來。可她心中明白,若是把實情說出來,自己這條命是無論如何也難保了,她現在必須想個辦法保全自己。

方連海并沒有一上來就難為她,反而讓小太監搬了張椅子給她坐。白蒹葭嫌棄的看了看張沾着灰塵的椅子,但想到剛才方連海的陰狠神色,到底是沒敢多說,乖乖的坐了下來。

方連海坐在她的對面,立馬有殷勤的小太監端茶給他,他接過來呷了一口,就開口道:“老奴不繞圈子,還請安嫔娘娘把今日發生的事細細的說一遍來。”

白蒹葭定了定心神,開口道:“我從宴席上出來,是想要去更衣,我的侍女冬影可以作證。到了偏殿後,我覺得有些腹痛,就打發冬影回去取些我常吃的丸子。我自己進去更衣,可一進那屋中我就暈了過去,之後就什麽都不知了,再醒來......後面的事方總管您是知道的。”

方連海手中玩着核桃,冬影那奴婢是個死倔的,被打的皮開肉綻眼看就要活不成了,就是什麽都不肯說,這樣的丫頭倒是難得。只是如今想要交差,只能從安嫔這裏下手了。想到此,方連海站起身來,取下牆上挂着的一只三角形的烙鐵,只有孩童拳頭般的大小。他遞到白蒹葭眼前,說道:“娘娘可知這是做什麽用的?您頂着京都第一美人的名頭,又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這樣的東西要是印在了您的臉上,那可就太可惜,您說是不是?您想想啊,皮肉都燒焦的滋味,那得多疼啊。老奴不是個男人,可也知道憐香惜玉的意思,所以我勸您,哪怕是為了自己少吃些苦頭,還是別拿這樣的鬼話來糊弄我,趕緊照實說了吧。”

白蒹葭瞪大了眼睛,一把推開了那舉到她面前的烙鐵,高聲道:“方連海!你瘋了,我是安嫔,是陛下的女人。你敢傷我容貌?”

方連海一笑:“呵,您剛才不是也親耳聽到了嗎?陛下讓老奴無論如何也要撬開您的嘴,不拘用什麽法子。再說了,從您卷進這事起,這宮中就沒有安嫔了。您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轉頭吩咐小太監道:“愣着幹嘛!起火,沒看安嫔娘娘正等着呢嗎?沒個眼力見兒的東西。”

白蒹葭見他們果真開始生火盆,早就吓得肝膽俱裂了。那樣的東西燒到她的臉上,她以後還如何見人,一時間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趕忙道:“我說!你快把那東西拿遠些!不過我說了方總管可要發誓,不要再動我一根毫毛,我祖父一定回來救我的。”

方連海又端起了茶盞,笑着點頭道:“那是自然。只要您肯說實話,讓老奴能去交差,我自然不會再為難您。”

白蒹葭定了定心神,咬牙道:“是平樂公主。她讓我來此處,說是有讓我複寵的機會,可我一進門就不知為何暈了過去,誰知後來太子殿下也來了此處,一定是她有意陷害我們。”

方連海得了話,也不再與她啰嗦,交代小太監們看好她,自己就像景和帝去複命了。只是在心中道:真是個傻子,也不知是臉重要還是命重要,竟然這麽輕易的就賣了主使,如今沒了用處,哪還有活命的機會。

景和帝與太子在太極殿聊了一夜。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只是禦前伺候的奴才,隔着殿門還是聽到了帝王憤怒的罵聲,和摔碎茶盞的聲音。第二日,太子與太子妃被幽禁東宮,有重兵把守。章皇後知曉後,跪在在太極殿前磕頭,磕的腦門青紫也沒能讓陛下收回成命,反而被禁足在了鳳寧宮,沒有陛下的旨意,誰也不許探望。

昭陽長公主一向與章皇後、太子交好,聽到消息也進宮求情。誰都知道景和帝對這個姐姐的愛重,可這次她的話,也沒能讓景和帝改變心意,昭陽長公主府也被禦林軍圍了起來,禁止她再外出。這樣的變動,自然瞞不過裴太後,她老人家本就身體不适,被這樣一刺激,更是病情加重,聽聞連床都下不來了。

景和帝将協管後宮的權利交到了端妃手裏,而端妃的親子瑞王,雖只有十五歲,這兩日卻常常被景和帝帶在身邊。

一夜之間,轉變了風向。□□們人人自危,都知道這怕是要變天了。朝中有不少之前低調行事的大臣們,都與陶家走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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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樣的巨變,安瀾卻毫不知情,因為她要生了。

天才蒙蒙亮時,安瀾就忽然發動了,比預計的時間早了近半個月。幸而府中早就備好了産婆,這才不至于手忙腳亂。

可李浔卻賴在屋裏不肯走,安瀾疼的臉色煞白,他哪裏敢走。那婆子做給人接生的活計快二十年了,也沒見過這樣的男子,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溫聲勸道:驸馬爺還是出去等吧,婦人家生産都是這樣的,哪有不疼的。産房也不是男子該待的地方,不吉利的。”

李浔看着安瀾痛苦的樣子,只覺得心都揪了起來:“什麽吉利不吉利的,我不在乎,我要陪着阿瀾。”

安瀾卻覺得自己疼的受不了了,一會兒表情還不知會有多猙獰,哪肯讓李浔看着,咬牙道:“你快些出去,不然我要生氣了。”

李浔從來都拗不過她,更何況是這種時候,哪怕心裏有一萬個不情願,還是道:“好好好,我出去,你別生氣。我就在門外,阿瀾別怕。”

李浔就站在門外,聽着安瀾一聲聲哀叫,恨不得能自己去替她生才好。可從清晨一直折騰到中午,孩子還是沒生下來,李浔急的直轉圈。王順見他飯都不吃,就守在這幹着急,在旁邊勸道:“您別急,都是這樣的。我家婦人那時生産折騰了一夜呢。”

李浔嘆氣:“我怎麽能不急啊,她何時吃過這樣的苦頭?”話音剛落就見有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出來,屋裏的聲音更加撕心裂肺,李浔吓的魂都要飛了,一把拉住那丫鬟問道:“公主怎麽樣了?”

丫鬟被他的大嗓門吓了一跳,端穩了銅盆回答道:“公主沒事,只是剛才有些疲累,喝了碗參湯這馬上就要生了,奴婢出來時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了。”

李浔只好繼續提心吊膽的站在門外守着,好幾次都差點沖進去,幸好有王順在一旁拉着。又過了有小半個時辰,終于有小丫鬟出來報信:“生了,生了,公主生了。”

李浔立馬沖進了房裏,産婆抱着擦過的小小嬰孩給他看:“恭喜驸馬爺,喜得麟兒。您看着小子,白白胖胖的,多喜人。”李浔撇了一眼,那剛生出來的孩子渾身紅彤彤、皺皺巴巴的,像只沒毛的小猴子,也不知這産婆從哪看出來的白白胖胖。李浔吩咐王順道:“快拿賞錢。”那産婆更是喜上眉梢,吉利話倒豆子一般的往外說。

李浔卻沒這樣的好心情,只坐在床邊心疼的看着安瀾,她臉色依舊蒼白,汗濕的幾縷頭發都貼在臉頰。安瀾輕輕摸了摸放在她枕邊的小嬰孩,半分力氣都不敢用。擡頭對李浔說:這屋裏氣味不好聞,你快出去吧。吃飯了沒有?不是傻站到現在吧?”

李浔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紅着眼眶握住了安瀾的手,低頭輕吻。安瀾被他弄得有些莫名:“這是怎麽了?嫌棄你兒子長的不好看啊?這是還小呢,過幾日長開了就好了,小孩子都這樣。”

李浔看着她認真道:“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安瀾心中感動,對他擠眉弄眼的笑笑:“那你日後補償我就好了。不過孩子到底叫什麽?讓你想了這麽久,還沒想出來?總不能真進宮去求舅舅賜名啊。”

李浔看了那孩子一眼,沒好氣道:“叫讨厭吧,混小子,敢讓你這麽疼,看他長大了我不狠狠收拾他。”

安瀾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哪有因為妻子生産太疼就讨厭自己兒子的人。李浔又想了想,開口道:“叫李真吧。”

安瀾一思量,也覺得不錯,笑道:“真?這個字挺好的啊,《玉篇》中的真,不虛假也。希望孩子以後本性純良,真善正直?”

李浔輕哼一聲:“哼,真讨厭的真。”

安瀾苦不堪言的坐起了月子,秦嬷嬷一月前就被長公主派來守着她。她是生怕安瀾落下什麽病根,不讓洗澡也不讓通風,每日裏的補品就沒斷過。安瀾覺得自己快要變成一條鹹魚了。天天躺着實在太過無聊,就讓酥酥給她找了些話本子看,可秦嬷嬷又道:“我的祖宗,你哪能這樣看書,将來眼睛要不好的。”于是事情就發展成了,每日裏,秦嬷嬷端坐在椅子上,一臉嚴肅、聲情并茂的給安瀾朗誦話本子:“紅杏兒褪去衣衫,跨坐在四郎身上。嬌喘着央求:郎君,來嘛。”

安瀾......:“酥酥,你給我過來,誰讓你拿這種書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李真: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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