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半個月來,京都中一片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靜的讓人心慌。
每日傻吃悶睡的安瀾也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兒。她剛生下孩子,照母親那個急性子早就該來看她了,如今過了這麽多天,母親沒來不說,連宮中都沒有半點動靜,李浔更是忙的每到深夜才回府裏,種種跡象都讓她心中不安。
可她無論怎麽問,秦嬷嬷都是同樣的說辭,只說是:“太後娘娘她老人家身子不太爽利,長公主進宮照看去了。您別擔心,安心坐月子才是,過幾日自然就都好了。”
這話安瀾如何能信。外祖母病了自然有舅母和一衆嫔妃們侍疾,召了母親進宮日日相伴,難道是外祖母病的很嚴重?可光是因為這個,母親也不會一次都不來看自己,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安瀾心中掠過無數個可能,越想越心急,自己愁的嘴角都起了個燎泡。可她拿秦嬷嬷沒法子,就把主意打到了李浔身上。
李浔又是忙碌了一天,可就是再忙再累他也不願意睡在衙門,心中惦記着妻兒,披星戴月的趕回了府裏。
在外院洗漱了一番,想着這個時辰阿瀾肯定早已經睡了,輕手輕腳的推門上床,半點兒聲音都沒出,倒是熟練得很。見安瀾又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團,他心中覺得可愛,低笑一聲,剛想伸手去攬,就見安瀾睜開眼睛,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哪有什麽睡意,分明就是在裝睡。
李浔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今日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
安瀾一把拍掉他的手,開口問道:“你說,究竟是出了什麽事?你們怎麽一個個的都瞞着我。”
李浔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低頭不敢看安瀾的眼睛:“能有什麽事?就是如秦嬷嬷所說的那樣,阿瀾,你不要想那麽多。”
安瀾見他心虛的小動作,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定是出事了。安瀾冷下臉道:“李浔,連你也要騙我?你們都說是為了我好,讓我不要操心。可我連到底出了什麽事都不知道,只能自己瞎猜,提心吊膽的。你要我自己進宮去問嗎?”
李浔見她真的生氣了,趕緊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以為你不知道才是對你的保護。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就說實話。太子與太子妃被囚禁東宮,章皇後和長公主殿下也被禁足了,太後娘娘急怒攻心下就病倒了......”
安瀾雖然猜到了一些端倪,可也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麽嚴重,她捂住胸口,愣愣的問道:“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李浔壓低了聲音:“對外的說法是太子頂撞了陛下,但是另有實情。阿瀾,你聽我說,現在的這一切都是表象,具體的事情我現在還不能說,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向你保證大家都不會有事的,只需要再耐心的等一等就好。”
安瀾被他雲裏霧裏的話繞的有些暈,還想開口再問。李浔卻先道:“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嗎?那才是真正的原因,你千萬不要表現出什麽,如今咱們府裏隔牆有耳。”
安瀾細細思索,上次才是真正的原因?陶家!
安瀾拉過李浔的手,在他手心中慢慢寫了個“陶”字,擡眼詢問他,李浔沉默着點了點頭,把她攬進了自己懷裏:“所以不要憂心,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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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李浔上次的說法,對于陶家的野心陛下早有察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這樣想的話,明面上是陛下龍顏大怒,囚禁的囚禁、禁足的禁足、換個角度來想,應該是怕陶家暗地裏下黑手,所以派人保護才是真的。可安瀾只要一想到上輩子國破家亡的場景,就覺得心慌,可她偏偏又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只能在心裏暗暗的祈禱:希望這次天佑大邺,別讓這些亂臣賊子再鑽了空子。
就在當天夜裏,禁衛軍副統領陶玄朝忽然發動宮變,所有的禁衛軍皆聽他號令,而京都的守兵們本就不是以精銳着稱的禁衛軍的對手,如今又大部分都守在東宮、鳳寧宮、長公主府這三處,剩下的人數不多,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棄械投降。陶玄朝帶着人馬一路暢通無阻,将太極殿團團圍住。
太極殿中的帝王顯得有些落寞,只有方連海還守在他的身邊。
景和帝看着俨然一副勝利者姿态的陶玄朝,陰沉着臉色怒道:“大膽逆臣,你是要借着朕的禁衛軍逼宮不成?”
陶玄朝哈哈大笑:“微臣哪有那個膽子,不過是想請陛下別再那麽勞累了,早日傳位給瑞王罷了。一片忠心怎麽被您誤會了?”
“哼,”景和帝冷哼一聲“禁衛軍雖然是精銳,可人數卻不多。你靠着他們如何與朕的幾十萬大軍抗衡?”
“大軍?仲老元帥如今駐紮在邊境,等他聽到消息趕回來時,瑞王早就已經登基了。您與太子又已經染病而亡,他那個愚忠的老匹夫又能如何?瑞王可是您的親兒子啊,沒人比他再名正言順了。而輔國大将軍的那批人馬,您還是別指望了,瑞王許了他兵馬大元帥的位置,那些效忠于您的臣子們,現在也正是由李将軍在帶人血洗呢。”
“舅舅。”平樂身穿一襲大紅色的百花穿蝶裙走了進來,明豔照人,對着陶玄朝嬌笑着施禮,在她身後是端妃與瑞王。
景和帝憤然的站起身:“平樂,你也要父皇死嗎”
平樂扶了扶頭上的朱釵,粲然一笑:“父皇,您總是偏心別人,不管是嘉和那個少根筋的,還是謝安瀾那個外人,你都對她們掏心掏肺,從不管我的死活。可如今呢?她們可有人來救你?一直都是你錯了!你該對我和母妃、弟弟好些才是,那樣的話也不會有今日的結局。這次就當是您心疼女兒一次,快些上路吧,莫再擋了我們的路。”
景和帝像是被這番話傷透了山,頹然的坐下,方連海連忙撫着他的背,幫他順氣。一直冷眼看着的端妃,倒是比誰都心急,再不屑的裝出從前那副和善模樣,而是冷着臉道:“陛下,請吧。”
景和帝擡起頭來,盯着她的眼睛問道:“你想要的朕如今不是都給你了嗎?統領後宮的權利、對瑞王的重視,這些你都得到了,為什麽還非要如此?”
端妃不耐煩道:“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你就拿這些來打發我?将我哥哥充軍、毀了我女兒的一生幸福、對我生下的兒子視而不見。如今蕭恪做出了這麽禽獸不如的事情,你卻還是拖來拖去就是不肯廢後、廢太子,我再也沒有耐心跟你耗下去了,既然你對章氏和她的兒子情深義重,那你們就到地底下團圓吧。”
景和帝像是累了,嘆氣道:“難道陶玄奕一心為國為民,朕才讓他充軍的?是他自己知法犯法,理應如此!你的兒子從出生我就封了他做瑞王,連封地都是頂好的。至于平樂的親事......算了,随你怎麽想吧,你既然一意孤行,那朕成全你就是。”說罷把茶盞摔落在地。所有的禁衛軍揮刀指向端妃等人,原本應該已經被李浔解決掉的禁衛軍統領郝有道走進大殿中,向景和帝跪拜:“微臣參見陛下。”
陶玄朝不敢置信的看着這一切,搖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郝有道對他冷聲道:“禁衛軍本就只忠于陛下一人。陶副統領,你該不會連這點都忘了吧。”這話說完,所有的禁衛軍皆跪倒在地高呼:“誓死效忠陛下。”
景和帝神色激動,連着說了幾個好,勉勵了衆人一番,才交代郝有道将他們幾人綁下去,見陶玄朝還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開口說:“輔國大将軍确實不像仲老元帥,他不是心系社稷、憂國憂民的人。可他最想要的朕已經給了,他只會忠于朕,是你看走眼了。”
陶玄朝被人綁下去時,一直琢磨着景和帝剛才的話。最想要的?對男人而言還有什麽比權利更加重要?他想不明白。
端妃一臉的頹色,被推了出去,連年紀不大的瑞王都沒有二話,一臉的決絕,一聲不吭。只有平樂激烈的反抗,甚至掌掴了一名禁衛軍:“大膽奴才,你竟敢推我!”見景和帝看來,平樂立馬對他哭喊着:“父皇、你饒了我吧父皇!全都是我母妃的主意,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可您的女兒啊,您饒我一次吧!”景和帝面色平靜的揮了揮手,平樂被人毫不留情的拉了出去。
直到殿中安靜了下來,景和帝頹然的捂住了臉。過來好半晌,才開口道:“是朕錯了嗎?”殿中只有方連海,一聽這話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您是天子,太子是不會錯的,錯的是他們的貪欲。”
景和帝搖搖頭,輕笑一聲:“呵,是朕錯了。朕要是沒錯,怎麽會親生的孩子都要置我于死地。”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計劃當中,說是想要一網打盡,其實不過是想要再給他們一個機會罷了。如今還是他贏了,可贏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