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避而不談。
肖落總是喜歡對這種事情避而不談,好像他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海綿,能把漫天的苦水都裝進去似的。
關于過去,謝柏群可以有耐心,去等肖落哪天願意告訴他了再告訴他。
但是如果事關性命安危,謝柏群不可能放任肖落一個人去赴湯蹈火。
“行,你不說是吧,我立刻就把這件事上報給領導。”
“我會上報的,我會上報的。我知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會上報的。”
肖落把人抱在懷裏,用了很重的力度,他不希望謝柏群被扯進這灘渾水裏。
滿身淤泥見不得人不得不蹒跚前行的人,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吧。
“我們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好嗎?你在車裏等我,我讓誰有空的過來接手一下。那幾個學生還在那裏呢。”
謝柏群也不至于不識大體,但他實打實地在生氣,萬千怒火燒得再燦爛,也只能姑且埋在心底,他拒絕了肖落在車裏等的提案,坐在路邊,給同事撥電話。
肖落也擔心那邊出岔子,又趕回了高草叢中央去。
不去不知道,一去果然出大問題。
“你們參與了對曾波的謀殺吧。”肖落站在那幾個學生的對面,只是他離開一會兒的工夫,那群學生竟然撿起了刀子,想對昏迷過去的男人動手,只是大概還需要一些心理建設,所以也猶豫着沒有動手。
“我們沒有。”學生連忙辯解。
“那把刀子丢掉。”肖落又往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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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過來!”
“別做傻事。我是說真的,參與了和你們親手動手,這兩件事情的性質很不一樣。”肖落語調平平,說這句話的時候平靜地像是在說今晚吃什麽。
肖落習慣了這幅不動如山的樣子。
哪怕心裏驚濤驟起又驟落,他也習慣了從一個戰場立刻奔赴,另一個戰場,沒有間隙,沒有休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藏好做好的軟肋,不要讓對手發現。
對方畢竟只是初中生,很快便動搖了。
就在對方終于顫抖着手臂丢下刀子的時候,變故橫山生,地方的男人即便雙手被縛,用嘴咬着刀子,也要把這個稚嫩的罪惡萌芽同他一起拖進地獄,他是不計後果地在複仇。
肖落不可能再認不出他是誰。
他是失蹤已久的男主人——高子平。
肖落只來得及把離得最近的那個初中生猛地一把拉開,男人把刀捅進了肖落柔軟的腹部,肖落緊緊地限制住他的行動。
男人愣了一會,最後終于被按在地上嚎啕大哭。
淚水混着泥土,把男人原本就不幹淨的臉弄得髒兮兮的,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他人生裏唯一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複仇,依舊以失敗告終。
肖落聽見遠方響起急促的警笛,手上依舊不敢卸了勁。
他本來不會說這樣的話,但不知怎的想起謝柏群的模樣,他像是喃喃自語地說:“你想要的公道,會有的。”
男人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只是掙紮變得弱了一些,哭聲也小了,呆呆地注視着有警員跑過來的方向。
在周居席帶人接手了男人和幾個學生之後,肖落才松了口氣,他被捅的那一下應該沒有傷到重要的器官,肖落使着巧勁按着傷口,刀還沒有拔出來,看起來流的血還沒有腰側那道長的傷口多。
周居席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受傷了。但還是吓了一跳,肖落還是自己撐着跟在隊伍後面走出高草叢的,肖落上了一起過來的救護車去了醫院。
縫了針,也打了破傷風。在救護車上肖落才覺得累,渾身也難得有點冷,手腳重得受不了,一個勁地往下倒,後來醒過來的時候就在病床上了。
有一個不認識的小警員在照看他。
肖落問了一句:“幾點了?”
“啊,您就醒了?這送來醫院還沒五小時呢!”
“傷的不重。”肖落自己有個判斷,他被捅的那一下連大手術估計都不需要。
“這這這哪能是不重呢,您車上就昏過去了。”
“審得怎麽樣了?”
“連夜做着筆錄呢。”
肖落心想有周居席和錢澈這種老刑偵在,大概也不用太操心,謝柏群不知道怎麽樣了。
肖落借了手機,給謝柏群撥了電話,然後被挂斷了。
肖落想了想還是給孫星空挂了電話,問:“謝柏群呢?”
“他剛幫忙做完筆錄出來,和周居席在交流。我叫他?”
“不,不用了。”
“行,話說肖隊你這麽快就醒了?我聽他們說你傷得挺重的?”
“沒有,小問題而已。”
“诶——話說你們吵架了?柏群都不去醫院看你哦。”
肖落心虛地答:“沒有……吧……”
肖落也說不準謝柏群生氣沒有,思前想後還是睡不踏實,又躺了兩三個小時,稍微喝了幾口水,覺得整個人稍微緩過勁來了,就以上廁所為名偷摸從醫院溜了。
肖落直接回的酒店,謝柏群熬了一整宿,上午的時候和錢澈換了班,稍微回去休息一會。
肖落回了房間發現沒有人,問了前臺才發現謝柏群為了表示自己的生氣,專門自己開了個房間,不和他住在一起了。
肖落厚着臉皮,還用上了自己的警察身份,聲稱對方之前手術住院,怕出什麽事,好說歹說讓半信半疑的服務員幫他開了門。
謝柏群沒有在床上,聽水流聲大概是在廁所裏。
一個大夜熬下來,快把謝柏群的精神頭都熬幹了,躺在床上之後胃一直不舒服,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撐着走到廁所剛彎下腰,就吐了個底朝天,喝進去的幾口清水混着酸苦的胃液膽汁都翻了上來。
“柏群。怎麽樣了?”肖落看見他半死不活地撐着洗手臺就知道出事了。
謝柏群沒有擡頭,他知道有人進來了,而且八成是肖落,他不能擡頭,擡不起頭。
稍微擡一點頭就暈的不行,血糖低得不行。
謝柏群手指都麻了,心髒跳的格外費勁,胃裏卻還是一攥一攥地疼,他連按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我……沒事……你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謝柏群本來想硬氣一點,但疼痛把他的話分解地支離破碎。
腸子不給面子地一抽,謝柏群膝蓋彎一軟,跌坐在地面上,腸子突然劇烈地痙攣起來,感覺腹中不住地翻絞,疼得話也說不出來。
“怎怎怎麽了?肚子疼嗎?”肖落心急如焚,他就覺得謝柏群當時肚子不舒服了。
肖落伸手要幫他揉,但謝柏群卻不肯,一邊疼得臉色發白,一邊自己固執地蜷成一團沒有章法地按着肚子。
肖落沒辦法,去外面謝柏群的外套兜裏翻他的藥,發現止疼藥少了四片,不由得又心疼又氣。
“那我們吃點藥好不好?吃了藥就好了啊,不疼了啊?”肖落把解痙攣的藥捏在手上,想喂給他。
謝柏群自己其實吃過了,但是什麽都吃不下,沒忍住吐了,吐得他難受,現在說什麽也不想吃了。疼得緊了他心髒就費勁,沒一會兒眼神都有點聚不起焦了。
肖落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抱着被子把人嚴嚴實實地裹起來,陪着他坐在在廁所的地面上,輕聲哄着。
“不氣了不氣了,別和自己身體過不去是不是?疼起來多難受啊。不吃藥我幫你揉揉,痙攣揉開就不疼了是不是?”
謝柏群對肖落的懷柔政策采取了視而不見。
過了二十多分鐘,這陣痙攣才慢慢緩下來。
看着謝柏群放松下來,肖落才松了口氣,摸了摸謝柏群濕漉漉的頭發,問:“廁所裏涼,我們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髒。”
“不髒,我打點水給你擦一擦身子,別洗澡了。能自己起來嗎?還是我抱你?”
肖落有點掂量不住自己的身體,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動謝柏群,他現在也虛。
謝柏群大有被子一卷廁所裏繼續睡的風範,肖落哭笑不得地把人連被子都抱起來抱到床上。
這下謝柏群可算黏上了。抱着肖落的脖子不松手,過了一會摸到肖落手上有繃帶,又輕輕地松開了手。
“手上就是被草割了一下。不疼的,你哪裏不舒服,肚子還是疼嗎?給你揉?”
“不要了。”
“生氣了?”
“沒有。”
“那我去醫院了你也不擔心。”
“不擔心。你都不怕死,我擔心什麽。”
“所以還是生氣了?”
“沒有。”謝柏群越想越生氣,把臉埋進了肖落的肩膀,肖落只知道自己生氣了。
但還是不和他解釋,還是什麽都不打算和他說,謝柏群不想讓肖落這樣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