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謝柏群幾乎第一時間抓住了自己之前的誤區所在,猛的半跪在坐着的高子平面前,問:“當時進入你家的,你的妻子認識的人,是大人,還是小孩?”

高子平神色平靜地看着謝柏群,過了一會又擡頭看了看神色有些慌張地三名高中生,緩慢但堅定地說:“是大人。”

是大人!

一時間,謝柏群不知道自己是慶幸還是失望。

或許他慶幸,慶幸這些孩子并非真的無可救藥,他們沒有狂妄對人施暴乃至痛下殺手。

但這也意味着,他們原本近在遲尺的真相,突然又遠了一些。

肖落并不意外,他對事情不抱先入為主的觀念,只看向那幾個縮頭縮腦的高中生,過了一會兒,肖落問:

“是誰讓你們幹的?誰告訴了你們關于曾波的消息,甚至讓你們幫忙處理屍體,收拾殘局,最後又答應給你們一些好處的?”

三個高中生你看我我看你,交換了幾個眼神,最後誰也沒說話。

“行,不說也行,學校會議室嫌呆着太舒服的話,那我通知你們監護人過來,請你們換個地方喝茶。”肖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不要叫家長!”其中一個高中生終于出聲,對着一遍作勢拿出手機要打電話的謝柏群有些驚慌失措地喊到。

“我什麽都沒有幹!我們什麽都沒有幹!我只是在廁所抽煙被抓了而已,求求你們不要告訴家長,要是讓我爸知道……他會打死我的。”那男生個子不算高,說話說到這裏帶了哭腔。

“喂!”同伴有些看不起他地服軟,有些不滿地唾棄,“你個孬/種!”

“我不能回家!也不能讓我爸過來!我會被我爸打死的!”

肖落沖謝柏群擺了擺手,謝柏群帶着那個願意開口的男生進入了隔壁的會議室,由于他們班的代班主任有課。因為在場陪同的,還有高二的那名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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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麽名字?”

“郭信歸。”男生有些局促地不停地扣着手指。

“好的,郭信歸,接下來我會問你一些問題,希望你可以如實回答。5號那天,你在哪裏幹什麽?”

“周末放假。我沒有回家,就在外面找了個地方玩游戲。”

“什麽地方?”

“網……網吧。”

“具體的名字?”

級長忍不住皺着眉頭在旁邊吐槽道:“網吧?你們沒成年吧,進什麽網吧?遲早要和你爸媽談談。”

“沒有名字,就……就是學校後面樓裏,算是自己家一棟樓擺了挺多電腦的,就放網吧開了,還能睡覺。”郭信歸小聲說。

“一整天都在玩游戲嗎?誰能夠證明?”

“網、網吧的老板可以,他有登記的,算時間收費,我經常去,他認得我。”

“是你殺了曾波嗎?”謝柏群猛的壓低了聲線,坐在他對面擡頭盯着他看。

“不是我!我5號一整天都在玩游戲!真的!網吧老板可以證明!”郭信歸激動地把椅子往後蹭了一段,在地板上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

“警官,這種混小子的話可不能信,如果他經常去那家網吧,肯定可以和老板什麽的串通好。我看沒準就是他們幾個幹的了。”

謝柏群無視了一旁廢話不斷的級長,又問:“可以,既然不是你,那麽是誰殺了曾波?”

“我……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嗎?”謝柏群語氣平和地又重複了一遍,“那為什麽第一次我和你們見面的時候,明明我們沒說自己是警察,也沒說曾波死了,你們卻可以說出曾波的死和你們沒關系這種話來?”

“學校裏都再傳……大家都在猜……畢竟曾老師突然就沒有來了。”

“噢,我問你,你13號在幹嘛?”

“啊?”男生明顯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13號對應的哪一天。

“太奇怪了吧,5號你了如指掌,但更近的13號卻一點印象都沒有,過去了這麽久,我說5號,你不僅能對應得上是周幾,還清楚得記得自己幹了什麽,小同學,看來5號對你很特別啊?”

謝柏群沒有笑,只是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也不動筆往紙上記東西,語氣與其說是調侃,不如說是嘲諷。

對方沒有接話,似乎後悔了,打定主意要沉默到底。

謝柏群不确定自己還能跟這小東西杠多久。

因為他胃裏有點擰着疼,很想從肖落的衣兜裏去摳兩片止疼來吃,肖落把他的止疼藥沒收在他那裏,一時間謝柏群身上只有胃藥。

連被熱水都沒有,非常可憐。

謝柏群摳了兩片出來往嘴裏咽,沒有糖衣的藥片上全是苦味,看見那小子盯着自己,謝柏群沒好氣:“吃藥啊小同學,你也想吃啊?”

“啧……老師,不好意思能麻煩你幫我打杯熱水嗎?我這老胃病實在是……不好意思啊。”謝柏群笑了笑,完全沒有麻煩別人的自覺。

在對方出去合上門的下一秒,謝柏群立刻坐直了身體。

飛快地說:“快點,我不知道你們老師什麽時候回來。你有什麽不能被他聽到的,就快說。”

“是他。是級長。”郭信歸白着臉,小聲地說。

“你們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我們被叫過去打掃了衛生,丢垃圾,還有……搬……搬屍體。”

“你們有參與強/奸或者殺/害曾波的過程嗎?”

“沒……沒有,我們是晚上才過去的,去的時候……”郭信歸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真的,哥,你相信我,雖然我們平時也會開曾老師的玩笑,也、也有過惡作劇。但是我們真的沒有想過要對曾老師做、做那種事情!”

“隔壁會議室的那個男的你們見過嗎?”

“見過。”郭信歸聲音控制不住地抖,“他當時頭上都是血,我們搬他的時候發現他還……活着……我們把他搬到了水庫旁邊,吵了一架,最後誰也沒有說服誰,就把他放在了水庫旁邊。”

“你們後來還想過去看一眼是嗎?”

“嗯,也是吵架……”郭信歸說到這裏終于恢複了一些平靜,癱在椅子上,過了一會他笑了笑:“怕他死了,又怕他沒死。”

“不過今天見到他還活着,實在是太好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年人臉上淚水不停地往下流。

但郭信歸把眼睛睜得很大,不擦眼淚,也不眨眼,好像這樣就能假裝沒有哭。

郭信歸在那名級長回來的時候看了對方一眼,最後認命了,他回過頭對對方說:“你逃不掉的。”

那人手裏的杯子掉下來,剛想往外跑,被等在外面的肖落一把按在了地上,扣上了手铐。

校外的警員安靜地進入學校,又安靜地把這個人帶走了。

謝柏群在郭信歸說出是他的時候就給肖落用老人監控手表打了個電話,肖落也識相地只接通,沒有出聲。

他們兩個人的默契有時候謝柏群都覺得驚訝,他什麽都沒說,但肖落已經在外面等了。

肖落進來的時候,謝柏群不安分地在他的衣兜裏想摸止疼藥,胃藥不頂事,還是疼得人想打折,被肖落猛的拽了手腕,瞪了一眼:“待會帶你去趟醫院,你這樣不行。”

謝柏群只好勉強收回手。

首先松口的是郭信歸,那一天謝柏群和肖落找到他們的時候,郭信歸甚至覺得那是救贖,他等那一天等了太久了,對未知的結果的恐懼,和每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郭信歸只覺得一刻也沒有辦法承受了。

他會夢見肢體冰涼僵硬的觸感,被裹在袋子裏漏出來的女人的頭發,還有血糊糊的場面。

那天他們三個人回來之後都洗了很久很久的澡,在宿舍裏抽煙。甚至是沉默地互毆了一場,他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發洩。

當問到郭信歸為什麽會願意聽級長的話,替他隐瞞的時候,郭信歸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

“因為他知道,我們都是他圈養的沉默的羔羊,是被拔掉獠牙的狗,只會對他搖尾乞憐。”

肖落聽到這一段話的時候臉色猛的一沉,這段話的論調太像那個人了。

“你看他們的樣子,對我感恩戴德,把我當成上帝來相信,希望得到我的幫助,真是可愛又可憐的小寵物呢?我怎麽能夠不幫助他們呢?你說對吧?蕭。”

謝柏群也注意到肖落的臉色前所未有地陰沉,只能輕輕地往肖落身邊挪了挪,裝作不經意地蹭了蹭肖落的手背,試圖寬慰對方。

那段話确實太惡心了。

負責筆錄的錢澈保持了一貫的面無表情,只繼續問:“你們為什麽願意聽他的話?”

郭信歸艱難地掰動着每一個指節,把手指的指節掰得發出響聲,一直到掰不出聲兒了,才說:

“我現在也想不明白我為什麽會那麽聽他的話,可能……可能你們都覺得我們瘋了吧……

但是你不知道他是怎麽控制我們的……像是我們這些經常犯紀律的學生,每周會有一個訓導課,這節訓導課就是級長上的,他管這叫思想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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