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但高子平依舊是想不起來,謝柏群不忍心再逼迫,只說:“那麻煩您,如果您想起來什麽的話,請務必聯系我,任何時候都可以,這是我的號碼。”

高子平收下了謝柏群寫給他的號碼,臉色有些難看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無力地說:“謝警官,對不住啊。”

“高子平,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謝柏群依舊是耐心地重複這句話,對着高子平安撫地笑了笑,“我說過的吧?你能夠活着真的是太好了。你是受害者,也是重要的證人,因為你,我們得以掌握更多的線索,你先休息,明天可能還需要你去幫個忙,去警局做個嫌疑犯的畫像,記得多少說多少,明天會有同事再聯系你的。”

謝柏群把筆錄的簽的文件交給同事,指了指醫院前臺,“辛苦你啦,我最近胃有點難受,順便挂個號上去看看。”

“成,注意身體昂,車我先開走了。”

“嗯,等會兒我自個兒回去。”

謝柏群在前臺領了個號,這會兒過了門診的時間,只能挂個急診,謝柏群自個兒就讀醫出身的,也知道急診基本上做不了什麽,唯一的優點就是能開點處方藥,他帶出來的藥快吃完了。

國內公立醫院排隊是常态,謝柏群心态也好,挂了號就癱在大堂的一個沙發凳上等,估摸着按問診的速度,起碼還有兩個小時才輪到他,理智上他也知道自己該吃點東西。

但人實在是累得慌,倒胃口,吃了八成要吐,想着休息會兒再去吃兩口,結果坐在那兒越坐不對勁。

他沒怎麽看微信,一般真有事找他,他們都會直接打電話。加上手機電量不充裕了,謝柏群打算閉目養神一會兒。

醫院裏不知道是不是有供暖,或者單純沒風加上人多,實話說并不冷。

但他身上就是一個勁地冒冷汗,手腳都和浸在冰水裏似的,手指尖發麻。

謝柏群意識到有點不對,扒着旁邊也不知道是誰,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問:

“麻煩您,能幫我叫一下護士嗎?我、我可能低血糖有點嚴重,需要幾支葡萄糖。”

旁邊的人冷不丁被他這一扒拉,再看他死人一樣的臉色,眼神都飄了,連忙叫了護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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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聽他自己判斷的低血糖,一過來感覺這人坐都坐不住了,連忙扶着人在長沙發凳上躺下,喂了幾口葡萄糖的溫水,簡單測了血壓血糖,發現确實低得不像話。

打算讓他先緩一會,觀察一下。

謝柏群被喂了幾口葡萄糖又躺了一會之後,确實覺得舒服了一下,至少能看清楚東西了,向護士道謝。

“你還暈嗎?再躺一會兒吧,還需要葡萄糖嗎?”

“不用了,謝謝。”謝柏群被灌的那幾口太給勁了,甜得他嗓子眼都發齁,整個人有點反胃,想站起來去廁所。

“诶你去哪?你血壓還是很低,別亂跑了。”護士扶着他。

“我去個廁所。”謝柏群努力走出了直線,謝絕了護士陪伴他進男廁所的好意,那個時候謝柏群還沒覺得多難受,可能也是因為這幾天就這樣。

沒有多難受,也沒有多舒坦。

他剛進隔間就撐着旁邊的扶手吐了一遭,剛剛喝進去幾口水都着急往外湧,胃酸大概也泛上來,謝柏群覺得嗓子眼燒的慌,整個人蹲在地上,靠扶着醫院隔間裏裝着的扶手不讓自己整個人栽下去。

謝柏群勉強按了沖水,在裏面緩了一會,慢慢站起來打算漱個口,走到洗手臺前剛一彎腰,立刻嘔出兩口血開,還帶着血塊,在雪白的壁上特別明顯。

謝柏群心道不妙,撐着牆往外走,打算請求插個隊,不行先給他開點止血的藥挂上。

但症發得太急了,或者說謝柏群自己發現得太晚了,剛走出廁所門就開始噴射狀嘔吐,謝柏群想努力控制一下都來不及,看着一地板一牆血糊糊的,謝柏群還走神想了一下這多難收拾。

他這樣子屬實吓着人了,但吐完之後謝柏群甚至覺得松快了一點,被按在輪椅上推進去插隊就醫的時候還冷靜清晰地陳述了一下自己的情況。

夜班的急診人力有限,醫生緊急處理了之後,謝柏群甚至開始自己報了幾個藥名,讓挂水,先保守治着,估計要明早才能做的了胃鏡。

在臨時病床上側卧着挂上水之後,護士還和他念叨:“哎喲?你也是醫生啊?怪年輕的啊?”

“不是,我是幹警察,但學過醫。”謝柏群打着藥不太舒服,沒睡,含含糊糊地回。

“厲害了,當醫生當警察都高危,唉,也真不容易。你就一個人在這兒啊,叫個家屬或者朋友過來吧。不然萬一有點啥事兒人都不好叫呢。我們夜班人少,沒法一直盯着你。”

“嗯,好,我這邊沒事,你先忙你的吧。”謝柏群剛剛的繳費還是有個護士看他可憐幫他去繳的,這會兒才有點力氣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打算問問肖落忙完沒。

肖落的消息欄上赫然寫着算了吧三個字。

謝柏群壓根沒生氣,他就沒反應過來,他愣了一會,刷了一遍他們那個群的消息,才知道肖落被上面臨時抽調回去,現在錢澈暫任隊長,群裏還有錢澈艾特他問他身體怎麽樣了。

抽調回去幹別的事,謝柏群覺得這道理他都能懂。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肖落這麽厲害的人,也不可能真就在這裏一點兒不挪窩了。

但和他說算了吧是啥意思?

謝柏群累得厲害,只回了肖落一個問號。

過了一會兒又拍了自己濺得一身血的衣服,給肖落發消息:報告領導,我吐血了,現在情況穩定。但一個人在醫院非常無聊,急需領導關愛。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下了飛機給我個電話。

他就不能一個人在那裏琢磨,越琢磨心裏越難受,肖落這人不可能是發錯了。如果錯了肖落肯定會解釋,所以算了吧這三個字确實是給他的。

謝柏群有時候也整不明白,他想談個戀愛為啥就這麽難。

想要遇見一個愛的人有多不容易,是經年累月的喜歡,才積攢起的勇氣。

他自己鼓起勇氣不夠,他還要勸着對方鼓起勇氣,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對方卻突然決定獨自前行。

明明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卻還是對人死心塌地。

有時候他覺得他能被肖落活活氣死,刀山火海他肖落可以第一個趟,槍林彈雨他也能頭一個闖。

唯獨在自己的生活裏,偏偏是個該死的逃兵,比王八還要王八,不用別人碰,他自個兒在心裏就能打上一百次退堂鼓。

要不是打不過他。

要不是打不過他,謝柏群有時候也有把對方按在地上爆錘的想法,想把一個人的腦子翻騰出來看看他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

雖然謝柏群并不是不能理解。

他并不是不能夠理解肖落的想法,正是因為他知道肖落是喜歡他的。因為喜歡他所以想把他往外推,希望他可以永遠,永遠呆在最安全的地方,不用經受任何的磋磨和磨難。

但越是理解,謝柏群就越是氣的牙癢。

這不是謝柏群想要的,如果他向往安逸的生活,他就應該安分守己,要麽留校走學術路線,要麽找個私人醫院,舒舒坦坦地給有錢人治病,不管哪條路,不都比當警察要舒坦麽?

而且如果連他也放棄肖落的話,肖落大概就會真的一條路走到黑了。

從那天晚上肖落和「那個人」對話之後,肖落的狀态就已經不對了。就像是樹起了一層無形的隔閡,不去對人投入任何感情的話,他就可以活的更加鐵石心腸。但這種冷酷,在謝柏群看來,更像是為了不受到傷害的自我保護。

在使命之外,沒有人真的問過肖落想過什麽樣的生活,他只是被使命和千萬人的安全推着,一步步推向深淵。

肖落飛機剛落地,他手機一開就聽見監控軟件在報警,魂都吓沒了半條。

又出事了。

他前腳剛走,謝柏群後腳又出事兒了。

這人只有拴褲腰帶上才能完好無損麽?

謝柏群沒能能到肖落給他的電話。

第二天一早做胃鏡,血壓掉到60/49,整個人幾乎昏厥,被火急火燎地推去手術室,醫院接了肖落打進來的電話,和那邊說明了情況。

手術是個微創手術,對胃部的動脈血管作處理,推出來的時候謝柏群就已經恢複了一些意識,看到自己在輸血,大概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孫星空過來陪他,照例背着自己的寶貝電腦。

謝柏群和同事處起來沒壓力,唯一擔心的就是不知道醫院聯系的誰。

要是爸媽聽着信兒才完蛋,問了孫星空才知道醫院剛好接了肖落的電話,然後肖落轉告的他們,家裏不知道。

他躺在床上緩了一會兒,問孫星空說:“肖落說什麽了沒?”

“他說讓我給他報個信兒,報你的情況。”

“你報了嗎?”

“沒有啊,憑啥給他報?讓他操心操心挺好的。省的他不知道去幹啥又不惜命。”孫星空得空摸魚,打游戲的同時瞄兩眼挂的輸液。

謝柏群禁水禁食,一時間他沒有任何事兒好做的。

“你也這麽覺的?”謝柏群無奈地笑了笑。

“我們私底下都說呢,說他感覺和不要命似的。但說他一心求死吧也不像,就像是不想活了,但也覺得不該這麽死。”孫星空頭也不擡地說。

“你呢?你怕死嗎?”

“怕啊,我的寶貝游戲賬號們還沒想好誰繼承呢?”孫星空半開玩笑地說,打完手頭的這局,孫星空才摸了摸他的手,還是冰得不像話,還是叫了護士醫生過來看。

“怎麽樣?我給肖隊打電話不?”

“晚一點吧,讓我再緩緩。”謝柏群閉目養神。

當時的孫星空還沒尋思出來為啥他打電話,謝柏群要緩緩,約麽過了兩個小時之後,謝柏群才終于決定給肖落打電話了。

沒有禮貌的問候,沒有客套的寒暄。

謝柏群第一句話就是用了他現在的全力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再給我跑一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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