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第二次了,高淑入院以來已經是第二次出狀況了。

病房裏,醫護人員正在圍着高淑搶救,走廊上,謝柏群正揪着負責看守的警員問話。

理論上,高淑目前屬于張霄一案的嫌疑人,是支隊管着的人,看守的警員也輪不到謝柏群來管教,但謝柏群心裏搓着火。

“怎麽回事?你們到底怎麽回事?昨晚看個人看不靠,我的兩名同事!一個大着肚子,另一個洗胃洗到胃出血,到現在還水米未進。

今天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要不是我剛好進去,高淑就要悄無聲息地死掉了?你們也什麽不知道,你們就是這樣盯人的嗎?”

也是看守的警員年輕,謝柏群語氣上沒有控制,他昨晚的時候尚且沒有覺得,滿腦子都圍着肖落打轉,擔心肖落胃不舒服啊,洗胃沒洗幹淨啊,藥品後遺症啊,這會兒恐懼的心情才後知後覺地蔓延起來,像莬絲花一樣纏繞住他的心肺,把肺部的空氣一點點擠出去,連帶着呼吸也急促起來。

一想到再失去這個人的可能性,謝柏群覺得自己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了,也扛不住第二個五年了。

“謝柏群。”肖落拍了拍謝柏群的小臂,咬字清晰地喊他。

謝柏群緊繃的肌肉這才松下來,眼睛有些充血發紅,慢慢整理好了被他揪亂了的警員的衣服,輕聲說了句抱歉。

“剛剛醫生過來查看起什麽時間?那個醫生你認識嗎?”謝柏群整理好情緒,溫和地問。

“半個小時之前吧,那個醫生就是主治,我們之前都見過的。現在在裏面搶救的人也是他。”年輕警員有些焦急地回答,想證明不是自己的失職。

“把情況和你們領導也說一聲,我看這裏的病房內部是沒有監控的,你去調一下走廊的監控,看有沒有可疑的人進出過高淑的病房。”謝柏群指了指走廊上一個監控攝像頭的方向。

肖落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沒出聲。

謝柏群餘光看到了,但沒問,靠在牆上,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小條剛剛買水的時候買的薄荷糖,這個牌子的薄荷糖孫星空說,困的時候來一顆,可以爽翻天靈蓋,謝柏群覺得自己正是需要降火的時候,他翻了那麽多卷宗,追了互助會那麽多年,好不容易逮住的狐貍尾巴,不能說沒了就沒了。

肖落就聽見謝柏群把薄荷糖咬的咔咔響,他隔着兩三步的距離都聞到了他嘴裏的薄荷糖味兒,不知道為什麽反而被勾起來了煙瘾。但醫院裏也不能抽,肖落伸手去謝柏群兜裏摸了一顆過去。

入口的一瞬間肖落想吐掉,覺得這糖嗆腦袋,且不論他味覺靈不靈敏了,這糖什麽味道他反正沒咂摸出來,就是一吸氣感覺自己任督二脈都通了,鼻子像是冰塊凍過。

真它娘的上頭。

肖落嗆過伏特加,也抽過那種味道沖天的煙草,一時間覺得自己被一顆小小的薄荷糖給難住了,處于一個想吐掉又覺得吐掉不太好的糾結态。

那邊兒謝柏群還在把硬糖嘎嘣嘎嘣咬着吃,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看着要去兜裏伸手摸第二顆糖了,肖落終于找到了自己嘴裏那倒黴玩意的歸宿。

飛快地低頭對了謝柏群的嘴,把嘴裏清涼得讓人難受的薄荷糖塞進了謝柏群嘴裏。

謝柏群這才像猛的神智回籠,抽了兩口涼氣,苦着臉向肖落抱怨:“好苦,你給我喂的什麽?”

肖落忍不住低笑起來,他就知道謝柏群剛剛在發呆,根本沒咂摸出味道來,他中學的時候也幹過類似的事兒。

那會兒謝柏群生病,又臨近生物奧賽的考試,這人就抱着熱水袋頗為恍惚地做題。

雖然題好像是沒錯,但是大腦沒法雙線程運營,肖落勸他吃藥勸了半天,謝柏群嗯嗯啊啊了好幾聲,放在手邊的藥片愣是沒動一下。

最後還是肖落直接摸了藥片給他塞進了嘴裏,端着水在一邊候命,誰知道謝柏群面無表情地把藥片嚼碎了咽了都沒和他要水喝,讓肖落嘆為觀止。

“你自己拆的薄荷糖,上頭吧?”

“嘶……紙巾紙巾紙巾……”謝柏群嘴裏味蕾爆炸,說話都含含糊糊的。

肖落好笑地伸手伸到他嘴邊,謝柏群順勢也吐了出來。

“你怎麽用手接啊。”謝柏群接過去肖落遞過去的水,着急忙亂地往下灌,一邊還含含糊糊地說。

“那又不髒。說說吧,想到什麽了?”肖某人大型雙标現場。

“我剛剛那麽一想,我懷疑是高淑自己停的監視儀。”謝柏群說。

“嗯哼……”肖落點頭,示意謝柏群繼續往下說。

“因為這個病房是高層,雖然高淑是單間,但從窗戶進來的可能也不大,加上看守的那位應該不至于認錯人,主治不可能在病人情況不穩定的時候下機器,就只能是高淑自己停的了。”

“謝警官這不是挺冷靜的嗎?剛剛還逮着人家小孩教訓。”肖落不急不忙地說。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你怎麽不告訴我?”謝柏群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我沒證據,而且監控反正橫豎是要查的,所以去查監控也沒什麽不對。我只是覺得,你不要放太多的期待在高淑身上。

因為高淑如果是不太清醒的狀态,她不一定配合你。但是還是有可能提供線索,但是如果高淑清醒過來的話……我如果是她,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自殺的。”肖落看了看病房裏面的方向,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謝柏群忽然被提醒了某件事情,如果說高淑有精神疾病。如果說高淑是藥物成瘾,但凡她有清醒的一瞬間,她一定會痛苦到不能自已。

她對小兒子有多愛護,對林一就有多痛恨,她有多愛自己的孩子,就有多恨對方身上的疾病。

所以現場才會呈現出那樣的局面,張霄是躺在高淑的床上的,神情裏沒有太多的驚懼,現場也很整潔幹淨。就像她深愛的孩子,只是睡着了而已。

這世間對她也不知是公道還是不公,高淑依舊從鬼門關裏撿回一條命。

這一次院方給她上了束縛帶,把女人枯萎的肢體綁在蒼白的病床上。

像是一根紮根雪原的草。

去看監控的警員回來和謝柏群他們彙報,說監控也看了,人他也核對過了,沒有不認識的人。

謝柏群和肖落也快速過了一遍,主要集中在醫生查房後到他們倆過來之前的這段時間。

“停一下,34分32秒的地方停一下,這個帶着口罩帽子的男的是誰?”肖落指着監控上的某個人影問。

“哦,這個是高淑的兒子,張達,他說他想看一眼,是在我陪同的情況下進去的,他就坐了一兩分鐘,然後就走了。”警員回答。

謝柏群和肖落皺了皺眉頭,張達本來應該陪在張浩然那邊的,而且是另一個醫院,為什麽比他們早一些來了這個醫院?

兩人從監控室出去,回去高淑病房的路上,就遇到了張達。

張達把外套脫了,戴着口罩,加上監控比較糊。所以一開始他們看監控沒認出來,但碰面了還是肯定認得出來的。

張達也看到了他們倆,躲得離他們很遠,帽子也拉的很低,不想和他們碰面。

謝柏群無意折磨未成年人,這小孩也夠慘了,但該問的還是少不了。

謝柏群堵住了他的去路,問:“張達,我們聊聊,我請你吃個午飯吧,也到午飯的時間了。”

張達被認出來,幹脆也不躲了,把口罩和帽子都摘了下來,跟着謝柏群走。

“想吃什麽你挑吧。”謝柏群大手一揮,這話說得很豪氣幹雲。

實際上醫院周邊也沒什麽排面,都是一些小的門店,連鎖店家常菜什麽都有。

“麻辣燙吧,門口有家楊爸爸麻辣燙。”張達走路的時候有點駝背,不如之前看到他精神了。

張達有種最後的晚餐的感覺,拿的菜很多,不僅多,而且重。

謝柏群看着皺眉頭,在後面和肖落咬耳朵:“這小子真敗家,拿那種水裏撈出來的粉都不把水甩甩再放進去,而且為什麽要拿濕粉啊,很重的。”

“謝警官啥時候這麽摳門了?”肖落笑他,肖落沒有什麽很重的儲蓄意識,加上他自己平時也沒什麽開銷。

所以對錢看的很開,如果謝柏群想吃好的,一兩千一頓的他一定眼睛都不眨一下,不過可能還是得留點私房錢,謝柏群總是不記得去買潤滑和小氣球,這些錢還是要從他這裏出的。

“那我現在也不吃家裏了,而且因為回家少,逢年過節的還要發紅包買禮物,加上澈姐最近小孩兒也生了,你不得送點禮物吧,咱們和澈姐的交情,總不能送得太寒酸吧。”

謝柏群看着自己餘額擔憂,醫療的開銷也不小的,他想攢着錢給肖落養養身體。

雖然肖落大部分錢都可以公家出,但是找護工啊,找營養師啊,包括找理療師啊,這些錢還是要自己給的。

“我給你的卡就花完了嗎?”肖落不知道謝柏群在擔心什麽。

謝柏群肉痛地看着張達那個盆已經堆滿了。

但是還在加,在思考自己會不會因為一頓麻辣燙破産。

“你的卡我沒動,攢着買房子吧,不過我也沒想好買在哪。要是之後穩定在鷗津了,買在這兒好像也行,就是天氣有點潮濕了。”

肖落還不吃東西,替謝柏群端着盆兒,邊聊天邊給謝柏群挑了一些謝柏群常吃的菜,量也還過得去。

謝柏群買單的時候,肖落瞥了一眼,還是有點吓到了。

兩個人,麻辣燙吃了快一百。肖落心想這鷗津市的物價果然可怕,自己還是繼續當警察吧,起碼他這個水平的,工資還過得去,不然買不起房子了。

他們和張達坐下等着叫號的時候,謝柏群就問:“你給你媽說了什麽嗎?你給她送東西進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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