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使（17）
天使（17）
黑街，與紅燈區并稱“暗市”的King和Queen。與紅燈區不同的是，黑街是真正的流亡之所，警局管轄之外，天外海市蜃樓。據說老老實實生活的人，再怎麽找都找不到黑街的所在地。曾有偵探社不信邪，傾盡權力尋之，最後無疾而終。
在這裏的所有人，幾乎都有“一技之長”，是所有逃犯最愛的保護區，同時也是他們死亡的地獄。因為在這裏，一句不經意的話，便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但無人會為你伸冤。
黑街有着黑街自己的規矩，以至于這個規矩強大到警方可以放任之。
在黑街，有四個站于頂端的人。東街的“瞎子”，西街的“拳頭”，南街的“聖手”，北街的“再生”。
一個人浸沒在黑暗中太久，周身不可避免地會沾上黑暗的氣息。一次呼吸，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帶着黑色暴力，但是今晚的黑街迎來了一個格格不入的人。
如果把黑街的所有人比作蝼蟻，那麽這個人就是誤入的白鶴。只要一揮翅膀，便可以開着烏黑之地。此刻所有在北街游蕩的惡鬼都向那個人投來貪婪的目光。太久平靜的生活，讓他們都快忘了殺戮的快感，但無人上前。
黑街有一條“看門狗”，沒人知道他是誰，他只會在你踏入黑街的那一刻才會出現，臉上帶着全白的面具，手裏握着把短刀。每一個想要進入黑街的人，都必須回答一個問題或者完成一項要求，只有對了才能進入，否則便是死。有時是“1+1=？”的白癡問題，有時會是“請把你的心髒給我”的自殺題。
現在出現在這裏的人，有可能是個什麽都不會的白癡，也有可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沒有人敢賭50%的概率，因為他們見證過太多不知死活的“前輩”慘死在“新來的”手裏。
北街的一條窄巷裏有一家黑筆加粗的“鐘表店”，像是潑墨藝術。沈澤西禮貌地敲了敲門再打開。鐘表店四周牆壁上挂滿了不同款式的手表，仿佛置身于機械世界，耳邊全是“滴答滴答”聲，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這位客人想買什麽可以自己看。”
狹小的櫃臺中坐着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留着胡茬，嘴裏叼着根沒點燃的香煙，一晃一晃的，穿着沾上各種污漬的背心，右眼戴着工作鏡，左右手分別拿着工具，正專心致志地修手表。
“通往公安局信息網的手表。”
在沈澤西認識的所有人裏，只有一個人可以悄無聲息地入侵公安局的信息登錄網站，并且随意更改任何消息，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然憑借淑婷的天賦，不可能到現在連一點痕跡都沒有查到，說不定就連god……
男人這才擡起頭，看向這個跟這條街格格不入的年輕漂亮男人。
“這個表的價格有點貴，可不是現在的沈先生能付得起的。”
“裴老板，好歹是老客戶，不給點優惠嗎？”沈澤西有些頭疼，拿出錢包，數了數裏面的銀行卡數量。
“我可是個商人。”裴老板聳了聳肩，表示毫無商量餘地。
“裴老板你這麽欣賞我，我相信你一定會幫我的。”沈澤西調皮地眨了下眼睛。
“你跟11年前不一樣了。”裴照突然冒出這一句。
沈澤西愣了下，随即笑笑，“畢竟過了11年了，人總是會變的。只有死物才是不變的。”
“也對。從小天使變成了大人。”
沈澤西突然臉拉了下來，冷冷地盯着裴照，空氣瞬間凝固。
裴照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朝着手裏的手表吹了口氣，繼續開始幹活，“說吧，想問什麽？”
“葉紅是誰？”
“一個充滿誘惑的漂亮女人。”
沈澤西沒有接話，等着男人接下來的話。
“眼見不一定為實，對吧？沈先生。”
“我知道了，多謝。”沈澤西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再多說一句了，打開門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略帶複雜地看了眼裴照，握着門把的手不自覺用力，手背的骨頭都突了出來，嗓子猛然間一陣腥味湧了上來，“最近這裏有來什麽新人嗎？”
“有。”
沈澤西的瞳孔猛地一縮，直愣愣地盯着裴照，直到看到裴照嘴角的微笑時，才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
“黑街可是天天都有新人報道。不知道沈先生指的是哪個？”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裴照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做這一行快二十年了，見過各式各樣想要重新活下去的人，有些跪在他腳底下，扒拉着他的褲管泣不成聲；有的直接冷冷地甩給他錢，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11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這麽精致的娃娃，沒有任何膽怯與驕傲，光與暗這兩樣極度矛盾，不可能共存的食物完美地融合在了他身上，就像是伊甸園裏那顆紅蘋果，充滿了誘惑和邪惡。白嫩的手指間夾着一張金色的銀行卡很有教養地擺在他面前，那個金額直到現在他都覺得不可思議。開口清冷幹淨的聲音跟裴照想象的一模一樣。
那是他做過最簡單卻又最複雜的一單生意。他只需要按照這個天使的要求去做就行了，更何況他的要求還列的這麽詳細，仿佛他要找的那個人就站在他眼前。但他足足花了半個月才找到，而不是向來的半個小時。
這個至今仍是他最滿意的作品，天衣無縫。不是他的技術有厲害，而是那個人把一切漏洞全部補上，把謊言真正意義上變成了現實。
下意識的，他記住了這個人。即使過了11年之久，即使他們兩個只見過那一次面。但是在沈澤西開口的瞬間，他就認出來了。
然後他發現，那個人變了。不過想想也确實該變了，畢竟不變怎麽重新開始？
失望混雜着興奮，不停在血液內交織配合對抗，突然他想起來瞎子那裏不久前似乎來了個貴客……
抿着嘴開始悶聲笑，兩只手抖得不成樣子，根本握不住工具。
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Good luck.My little Ange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