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使(23)
天使(23)
沈澤西引以為傲的大腦瞬間癱瘓,張了張嘴,最後只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蘇城……”
楚蘇城沒有任何回應。他腦子裏不斷閃現昨天晚上的場景。
郭東是他叔叔,也是一名權威醫生。楚蘇城怕引起什麽騷亂,特意給他這位平時不怎麽來往的叔叔打了電話。雖然郭叔一再保證人沒事,只是安眠藥的劑量稍微多了點,睡得比較沉而已,讓他別擔心。
因為當初楚蘇城的表情恨不得拆了醫院。
但是楚蘇城依舊不相信。他知道這種鎮靜催眠藥有很大的副作用,而且看沈澤西抽屜裏的架勢,肯定服用了一定的時間,對他的身體或多或少都造成了一定的損傷。
今天下午的低血糖,平時總是瘦弱的身軀和蒼白的臉,一直不停地在提醒着他,沈澤西的身體很有可能已經出現了問題。
直到報告出來告訴他沈澤西只是身子骨有些弱,抵抗力偏低,他才放下心來。
但是他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他以為自己可以等,慢慢等,總有一天兔子會向他敞開懷抱。他知道兔子在努力,所以他心甘情願地等。但事實給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果然等待什麽的不符合他的性格。楚蘇城想。
“兔子,搬過來跟我一起住。我有的是各種辦法幫你把那些用不着的東西全戒掉。我已經叫了搬家公司,把你的必須品搬了過來,剩下的東西等這次案件結束後我親自陪你去拿。”
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
“安眠藥鎮痛藥我已經把它們全都扔了。”一說到這個楚蘇城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就是太慣着你了。”
沈澤西低着頭,露出纖細的後頸。
“對不起。”
楚蘇城看着這樣的沈澤西,氣瞬間就消了。
“兔子,人的一生有很多坎。如果你發現自己跨不過去,那就帶上我。”
楚蘇城輕輕地抱住沈澤西,右手掌心不停地輕撫兔子後腦勺的軟發,“稍微依賴我點。”
“我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
舍不得看你這麽虐待自己;舍不得看你想要卻又不敢說的樣子;舍不得看你一個人走在布滿荊棘的路上卻一聲不吭,只留下滿是鮮血的腳印和遠去的孤單背影。
楚蘇城輕柔地在沈澤西眼上烙下一吻,把緊緊拽着被子的手放進了掌中握住,“別這麽折磨自己,也別這麽折磨我。”
沈澤西的眼眶瞬間紅了。
在他25年的人生中,除了小時候的那一次之外,便再也沒有哭過。那剛好是他第一次看見父親的那種行為,曉夢張着被割掉了舌頭的嘴巴,一直看着他,鮮紅的血液不停地從嘴角流出。他的父親卻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着,手裏還拿着紅酒杯。
他不懂曉夢為什麽這麽看她,不懂父親這是在做什麽,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這是什麽。但他知道曉夢很疼,嘴巴不停地在流血。
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眼淚水就這麽流了下來。用手一抹,他發現溫溫的。問父親這是什麽,得到的卻是一巴掌。然後父親告訴他,這是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只有弱者才會流淚。
那天之後父親天天讓他來書房,每天面對同樣的場景。但是他卻再沒哭過。因為他始終記得那巴掌甩在臉上的疼痛感。
即使在最無助的時候,他都咬着牙堅持過來。
但是今天卻因為一個小小的懷抱和寥寥幾句話……
“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
不合時宜的鈴聲突然響起,是遲睿的電話。應該是彙報有關劉琴的信息。沈澤西趁楚蘇城接電話的時候偷偷擦了擦眼睛。
“蘇城,我在劉琴的租房裏發現了葉紅照片上的衣服,那些衣服被塞在了箱子裏藏在床底。箱子還是新的,衣櫃裏突然之間空出了很大一塊區域,只有大量的衣架還挂在上面。”
“臨時起意。”楚蘇城說。
“我也這麽懷疑。如果真的是這樣,兔子的猜測就完全對上了。葉紅的人格已經開始控住劉琴原本的人格了。”
“我正要拿病歷本去醫院核實情況。你先把劉琴帶回來,記得好好看看到底是劉琴還是葉紅。”
“好。”
“病歷本?”
“嗯。昨天我在劉琴家找到了病歷本。但是裏面的內容看不懂。”
“可以給我看看嗎?說不定我看得懂。”
“不要說可以不可以。是不是又忘了我剛剛說的。”楚蘇城站起身彈了下兔子的腦門,“我去車裏拿上來。”
“我沒事。我就是吃了……”
沈澤西意識到這個話題并不愉悅,連忙轉換,“我跟你一起下去吧。我沒事。”
楚蘇城靜了會兒,點了點頭。
沈澤西暗暗松了口氣。
病歷本裏密密麻麻的波浪線,看得楚蘇城頭疼。沈澤西一頁一頁翻得很仔細,卻看到後面眉頭皺的越緊。
“怎麽樣?”
“這裏面記載的确實是心理疾病的治療方法和效果。但從病歷本上來看,治療效果應該很不錯,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庸醫呗。”楚蘇城說,“誰規定大醫院就不準有庸醫了。”
“方思宇。醫學界很有名的心理學專家,就連白老都對他贊不絕口。”沈澤西補充說。
“換句話來說,如果真的是他的治療有問題,醫院方面也一定會力保他或者是妨礙我們的調查。”楚蘇城會心解釋。
“我師兄馮豫的心理診所剛好在去協愛醫院的必經之路。我想找他看看。畢竟我專攻的是犯罪心理學,對于治療這一塊不是很拿手。”
“剛好可以去拜見下三師兄。”
沈澤西有些頭疼,什麽時候馮豫成了你三師兄了。
馮豫向來很寵自家的這個小師弟,一看到師弟發來的信息請他幫忙,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早晨六點他向來是起不來的,但是為了親愛的師弟,這點困難算不了什麽。
所以等到沈澤西和楚蘇城到的時候,馮豫正捧着杯咖啡打瞌睡,頭跟釣魚竿似的,一捶一錘的。
“三師兄,麻煩你了。”
“只要是親愛的小師弟提出的要求,師兄怎麽會不滿足呢?”馮豫風\\騷地朝兩人抛了個媚眼,拿過病歷本開始翻看。原本不正經的表情瞬間變成了工作時的嚴肅,沈澤西不自覺地端正坐姿。
“原來是他,怪不得。”馮豫自言自語道。
“師兄,情況怎麽樣?”
“治療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可以說是完美。這種治療方法在國際上稱為‘再生’。對于人格分裂的患者來說是最有效的,但同風險也是最大的。很少有心理醫生願意做這麽做,因為不僅麻煩而且費時費錢。”
“用簡單的話來概括就是,把一個人的意識變會嬰兒時期,重新教授他新的知識。抹去之前的人格,再生出一個新的人格。但是再生人格的特性很難把握好,誰都不知道最後教出來的人格會怎麽樣,所以很少有人會這麽做。”
“不過如果是方思宇的話,确實沒什麽問題。他在這一領域是專家。而且病歷本上這位叫劉琴病人的情況恢複的也很不錯。”
“但是有一點很奇怪,他的治療停在了最關鍵的地方。”
楚蘇城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問題所在,忙問,“什麽地方?”
“人的細胞經過前期的營養吸收成長開始分化。那它是分化成人體需要的東西還是癌症呢,靠的是身體的引導。我們就是那位引導師,然而這位引導師卻把細胞放在了健康和癌症的分叉路口上,任其發展。”
“不過從師弟的描述上來看,是癌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