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23日晴
6月23日晴
6月23日晴
今天是我從業以來最不平凡的一天。
早上我們派出所接到報案,報案人稱位于長廟街和北京路交彙處的景閱新城9號樓4層403傳出陣陣惡臭,房子的主人已經失聯接近一個星期,一切都指向這裏似乎是發生了一樁可怖的命案。
我和張哥、小玲根據王先生電話裏提供的地址趕到了景閱新城9403,剛一出電梯,我們便聞到了王先生所說的那股臭味。
這是一種刺激性的氣味,不同于早先猜測的屍臭,或者說這股味道不是脂肪和蛋白質腐爛之後的氨水味,而更像是植物在水裏浸泡腐爛的味道——當然這種形容并不算準确,因為我也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
報案人王先生在等待期間似乎是被這股味道吓破了膽子,見到我們就央求打開房子,他要進去找他的朋友一家。
房子用的是不鏽鋼防盜門,強行開門可能性不大,我便聯系了開鎖師傅,并把王先生先帶到了樓下,張哥、小玲則對同層的兩家住戶進行調查。
到了樓下活動廣場的涼亭裏王先生的情況似乎好了很多,他也告訴了我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說403的住戶名叫林家峰,和他一樣是臨江晚報的記者。就在上個星期天的時候,林家峰突然就失聯了,電話微信都沒辦法打通,報紙的主編擔心林家峰是不是出事了,就讓他來看望一下,誰知道他剛來就聞到了那股味道。
說到臭味,王先生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可怖的事情,身體開始發抖,整個人蜷縮在涼亭的大理石凳上,看起來非常害怕。
看他如此害怕,我便好心安慰他,“那不是屍臭味,林先生不一定出事了。”
誰知他聽我這麽說,臉上的神情變的更加痛苦猙獰。
“我知道那不是屍臭,但是那股味道意味着它來找他們了。”
王先生語焉不詳,出于職業的敏感,我追問,“它是什麽?為什麽叫來找他?”
他也說不清楚,但是他就是知道那個東西來找他們了,他和他的朋友都将會被它找到。他這樣說着又開始劇烈的發抖,眼睛在眼眶裏不受控制地打轉,然後就毫無征兆地推了我一把,飛快往9號樓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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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狀似癫狂,看起來像是魔怔了。我從地上爬起來,追了上去,剛到9號樓的門樓,張哥給我打電話說門打開了,只不過現場很詭異,或者也可以說成很可怖。張哥經驗豐富,比我從業年齡更長,我實在想不到他認為的可怖是什麽樣的。
寫到這裏,我感覺的手開始不自覺的發抖,因為那房間裏的一切實在是太過詭異和不祥,甚至可以說超過了我以往對現實世界的認知和心理承受極限。
小玲剛剛參加工作一年,她只看了一眼就跑到樓道裏非常驚恐地嘔吐,還讓我不要進去。剛剛開鎖的師傅應該也看到了門裏的情形,工具包丢在門口,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我沒有理會她的警告,推開門,接下來,我看到了令我靈魂戰栗的一幕。
房間裏非常昏暗,四周牆壁呈現一種破敗的暗紅色,就像是血被潑到了牆上,空氣裏濃厚的讓人喘不上來氣詭異臭味一陣陣往肺裏鑽,客廳裏的家具都被雜亂地堆在了窗戶邊上,一直堆到天花板,窗簾被透明膠帶粘住,一點陽光都無法進入。
客廳中間被人為清空的那一塊裏,則是五個人體形狀的灰白色粉末,在這些粉末中間則赫然是五張破損的人臉。
這五張人臉卧在粉末上,下面沒有頭骨,像是整個被剝下,全部面朝天花板,其中有一個人臉眼睛睜着,直勾勾地往上看,似乎上面有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了,下意識地順着那個人的視線看向了天花板,接着我看見了一團無法準确形容的東西。
那一團東西附着在天花板上,大概只有臉盆大小,我不知道它們是一個整體,還是一堆生物的聚合體,如果非得找一個東西形容,那可能就是幾千只白色的蛔蟲在糾纏環繞,其中不知道是它觸手還是頭的白色物體伸了出來,在它的頂端出現了一只純黑色的眼睛。
通過昏暗的光線,我看到那只黑色的眼睛裏我慘白的臉,以及我的旁邊還有一張灰白色的人臉——就是剛剛地上那張睜着眼睛的灰白色人臉。
我此前從未經歷過這種恐懼,或者說以前經歷的恐懼是□□被侵害的恐懼——就比如以前被歹徒用刀捅進肚子裏,看到自己的腸子流到地上的那種恐懼。現在則是靈魂深處對未知力量的恐懼。
我的腿劇烈地發抖,膝蓋酸軟,我內心叫嚣着不要轉頭,可脖子還是機械地轉向了旁邊。
灰白色的面孔上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十分空洞地盯着我,在眼睛的深處,又是一團纏繞的白色蛔蟲的東西。
我呆呆地盯着那雙眼睛,它像旋渦一樣把我的靈魂吸了進去,之後恐懼戰栗都消失了,剩下的居然是一片寧靜。
就在我逐漸沉溺在這種寧靜裏的時候,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咔咔的聲音,這種聲音只持續了一小會,接着啪的一聲,一陣像是雷聲的聲響在我耳邊響起,我從漩渦裏被抽走,随後我又聞到了剛剛的臭味。
張哥可能是被我吓到了,啪啪又都給我了我兩巴掌,随後我徹底清醒過來。
這時天花板上已經完全沒有了那團白色物體,屋裏的燈也被打開了,那五張臉還卧在白色灰燼裏,只不過所有人臉的眼睛都是閉着的,而且面目更加模糊。
剛剛所有一切詭異的東西都消失了,但是留存在房間裏的不詳卻更加強烈。
這五張人臉大體上可以看出是四個大人和一個小孩,而且在屍體的周圍還有一圈銀灰色的石頭,石頭上有白色的粉墨,像是某種□□儀式。
與此同時空氣中那股臭味也越來越濃烈,根據剛剛的幻覺來看,這股臭味應該有某種毒性,王先生可能因為聞了這股味道所以才神志不清。
張哥也意識到臭味的問題,拉着我往門外走,同時讓小玲報告所長和刑警隊。
剛剛發瘋的王先生趴在門上,露出半個腦袋,幽幽地看着房間裏的一切,在我經過他,要把門鎖上的時候,他發出了咔咔的聲音。這個聲音和剛剛幻覺裏的聲音很像,可能那個聲音就來自王先生。
我和張哥看他中毒不輕,就把他架起來,送到了樓下活動廣場上,讓他呼吸新鮮空氣。
廣場上除了栽種的景觀樹和涼亭之外,全部曝曬在夏日的陽光下,王先生起初還神神叨叨地發出咔咔的聲音,過了一會,逐漸恢複冷靜,只是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看着403的方向。
小玲給門口拉上警戒線之後也到了活動廣場,她一來就離王先生遠遠的,同時給我彙報了剛剛調查的情況。
景閱新城9號樓4層一共有三套房子,但只住了兩戶人家,除了發生事故的403之外,401住了一家三口。
說到這一家三口小玲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沉,有種故弄玄虛的感覺。她說根據401的房主的反映,他是最近一個星期才聞到臭味的,他也曾經敲門問403在房間裏弄什麽,把樓道搞的這麽臭,他問了幾次,但裏面都沒人回應他,可他又非常确定裏面是住着人的。
“怎麽确定是有人的?”張哥搶在我之前忍不住發問。
小玲看了一眼王先生,湊到我們跟前說,因為401的房主每天晚上都能在樓道聽見咔咔的聲音還有小孩的聲音,甚至昨天晚上他還聽見了403一家吵架的聲音。
被小玲這麽一說,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因為從屍體形态來說,403一家的慘狀絕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或者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有人殺了403一家,并且用非人的手段處理了他們一家的屍體,并擺放成剛剛的樣子,屋子裏的氣味就是兇手處理屍體時留下了的。
可根據401房主的描述,這種氣味一個星期前就有了,是不是說明兇手在403待了一個星期,每天折磨這一家五口,并中斷了他們向外界聯系的方式,最後在昨天晚上完成了這場殘忍的虐殺。
不過這個推測顯然也有問題,主要就是屍體的形态實在太過詭異,據我剛剛的觀察,它主要呈現出一種粉狀,像是骨灰,又像是碳酸鈣石頭磨成的粉墨,更重要的是,我突然想起來,剛剛屍體所在的客廳的地上有一層透明的黏液。這些可能是化學藥劑的殘留,但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麽藥劑可以将人的骨頭化成粉末,并且還能保留下基本的形狀,同時還能讓人産生幻覺,403發生的一切都在挑戰我的認知。
403的一切也讓張哥和小玲感到一陣惡寒,我們幾個人在活動廣場上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後還是張哥提議先把王先生送到醫院,之後再回警局報告情況。
我同意了張哥的想法,因為王先生實在是看起來情況不太妙,就算是在空氣流通的廣場上,他還是呈現出一種怔愣的狀态。
張哥輕輕拍了拍王先生的肩膀,他機械地把頭從403的方向轉向我們,此時我們才發現,他的眼睛睜地非常大,瞳孔縮成一點,在炎炎烈日之下,整張臉呈現出一種灰白色,脖子一縮一縮地看起來像是在吞咽又像是要嘔吐。
介于他情況如此不妙,我和張哥交換了眼神,立馬架住他,準備立刻送他去醫院。誰知我們剛碰到他,他就長大了嘴,發出了一聲低沉無比的咔咔聲,之後他就不受控制的連續發出咔咔聲,一聲比一聲響亮,直到這個聲音超出了人類所能發出的聲響為止。
這個聲音像是從肺裏發出的,并且經過喉管的共振之後變得響亮,與此同時我們又聞到了那股莫名的臭味——腐爛、潮濕又令人作嘔的味道。
只不過這一次,這股臭味是從他嘴裏發出的,并且随着聲音變響,臭味也越來越濃烈,直到王先生劇烈抽搐之後,吐出了一口渾濁的白色黏液,咔咔聲才漸漸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