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停職無家可歸(有些虐啊)

第23章 停職無家可歸(有些虐啊)

職場之上拜高踩低雖然算不上常态, 但是也不少,一個季馳身邊不受待見的人別的部門的人自然也沒有多少的敬畏,于亮日常經營了這麽長的時間, 捏着幾個人的把柄就讓舒洺彥陷入了如此被動的局面。

過了五分鐘季馳進來, 直接坐在了會議桌的上首,他剛才在辦公室平複了一下情緒,此刻在他的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波瀾,他掃視了一圈會議桌上的人,目光在舒洺彥的身上一掠而過, 他依舊坐在之前的位置上,連本子擺放的位置都沒有變化, 不熟悉的人看着他似乎和平時沒有任何的分別。

但是在季馳的眼中他還是透過那人挺直的脊背看出了舒洺彥此刻的不自在:

“雅蘭設計的設計圖洩露一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現在坐在這裏的都是和這件事兒相關的人和部門, 金铠你說一下調查結果吧。”

金铠坐在季馳的身邊伸手推了眼鏡, 将下午調查在舒洺彥的電腦中發現了向外發送的郵件一事從頭到尾當着所有人的面重新說了一遍, 一道一道的目光都看向了舒洺彥,季馳看了一眼金铠:

“只是發現了對外發送并且删除的文件還不夠,這件事兒要繼續查下去, 不過現在看來舒洺彥确實是嫌疑最大的人。”

季馳控制着目光不去看會議桌尾角的那個人, 舒洺彥手裏握着一支筆,自始至終都沒有擡頭看季馳一眼, 胃裏叫嚣的疼痛愈演愈烈, 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接着一身, 只是此刻穿着外套還不明顯,季馳和旁人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裏的時候就像是隔了一層水霧一樣聽不真切。

于亮聽着季馳的話心裏有些忐忑, 但是聽到最後他承認舒洺彥的嫌疑最大的時候還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其實他也不清楚他發出去的都是零散的設計圖為什麽會爆出洩露圖紙的事兒來, 但是無論怎麽樣,也還是要把眼前的這關先過去,舒洺彥給他當替死鬼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金铠彙報之後一改之前對舒洺彥同情的态度直接出聲:

“季總,洩露相關圖紙導致公司被外部單位追責,不光讓公司面臨賠償的損失,而且對于公司的聲譽也有影響,現在雖然還不算最終證實,但是舒洺彥作為最大的嫌疑人,再在崗位上正常工作已經不合适了,我覺得要有相應的處理。”

他的話落下之後有些還在觀望态度的人都看向了季馳,很顯然,季氏成立了這麽久,季馳的身邊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空降的人,雖然季馳曾經對舒洺彥的态度并不算好,但是難保不會在關鍵的時候出面保人,只是有嫌疑還不算坐實的罪證處不處理,怎麽處理其實都是要看季馳的态度的。

季馳微微擡眼:

“就按着公司規定處理吧,停職調查,如果罪名坐實直接開除。”

這樣的處理結果确實是幹脆利落,沒有留什麽情面,不過卻沒有說追究法律責任,舒洺彥早在辦公室裏的時候就說了聽憑季馳的處置,現在也一句辯駁的話都沒有,會議散了之後一個個的人都出去了,舒洺彥的臉色慘白一片,他撐着桌案起來,既然停職了,那下午的工作似乎也不需要再做了。

他想着起身回到工位上吃點兒止疼藥,季馳卻一直都沒有起身,辦公室裏的人很快就走了個幹淨,舒洺彥整理好了本子也動作緩慢的往外走,季馳此刻才忽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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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車在樓下。”

說完他就擡步離開了辦公室,他沒有看到舒洺彥回到工位的時候旁人那種讓人難堪像是看賊一樣的目光,其實算下來舒洺彥在工位上根本沒有幾樣是自己的東西,旁人裝備齊全的坐墊兒靠背,水杯,咖啡杯,早餐杯還有養生壺他都沒有,連平常記錄的本子和筆都是人事部在他入職當天發的,劃了劃拉只有一個玻璃的引着工商銀行字樣的保溫白是他自己帶來的。

他無視了周遭的目光,在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就着保溫杯裏的水吃了兩片止痛藥,離開的時候他摘下了工牌放在了桌子上,戴上了圍巾,拿走了抽屜裏的藥盒和保溫杯,整個工位上就已經沒有一件屬于他的東西了。

蔣方婷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舒洺彥的背影忽然覺出了兩分心酸,其實她還有些磕他和自家老板的,前兩天吃飯的時候她還和閨蜜說了自家老板和新來的性子溫和的助理好像有點兒別別扭扭的,兩人分析一通還覺得這倆人可能拿的是相愛相殺的劇本,本來就是一個無心之言,她可怎麽都沒有想到,這今天一上班兩人就真的殺起來了,而且看着好像是他們老板單方面殺溫柔助理呢。

她最後還是沒有控制住的追上了舒洺彥,擡手幫他按了一下電梯:

“舒助你回去好好休息,這件事兒現在還沒有定論呢,還在調查,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你也要相信季總會調查清楚的。”

蔣方婷的性子和長相一樣,明朗大氣,一句相信他讓舒洺彥的心多了兩分溫度,細算起來從他入職開始蔣方婷一直很照顧他,舒洺彥淡淡露出了一個微笑,眼角的細紋都明顯了幾分:

“好,多謝你。”

舒洺彥坐着員工的電梯下了樓,每天下班他大多都是和季馳一塊兒下樓的,司機會準時将車停在負一的高管電梯門口,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按負一的鍵子,而是按了一層,他的手中按着一個保溫杯就和來的時候一樣,從正門走了出去。

季馳回到辦公室之後就心緒不寧,看了十幾分鐘的文件愣是一頁都沒有翻過去,連标題講的是什麽都沒有印象,他擡起手抄起了一邊已經涼掉的咖啡一口幹了進去,滿腦子都是剛才在辦公室中舒洺彥整理筆記本起身的樣子,他不喜歡這種思緒不受控制的感覺。

他直接站起身,繞着偌大的辦公室走了好幾圈,一會兒坐在沙發上一會兒看看書架,再一會兒翻翻文件總之就是想給自己找點兒事兒做,他計算着時間,從公司開車回家裏,錯過晚高峰的時間可能也就15到20分鐘,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司機打電話讓舒洺彥覺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他一樣。

他時不時的看看手表,确定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車應該已經到家了之後他才給司機打了電話:

“小李,到家了嗎?”

小李聽了這話有些懵:

“季總,舒助理還沒有下來啊,他已經出來了嗎?”

聽到這句話季馳忽然心裏一驚:

“他沒有下去?你一直看着電梯嗎?”

“是啊,我就在電梯口,沒有人下來過。”

現在本來也不是下班的時間,平常做高管專用梯的一共也沒有多少人,如果有人下來他肯定不會錯過的,季馳立刻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走出去,手裏的電話都還沒有放下的直接問:

“舒洺彥走了多久了?”

季馳的語氣是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焦急,蔣方婷擡頭就見到了自家老板這不常見的‘驚慌’,頓時磕到了:

“舒助理走了有二十多分鐘了吧?”

季馳的臉色實在是說不上好看,他回到屋裏之後立刻挂斷了電話給舒洺彥的手機打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熟悉的語音播放完整之後季馳才意識到他和舒洺彥失聯了,他拎起大衣直接就沖出了辦公室的大門,在總經辦有些驚訝的目光中甚至跑向了電梯,舒洺彥應該從來都沒有來過雲城,這麽大一個城市,他應該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他不斷的在撥打那個號碼,但是裏面機械的語音播報卻一如既往。

蔣方婷看着季馳的背影忽然覺得好像舒洺彥之前的背影沒有那麽心酸了呢,要不是還要工作她真的好想跟着老板出去,現場磕啊。

這兩天外面一直下雨,這會兒雨倒是停了,但是風卻有些大,刮得有些涼飕飕的,季馳直接到了地下停車上上了車,每天晚上舒洺彥都是跟着他的車回家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舒洺彥知不知道他住的小區叫什麽名字,偌大的雲城,他也不知道到哪裏去找那個人。

他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監控部門:

“把前三十分鐘大廳和公司門口的錄像發給我一份。”

那邊也不知道大老板忽然要監控視頻幹什麽,但是聽着他的語氣挺着急的還是趕緊拷出來給他發了過去,季馳看着從大概30分鐘前的錄像開始看,畫面中穿着大衣拿着一個保溫杯的舒洺彥确實是從正門出去的,季馳看着那個身影消失在了公司門口的監控錄像中,他沒有坐車走,也不知道這是去了哪。

“大門口是不是有兩個公交站?”

“是。”

“開過去,我看看站點。”

舒洺彥确實是坐上公交出去的,雲城的天氣總是霧蒙蒙的,此刻剛剛下過了雨,路上還是濕的,其實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就随着公交一路坐着,他看着車上的乘客一個一個的在不同的站點都下車了,每一個人都是目标明确,都有要回的地方,都有要相見的人,大概只有他一個人沒地方可以去吧。

車子到了終點站,他和最後的兩個乘客一塊兒下了車,那兩個乘客應該是一對情侶,一路上說說笑笑,只讓人聽了就覺得這樣的感情真好,車停在了一個公交公司,他拿着已經涼掉的保溫杯看了看附近的幾路公交車,每一個站點兒的名字都很陌生,只有一個地方他是知道的,雲州橋站。

舒洺彥站在站點的前面看着那個站名,雲城是沱江流經的地方,因為接近入海的地方,所以地勢相對平坦,河面也因此寬闊平坦,這樣的河面渡船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在窄一些的地方修建能走車的橋也有,但是随着交通的進步火車要實現南北通車,沱江段在雲城境內比較寬闊的地段就成了一個麻煩。

現在随着基建的發展,沱江的兩邊每隔個幾公裏就會有一座跨江大橋,人們對這些橋似乎也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雲州橋是當年第一座實現火車通車的雙層跨江大橋,舒洺彥在父親的手稿中看見過這座大橋的整體設計結構,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沒有親眼看見過這座橋。

他坐在了站點邊的椅子上,等着通往雲州橋站的公交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粒止痛藥開始發揮了作用,胃裏的疼痛終于沒有那麽劇烈了,他似乎也緩過了一些氣來,不過随着天色暗下來,溫度也低了下去,這兩天本就有些下雨,空氣都是那種潮濕的陰冷,他看到了公交站邊上有個服務站能接熱水,他将杯子裏冷掉的水倒了出去,過去接了一杯熱水。

回來的時候52路公交車剛好到,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鋼镚投進去,末尾處還有一個空位,他坐了過去,眼睛一直盯着車廂兩邊紅色的站點指示燈,這一次他也有了目的地。

季馳不停的在打舒洺彥的手機,情緒越來越煩躁了起來,剛才的那個公交站點有很多趟公交車,他根本不知道舒洺彥會坐哪一輛,會在哪一站下車,一種失控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現在終于意識到了他和舒洺彥是真的沒有什麽牽絆的關系了。

這一次重逢之後舒洺彥好像從來沒有拒絕過他任何一句話,他好像無論說什麽那人都會照做,他去他家裏,他就和從前一樣給他做飯,他說吃什麽就吃什麽,他讓用學校修橋的錢來做要挾,他也二話沒說的和他到了雲城,這個他好像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

其實他是看的出來舒洺彥離開學校的時候有多不舍的,也看的出來他和那些小蘿蔔頭是真的有感情,他看着他叫的出學校裏每一個孩子的名字就知道是他用心對那些孩子的,在看到他住的地方的時候他其實故意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舒洺彥,他覺得他就是想要擺脫那種窮困的日子才會和他回來的,所以他全盤接受他所有的話,他理所當然的覺得舒洺彥不拒絕是因為曾經對不起他,現在低人一等更是擡不起頭來,卻忘了初見時候那個名校大學生有的一身矜持傲骨,今天在會議室裏的一切可能是舒洺彥這輩子最屈辱的時刻,但是他一聲辯白都沒有,走的時候也什麽都沒有帶走,就像是真的要離開的人一樣,除了一身衣服,兩袖清風。

外面淅淅瀝瀝的由開始下起了雨,車到站了,舒洺彥的眼底終于多了一絲的暖色,他随着車上的乘客一塊兒下車,空中已經飄起了雨點兒,打在臉上有些冰冰涼涼的感覺,他沒有帶傘,從這個攻堅戰點往前看隐約可以看見橋頭,他只能冒着雨往前走。

現在雲州大橋已經成為了雲城的一個地标,好些旅游的人都會過來打卡,只不過現在不是什麽假期也不是周末,天氣又不好,這個打卡地也沒有多少的游客,不過路邊還是有買東西的小商販,雲城這個季節的雨就是說下就下的,一邊有小商販看他沒有傘吆喝出聲:

“來把傘嗎?”

舒洺彥看向了一邊:

“多少錢?”

“35一把。”

舒洺彥聽完之後頓了一下,之後輕輕搖了搖頭:

“謝謝,不用了。”

他手裏握着剛才接來的熱水,還在一直放在手心裏,那水還是有些溫熱的,雨水打在身上讓衣服濕的很快,那橋看着近,走起來就遠了,腰腿的地方慢慢開始了麻木的鈍痛,他慢慢往橋頭的地方走,游客很稀少,現在沱江上下游的跨江大橋不少,這座橋的運輸承載量遠不如過去的時候那麽多,只不過漸漸到了晚高峰的時間,橋上的車還是越來越多。

橋的兩邊有供人行走過橋的人行通道,他踏上了橋面,這是第一次他踩在他父親劃過的那個手稿上面,這人行橫道上走路過橋的多是游客,只是雨天人不多,很多人都拿出相機拍照留念。

舒洺彥走累了就靠在欄杆上看着這些拍照的游客,多年前他其實看見過這座橋剛剛落成時候的照片,橋兩端石獅子的身上挂着大大的紅綢子,那個時候橋上還沒有這麽多的車,兩岸的居民很多都湊到了岸邊看着火車第一次從橋上經過,臉上有欣喜有激動也有欽佩,之前或許他們都沒有想過火車那麽重的家夥能通過這細細長長的橋。

想着那個照片再看看現在拍照留念的游客,他忽然覺得這或許也是橋存在的意義,它日複一日的在這裏,靜靜的看着時代的革新,看着國家的發展,看着人們看它不一樣的目光。

将近兩公裏的橋他好像走了很久很久,而季馳此刻坐在車裏看着來來往往不斷的車,心裏終于有些慌張了,甚至有些心酸,他想不到舒洺彥回去哪,就代表舒洺彥在這個城市其實無處可去,他忽然覺得他今天過分了,他逼走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他看着前面的小李問出聲:

“小李,外地來雲城的人都願意去哪?”

他現在腦子裏亂的很,根本想不出舒洺彥可能去哪?小李每天都接送自家老板和舒助理,自然是知道舒洺彥其實和是季馳住在一起的,這種應該是很親密的關系才對,但是每次在車裏他家老板好像對舒助理的态度都并不怎麽好,但是現在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季馳這麽慌張的樣子。

“外地的人一般都喜歡去古道裏打卡吧?也有去環球中心的,還有上天塔打卡的,再就是游船夜游?”

季馳一個一個聽着他說的地方,古道裏是雲城最大的商圈,堪稱名車荟萃的地方,晚上的古道裏就像是豪車展一樣,環球中心和天塔也是類似的地方,舒洺彥應該不會去這樣的地方,游船夜游?

“哦,對了,夜游游客會去雲州大橋那裏打卡,有的游船還會特意停靠在那一站讓游客下車去拍照。”

季馳驟然轉過頭,急着出聲:

“去雲州大橋。”

對,他曾經聽舒洺彥提起過,說是雲城有一座很歷史的橋,那個時候他還在村子裏,雲城離他很遙遠,舒洺彥沒事兒的時候經常會給他講一些各種各樣的橋的歷史和背景,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他對橋不感興趣,舒洺彥講過的那些故事他沒記住幾個,但是直到今天他卻還是清晰地記着舒洺彥講起這些時眼中的神采,他那個時候佩服舒洺彥的博學,就算是聽不懂他也會拿着小馬紮坐在他身邊指着他那一摞圖紙随便點一個橋讓他講。

對,雲州大橋,舒洺彥一定會在那裏,季馳的手中緊緊地捏着手機,這是他唯一一個想到那人可能去的地方了,晚高峰的時間往返在沱江兩岸的跨江大橋無論是哪一座都足夠擁擠,不過車子這慢吞吞往前挪的樣子也給了季馳能夠看清路邊行人的時間,他沒有錯過橋邊行走的任何一個人,此刻他的心情和十年前在村子中那天路上的心情一樣,他期待下一秒眼前就能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邊走過,卻沒有看見那個人影:

“前面掉頭,走另一邊。”

這橋是雙向通車的,車子掉頭去了另一邊,季馳的眼睛就沒有離開人行橫道上的人,但是從頭看到了尾還是沒有看見舒洺彥的影子。

小李沒有聽到讓季馳讓他停車的聲音就知道應該是沒找到,他向後視鏡看了一眼:

“季總要不還是去那幾個地方找一找?”

季馳卻果斷的擺手:

“不,他不會去那些地方的,你找地兒停車,我去岸邊看看。”

小李開車下了橋,在橋岸邊的地方停了車,季馳推開車門拿着雨傘下了車,這大下雨天的在岸邊走的人很少,他沿着河岸兩邊的路邊走邊看,卻在橋頭另一邊岸邊的椅子上看到了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早上舒洺彥穿出去的也是這個顏色的衣服,他立刻往那邊跑。

舒洺彥走的累了下了橋就在江邊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這個角度正是當年他父親手稿畫的那個角度,能夠清晰的看見橋的11個橋洞。

舒洺彥此刻身上已經找不到一塊兒幹的地方了,有止痛藥壓着胃裏的疼痛好了一些,不過他能感覺體溫的升高,不過他也沒有在意,下午季馳的話一遍一遍地響在他的耳邊,是不是他當初不應該這樣選擇?是不是他也應該不顧一切的和季馳堅持在一起?

十年前落後的小鄉村和十年後的城市有着太多的不同,他們的關系在那個年代是驚世駭俗,是違背禮教,是要讓祖輩都戳脊梁骨的,他知道季馳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他想要做點兒事情,但是以當初他們的關系,那筆資金是絕不會批給他的,雖然季馳總說自己是個孤兒,但是他知道他其實非常在乎他的父母,季馳的母親是在他三歲的時候沒的,他父親一個人拉扯他,最後在下井的時候死在了煤礦上。

季馳的父母雖然去的早,但是他們都在盡自己的全力愛着季馳,村子裏的宗族觀念很重,若是死後不能葬在祖墳裏那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樣,他不能看着季馳還不到二十歲就因為和他的關系背負不孝的罪名,如果族長真的遷出了季馳父母的祖墳,恐怕這個坎他這一生都過不去,所以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這麽做?舒洺彥自己的心裏都不知道。

“舒洺彥。”

一個熟悉的聲音伴着雨聲傳來,舒洺彥下意識轉過了頭,就看見了季馳跑了過來,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一把傘罩在了他的頭上,季馳看到舒洺彥的樣子的時候不知道是急還是氣:

“舒洺彥,你在做什麽?這麽大的雨不知道打個傘?”

高燒讓舒洺彥的嘴唇有些幹裂,他下意識的抿了一下唇邊的雨水,仰起頭看着站在他的眼前的人甚至有些分不清現實和會議,聽到他的話只是下意識的出聲:

“傘要35。”

季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傘35是什麽意思,這一刻任何奚落的話都被憋在了嗓子眼裏,一股無言的心酸忽然湧上心頭,因為舍不得35買一把傘所以選擇淋雨,他一直都在嘲笑舒洺彥這十年混的太差了,甚至還說過他現在這個樣子就是當年背叛感情的報應,他看着他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好多年的,看見了他襯衣的袖口都有些起毛了,但是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讓他心酸。

“走,和我回家。”

他拉了一下舒洺彥的手臂,舒洺彥身上坐的甚至有些麻木了,被季馳這樣一拉牽扯着腰背和胯骨的地方都在疼,甚至身子都有些晃。

季馳發現了他的狀态不對,明明外面這麽冷,但是他的顴骨卻好像有些紅,就和那天發燒的時候一樣,他一下探上了他的額頭,果然滾燙一片。

聽到了“家 ”那個詞舒洺彥的目光微閃,高熱讓他有些不太清醒,只是喃喃出聲:

“家在哪?”

這麽多年舒洺彥除了心底放着季馳,在網上搜索着他的消息之外,只有在那群孩子的身上才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那個小房子雖然小但是也是家,而今天他忽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

忽然舒洺彥擡起了頭,幹裂的唇上觸及雨水有些疼:

“你其實知道是誰洩露了圖紙吧?”

這句話讓季馳咬了咬牙,他确實知道圖紙不是舒洺彥洩露的,甚至他知道那封郵件是信息部有人刻意栽贓的,他還知道那個人是于亮授意的,他知道圖紙是于亮洩露出去的,但是他不知道于亮給了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雅蘭設計的一個圈套,于亮栽贓舒洺彥,他選擇了将計就計,選擇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讓舒洺彥像是過街老鼠一樣灰溜溜的離開了公司。

看着他的表情舒洺彥就知道他猜的沒有錯,他沒有再質問什麽,只是緩緩的将目光又看向了那座橋,直到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身體變得越累越沉,眼前變成了一片黑暗。

“舒洺彥,舒洺彥?”

舒洺彥的身子靠在了椅子上暈了過去,季馳顧不得別的直接将人抱了起來,傘也顧不上拿立刻往車那邊走,小李看見自家老板抱着濕淋淋的人過來也是驚了一下,再看他懷裏的人好像是暈了過去:

“去醫院,快點兒。”

在車上季馳一只叫着身邊的人,但是那人還是沒有醒過來,只是身上在打哆嗦,他将他身上已經淋濕的外套脫了下來,将車後座備着的一個毯子裹在了他身上,他能感覺到舒洺彥的身體好像不太好,此刻是真的有點兒害怕,車子直接開到了醫院的急診,他抱着人進去,臨走之前吩咐:

“小李你趕緊去買幹淨的衣服,要厚實的。”

醫生簡單檢查了一下,然後就是常規的抽血,人應該是高熱引起的昏厥,濕衣服這麽穿着肯定是不行,護士臨時拿過來了一套幹淨的病號服,季馳将人抱到了床上,拉上了一邊的簾子開始脫舒洺彥身上的衣服,這是他們重新遇到之後他第一次見到舒洺彥的身體,身上一根一根的肋骨分明,從上到下甚至都可以清晰地數出個數來。

他知道舒洺彥瘦,卻沒有想到這副身體真的是皮包骨,他用護士那邊提供的一次性毛巾幫他擦了擦身上和頭發,那人在微微發抖,他幹淨幫他套上了衣服,又拿過了一邊的被子給他蓋上,急診的化驗結果來的很快,季馳再一次看到醫生看着化驗單皺眉:

“感冒了,這會兒體溫太高先打退燒針吧,一會兒我再開點兒鹽水挂一下,這血紅蛋白太低了,嚴重的營養不良啊,病人有什麽別的基礎疾病沒有 ?”

季馳被問的有點兒懵,基礎疾病?他對基礎疾病的理解一般是糖尿病,高血壓,他微微搖頭:

“應該是沒有吧。”

急診的人很多,醫生也很忙,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

“看一下B超吧。”

季馳自然是立刻點頭,護士推來了儀器,做了一個肝膽脾的B超,季馳知道這個儀器,體檢的時候做過:

“醫生有什麽問題嗎?”

“肝膽脾倒是沒有什麽問題,以後注意營養啊,這貧血厲害的走路不摔跟頭嗎?”

聽到沒有問題季馳微微放下了一點兒心,舒洺彥被推了一針退燒針,季馳抱着人到了急診的輸液大廳,好在還是有床位的,小李找了最近的店,買了一身拉絨的休閑服套裝回來,藥沒有那麽快見效,舒洺彥昏昏沉沉的還是沒醒,季馳又拉上簾子幫他換上加了絨的衣服。

輸液廳人不少,鬧哄哄的,舒洺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酒店多了,季馳看到他睜開眼睛心裏總算是送了一口氣:

“醒了?身上覺得怎麽樣?”

舒洺彥有些頭疼還有些頭暈,熙熙攘攘的輸液大廳讓他的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

“小池?”

下意識的一句讓季馳也愣了一下,随即舒洺彥的意識漸漸清醒了過來,想起了昏睡前的一切,藥效發揮了作用,身上的高熱退了下去,他撐着要坐起來,這一刻他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對季馳了。周邊的環境也讓他認出了他現在應該是在醫院,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剛才都做了什麽檢查,身上有些緊繃。

“先好好養養身體。”

舒洺彥盯着季馳,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季馳拿過了剛才檢查的單子:

“你看看這上下的箭頭,你這麽多年就是這麽照顧自己的啊?醫生說了注意營養。”

舒洺彥拿過了檢查的單子,上面是急診的檢查項目,有一個查血一個肝膽脾彩超,他微微放下了一點兒心。

此刻很顯然不适合再談及公司的話題,舒洺彥剛醒也沒有什麽精神,季馳開口:

“困了就睡一會兒吧,打完了這一瓶就能回家了。”

這一瓶打完已經快十點了,舒洺彥撐着身體站了起來,季馳想要将人抱出去,但是看着那人的神色他還是住了手,但是看着他走路都發飄還是擡手扶在了他的手肘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回到了家裏,季馳送舒洺彥回到了房間:

“洗個熱水澡再睡吧,我去給你放水。”

他轉身就要去浴室,舒洺彥輕輕拉住了他的手臂:

“沒事兒,我自己來就好,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上班。”

說起上班這兩個字季馳的心裏忽然有點兒心虛。

“也不差這一會兒,我本來晚上睡的也晚。”

季馳說完就直接去了浴室,将水溫調好才出來,路過衣帽間的時候他看見舒洺彥兩邊的櫃子裏只挂了寥寥幾件衣服,睡衣好像只有兩件,衣服也是他平時換的那兩件,不過也對,他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個箱子,也不見他去買衣服,這裏能有幾件呢。

他出來之後直接出聲:

“你等我一下。”

舒洺彥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只是看着他快步出了房間,季馳從自己的衣櫃裏找出了兩個厚實一些的睡衣,剛才他看見舒洺彥的那兩件衣服都是薄的,怕舒洺彥推辭他直接将衣服塞到了他的懷裏:

“一會兒洗完穿這個,毛厚。”

舒洺彥感受了懷裏毛茸茸的一團,摸着就好像是地瓜的脖頸後面的毛一樣,可能是想到了那個小東西他的唇邊微微露出了一個淺的不易察覺的笑意,一直都在盯着舒洺彥的季馳自然沒有錯過他這個笑,還以為是他很喜歡他的衣服:

“我那還有,很多種顏色,你喜歡直接去挑。”

舒洺彥微微回神兒:

“不用了,一件就夠了。”

之前總是奚落他窮酸的話季馳現在說不出來了,他目送舒洺彥進了浴室之後還是沒有出門,而是坐在了舒洺彥房間的沙發上,手擡手直接拍了一下腦門,這一天從淩晨四點開始他到底都經歷了什麽啊?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直接抹去今天這一天的內容。

說不怪舒洺彥嗎?那積攢了十年的氣怎麽可能輕易消下去,但是今天他自問他也是做的過分了,他甚至有些不敢想如果今天他沒有找到舒洺彥怎麽辦?他一個人在雨裏連把傘都沒有,昏過去了都沒人知道,如果他晚了一些,會不會真的有什麽他無法接受的事情發生?

舒洺彥從小到大估計從來都沒有一天像今天在辦公室裏那樣的憋屈和屈辱,想起公司裏他遭到的白眼,心裏就無法平靜下去。

舒洺彥沒有泡太久,是十分鐘出頭就出來,肌肉針的退燒藥非常好用,溫度被壓下去之後人的身上也松快了一點兒,但是高燒之後的疲倦感和渾身的酸乏無力卻沒有辦法緩解,他現在真的很困,很累,他精神不好季馳也看出來了,他出去幫他倒了一杯檸檬水:

“喝吧,我加了糖的。”

舒洺彥不喜歡喝酸的,他接過了杯子輕聲道謝:

“謝謝。”

有些疏離的客套讓季馳有些不舒服,他其實還挺喜歡在舒洺彥家裏他對自己的那種熟絡感,他淋雨了他會給他找他的衣服換,給他生火,他沒有吃飯他會下意識的問他想吃什麽,好似這十年的時間不曾在他們的指尖溜走一樣,但是現在這份關心和熟稔好像被收斂了起來,并不刻意,甚至有些小心。

他知道在河邊質問自己的那個舒洺彥是不清醒的,現在他醒了過來對下午的一切絕口不提,但是他知道他的心裏終究是難過的,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說話的時候,他起身出聲:

“沒事兒,就一杯水,那你睡吧,我先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舒老師這一章應該算比較慘了吧

這急診醫生也沒查對地方啊,查的都是沒問題的地方,哈哈

接檔文求收藏《當上搬屍工後》

火葬場搬屍工,白班300夜班1200,時昊拿着門口的招聘傳單進去:

“請問1200是日薪嗎?”

“月薪你幹啊?”

時昊立刻搖頭,那是不可能。

“我要應聘。”

“你想好。”

“我想好了,沒有什麽能阻止我月薪36000。”

時昊每天996,007都沒能阻止被裁員,眼看着房租就要交不上了,沒有什麽比窮還可怕,不就是運屍體嗎?眼睛一閉一睜一晚上就過去了。

上崗第一天他的上一任,一個駝背頭發花白的老頭給了他三樣東西,蠟燭,鬼畫符一樣的紙錢,還有一瓶二鍋頭?

“這是?”

老頭拍了拍他神叨叨地出聲:

“留着,孩子,沒準用的上,要是這些都不好使,這二鍋頭是52℃的,好用着呢。”

時昊拿着這些東西嘚嘚嗖嗖的上崗了,第一周,平安無事,他逐漸放松警惕,一邊幹活一邊叨叨:

“這1200真好賺,沖這錢就是有起來的我都給你按回去。”

話不經念叨啊,話音剛落下就看見一個剛剛放好的屍袋蠕動起來,再然後屍袋的拉鏈從裏面被拉開,再然後一個人坐了起來…

那人面色冷峻,不,一個死人的臉能不冷嗎?他微微轉過僵硬的脖子:

“要把我按回去嗎?”

時昊抖着手點燃蠟燭,跳大神一樣揮舞着紙錢,一曲秧歌跳完人都沒躺下,情急之下他一口52℃的二鍋頭噴在了殷晁霆的臉上。

但是不僅沒送有,這一只“鬼”還和他回了家,他連床都貢獻了出去:

“鬼,不,大爺您貴姓啊?”

“殷…”

瞧瞧人家這姓,就是會姓,時昊每天換着花樣的送“神”,結果神沒有送走,反而把自己送到了人家的床上。

—————

小劇場:

殷晁霆:起來看書,現在經濟不景氣,火葬場的高薪都被盯上了,月底你得考編。

時昊頂着雞窩頭爬起來:

“怕什麽?他們又幹不長,有超過三天的你就再給他們表演一遍拉開屍袋驚起來,保證我這一月36000穩穩到手。”

注:本文是普通世界觀,無鬼神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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