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宴會

宴會

空桑皇宮的藏書閣足足有五層,裏面的藏書更是浩如煙海。每層藏書閣都有個看守,只是這個職位雖然清閑,但沒什麽油水可撈,并不吃香。比起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算不得一個好差事,于是白嫣皇後尋了個由頭,“罰”邬柳做藏書閣第五層的看守。

藏書閣平日裏來的人不多,冷冷清清的。這兩月只有邬柳在這兒日夜翻閱。

五層收錄的多是些密法,想來皇後“罰”她時深思熟慮了一番。

這兩個月她确實找到了些有關的古書,只是找到的幾本書上都是些語焉不詳的文字。同時,她眼眸垂了垂——她也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力在流逝。

她已經決定在秋水歌姬傳出喜訊之時若是還沒找到,她就不找了。她要回到娘娘身邊去,仔細安排着壽宴那天的流程,用盡一切手段避免上一世的事情發生。

天色漸漸昏暗,她用法術在指尖聚起一絲光亮來——她自幼便通過讀書學了不少術法。她照例點了點架上的書,将它們一一排列整齊後便下了樓。

經過三樓時,裏頭有些昏暗了,晃悠悠蕩出個人影來。她定了定神,覺得這身影不像是看守三樓的那名男內侍,甚至不像是個成年男性的身影。

她熄了指尖的光,步伐輕輕地往那頭走去。天色在片刻間又黑了一度,她莫名清晰感受到的生命力流逝速度變緩了。

那個身影轉過書架,直直朝向她。

兩人手中同時燃起光來。二人面對着,有一瞬的寂靜無語。

邬柳面上不動聲色地看向對面的時影大殿下,心中思考着自己生命力的流速和什麽有關,并且思考着——為什麽堂堂殿下來藏書閣不點燈,要這樣鬼鬼祟祟呢?

時影先是愣了愣,旋即笑笑:“原來是邬柳姐姐。”

彼時的時影十二歲,正是邬柳記憶中那個幼時意氣風發的大殿下。

邬柳頓了頓,才開口:“原來是殿下。天色已有些暗沉了,殿下若要讀書,還是點燈得好,以免傷眼。”

時影點點頭,道:“勞煩邬柳姐姐挂懷,我只是來此處放還書籍,不想天黑的如此之快,倒是沒來得及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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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柳不再言語,行了禮便退下。

幾日後,秋水歌姬那果真傳來了有孕的喜訊。邬柳早早關了藏書閣五層的門,到白嫣皇後那去了。

白嫣見她來了,問:“這兩月查得如何了?”

“有些眉目,還要進一步确認。”想起那日藏書閣中的感受,邬柳垂眸道,“娘娘,三月後的宴會一事,須得早做打算。”

“此事你看如何?”白嫣揉了揉眉,問道。

“交由我即可。”她答道,“娘娘,這剩下的三月可否讓我去時影殿下那邊照看着?”

“準。你也別忘了繼續找解決之法。我會囑咐時影,你無須做那些端茶倒水的瑣事了,一邊查閱古籍一邊做你想做的事就行。”

“謝娘娘恩準。”

白嫣看着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邬柳自幼與她親近,她早有收她為義女的意向。只是她這空桑皇後一位倒讓她有了諸多不便,帝君早就不問她的冷暖,族內更是不知從哪聽來她有這個意向後暗中勸誡她。如此,她也只好壓下這個想法。

近來她本打算讓白姑姑收邬柳為義女,幫她在宮外相看個好人家。結果還沒提,就出了這檔子事,如今也無暇提及。

邬柳上一世的宴會那天一直跟在娘娘身邊,只見了三四分的事,但後來聽了一耳朵時影殿下的說法,也對這一日有了個八九不離十的了解。她倒是有九分把握能避開秋水歌姬設的局。

只是論及時影殿下的命劫……她皺了皺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于她提出這三月要跟在時影殿下身邊,一是為了了解時影殿下的日常習慣,以便宴會那日在時影殿下可能會上當之處設防。二則是為了驗證一個猜想——一個關于時影殿下是她保留魂魄關鍵的猜想。

三月飛逝,宴會之日如期而至。今日注定是不好應付的一天,于是從早晨睜開眼那刻起,邬柳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殿下,娘娘吩咐過,您今日要按我所說行事。”邬柳道。

“嗯。”時影點了點頭,神色也慎重了幾分。從一個月前,他就得知了今日秋水歌姬十分可能會在今日設局污蔑他。

他雖然不是全然相信,但總歸是小心點為妙。

宴會上時影要當衆獻舞七曜,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他用完早膳便提劍出了門。

望着花樹下練劍的世子,邬柳卻沒有像往常那般一邊看書一邊陪在不遠處。約莫是因為今日實在是有些與衆不同吧。她深深吐了一口氣,舒緩胸中郁結,留心觀察着四周。

過了不知道多久,屋檐上的花枝搖晃得厲害。邬柳順着聲響望去,卻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

對視的二人沉默了一瞬。屋檐上的人似乎沒想到自己這麽容易就被發現了,一緊張,便快要掉下去了。

邬柳嘆了口氣,足尖一點,便飛上屋檐将那将将要掉下去的小姑娘拉了回來。

末了見小姑娘瞪着一雙烏黑大眼望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她看了眼小姑娘的赤色衣裳,想來是赤族之女了。

她忽然一頓。赤族之女……她突然想起來了,時影殿下的命劫之女好像是赤族郡主!

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信息忘記了。

“這位姑娘是要?”邬柳先開了口。

樹下的時影也停了劍,立在原地,看向屋檐上的二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姐姐好,我是赤族郡主朱顏。想要學些厲害的術法,但父王不準,只說我像其他小郡主一樣,做做女紅,學些防身的術法便好。我便想着采一朵最美的雪寒薇送給世子殿下,請他幫我在父王面前美言幾句。”她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剛剛不想被姐姐發現了,沒站穩,差點要摔下去,幸虧姐姐拉住了我。多謝姐姐!”

邬柳聽罷,問道:“你為何不去求皇後娘娘。娘娘向來通情達理,想來一定會理解你。到時候也更方便幫你在你父王面前美言幾句,豈不妙哉?”

“姐姐說得在理。”朱顏聽完眉目舒展開來,笑着問,“敢問姐姐是?”

“我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侍女,名叫邬柳。郡主也不用稱我為姐姐,叫我邬柳便是。”

朱顏聽了只答:“好的姐姐。姐姐能否幫我采下那朵最美的雪寒薇來?我不夠高,采不到。”

邬柳依其言采下那朵雪寒薇,順道将朱顏一道拎下了屋檐。

“喏,給你,去吧。”邬柳道。

朱顏也回了她燦爛的笑臉:“姐姐再見!”說罷,遞給邬柳另一朵她剛剛采摘的雪寒薇。

饒是邬柳不常笑,聞言也不由得莞爾。她見朱顏離去,足尖又是一點,越過了那道牆,只見時影在花樹下繼續舞劍。

時影見她回來,又收了劍,笑着道:“邬柳姐姐心中果真是只有母後,別人有事相求,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母後。”

邬柳回道:“皇後娘娘自然是通情達理,世子殿下也如娘娘一般。我讓她去找皇後娘娘,自有其他的考量。只是天機不可洩露。”

時影一笑置之,不再多言。

萬壽殿內。

鐘樂奏起,少年站在大殿中間,小小年紀便自帶皇家威嚴。只見他從容一揮,銀劍出鞘。他朗聲道:“恭迎聖期,兒臣為父皇獻舞七曜。”

劍影炫目,少年身姿靈活,白衣翩跹,讓人直道好一個少年英才!座下大臣贊賞紛紛,皆言世子天賦出衆。

外頭一聲通報傳來,秋水歌姬緩步而來。行走間搖曳生姿,可謂是盡态極妍。也可見這次即使沒有時影出言讓她抄寫佛經,她還是姍姍來遲。

邬柳站在皇後身後,斂着眸。

秋水歌姬仍然是告了辭,早早離席。離席前神色不明地望了時影一眼,嘴角勾起。

果然,宴會結束後時影在路途中被一個侍女叫住,請他去救救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因秋水歌姬遷怒,快要被杖斃了。

時影仔細瞧着這名宮女,心道還真和邬柳說的一樣,有人用借口引自己去到秋水閣。

邬柳只在身後一言不發。

“你先別急,我去找母妃,讓她來救你的妹妹。”時影口中安慰道,行動上已飛快離開此處是非之地。

那侍女還想說話,卻被邬柳暗中施了個術法,說不出話來。

走出十米遠,時影開口問:“邬柳阿姊,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

邬柳默了默,心道,若是真的,也不能放你進去救她。只是她心知這麽說出來,時影殿下肯定不能接受。于是只能道:“殿下可随我一同去悄悄地探查一二。”

于是兩道身影出現在秋水閣的屋檐上,側耳探聽是否有慘叫傳來。

時影凝神聽了片刻,才放下心來。

進了殿,見到了平安的皇後娘娘,邬柳又看了眼身旁無事的時影殿下,終于深深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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