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歲

年歲

秋水歌姬還是死了。

她算計白嫣皇後和世子之事敗漏,白嫣皇後自然容不下她。

邬柳是代表皇後前去吊唁的。

她一身素裳,站在殿中央。滿室哀白也遮掩不住殿內人們的心懷鬼胎。或許唯一傷心的也就只有痛失所愛的帝君了。

邬柳垂着眼,遮去眼中所有的情緒。

出了殿門,邬柳獨身一人走到湖畔靜立。

“邬柳阿姊,你同情秋水歌姬?”

“不,她意圖加害娘娘和殿下。只此一條,就夠邬柳容不下她了。”她未曾回身,只是回道,“只是她為族而死,邬柳由心敬她。”

時影走到她的身旁,和她并肩而立。

“世上哪有絕對的對錯,只是立場不同而已。秋水是,千千萬萬在紛争中喪生的人也是。”她繼續道,“殿下,若将天下動亂,我信您能重新一統,也只信您能重新一統。”

時影再未言語,只是靜靜地和她看着這湖上風波。

良久,湖上風波平了。邬柳卻突然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來。

九嶷山上,大司命睜眼喃喃道:“改命之人猶有一絲生機……”

三月後,帝因永失所愛,郁結于心,重病不起,皇後白嫣監國。随着帝君身體日益衰落,宮中勢力紛亂錯雜、互相制衡。皇後白嫣以外出游歷為名,暗中将世子送往九嶷山修煉術法,遠離紛争。

五年後,繁星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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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白霧四起,湖畔一株仙樹,樹下擺着白玉石刻成的棋桌及三個玉石矮凳。

一素衣女子坐于桌邊,手持書卷,靜心凝神地看着。不遠處一白衣男子立于仙樹依水的枝幹上練習着術法,任由衣裳被湖風吹拂。倒是好一幅寧靜畫面。

不遠處的空中,風被神鳥重明撕裂開來。他迅疾勝風,直直朝江畔飛來。

“三日不見,功夫了得。讓老夫來試試你!”

時影停下手中的術法,側身往旁一閃,躲過他來。重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整只鳥便撞在了樹上。

神鳥化人,一個俊俏的少年郎便出現在樹下。他捂着頭嗷嗷叫着,毀壞了那不開口時美少年的氛圍。

時影見了,忍俊不禁地搖搖頭。

“怎麽幾日不見,你竟養成了豚獸的習慣,喜歡撞樹了。”

神鳥重明,上古神獸,看守紫嶷山禁地帝王谷。雖然聽着威風,但事實上重明性格跳脫,極其自戀,萬分愛惜自己的容顏。

“好啊你,竟敢嘲笑老夫是豬!”

邬柳這時才被重明的怒吼拉回現實,一擡眼就見重明直奔她而來,在她面前才将将停下。

“快看看老夫的臉,是不是毀容了?!”

邬柳瞧了眼他下巴那的幾道輕微的疤痕,難得地笑着點點頭,示意他自己去照湖水。

重明急的不行,沖到湖邊,左瞧瞧右瞧瞧,嘴裏唉聲嘆氣。

“老夫的盛世美顏啊!還沒被天下人看到,怎麽能就毀容了呢?”

他皺着雙眉,嘴裏念念叨叨。

“小柳柳,你上次配的膏藥還有嗎?”重明期待地看向邬柳。

邬柳被他這個稱呼難受到不行,利落地搖搖頭,道:“沒有。”

重明又唉聲嘆氣起來。

身為極其愛護自己容顏的高傲神獸,重明對任何人可謂是心高氣傲,就連對三年前救下他的時影也總是直呼“你”。可是邬柳常年在宮中,娘娘們的養顏之術不說十分,八九分是知道的。

自從她幫重明調了第一瓶養容膏後,重明每每定要纏着她再調。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次也不過是個區區“小柳柳”的稱呼罷了。

邬柳不再看他,又低下頭看起書來。重明只得看向時影求助。

時影收到重明的眼神,咳嗽了一聲低下頭,轉向邬柳問道:“阿姊那可還有生肌膏的草藥?”

邬柳擡起眼來,搖搖頭:“上次配制時用完了。”

重明見她肯分神,又精神抖擻起來:“這好辦!我們去藥神峰上采就是了!”

“沒空。”

重明伸出手,比了個三的手勢,道:“三本古籍!”

“愣着幹什麽,天色不早了,早去早回來。”邬柳動作飛快,不知何時收了書,此刻起身背對着他們道。似乎剛剛說“沒空”的不是她。

重明和時影在她背後交換了個眼神,時影笑着搖了搖頭,算是拿着兩個人都沒辦法。

九嶷山仙霧缭繞,座座青峰在其中若隐若現,萦繞着神秘氣息。

重明化為原型,時影和邬柳坐在他的背上,在空中疾飛着去往藥神峰。

重明喜愛他的人身和雛鳥狀,偏偏不喜歡他的原型,說是過于龐大,一點兒也不可愛。

但邬柳最喜歡他的原型,她如今坐在前頭,手中不自覺地撸着重明的羽毛,弄得重明在空中臭美到一半哇哇叫起來。

“邬柳!都跟你說了不要順我的羽毛!”重明的聲音羞憤十足,下一句卻又原形畢露,“順了可要對我負責,多幫我配幾瓶藥膏哦~”

邬柳吹着空中的風,神情輕松道:“知道了知道了,飛你的吧。”

到了藥王峰,三人拾級而上,留神着路旁的花草。

三人中要屬時影找得最快,不一會就采夠了。剩下兩人湊過來盯着他手上的一把藥草,又瞧了眼自己手上的寥寥無幾的藥草,不約而同地将手背在身後藏起來,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山下忽然傳來了動靜,像是有人來了。邬柳看了眼時影,思索道:“你如今‘游歷在外’,不宜露面,先到一旁靜觀為上。”

時影點點頭。三人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石階上隐約出現了一抹赤色身影,像是位妙齡少女。她神情愉悅,左右張望着,口中奇怪道:“怎麽找不到了,我剛剛明明看見神鳥往這邊飛了呀。”

三人這才心下了然。

不多時,少女找不到便往山下走去。

重明只覺自己蹲得腿酸,人一不見就閃出去伸了個懶腰。

邬柳和時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少女去而複返。二人心下暗道不妙。

這少女正是朱顏。她下山時想着再找一找,萬一是自己粗心沒看到呢。神鳥身旁的人定然法力高超,她還真想見識見識高人模樣呢。

果不其然,她此時便看見了神鳥重明的原型站立在山洞前。

二人松了口氣,心中暗道,還好只是有人誤入,不是什麽有企圖之人。

此時朱顏在重明面前轉悠着道:“沒想到我還能這麽近距離地看到神鳥重明,天啊。”

“神鳥神鳥,請問剛剛和你在一起的高人呢?”

重明哼了一聲,翅膀輕扇了一下,似是不滿。

朱顏連忙擡手擋住臉,避免風沙進眼。慌亂間她胡亂往旁一瞟,卻看見山石後漏出的一角白色衣衫。

“誰在哪兒?可是高人?”

邬柳聽了,按住時影,将他往回一拉。時影卻突然愣了愣,看向她隔着衣袖拉住他手腕的地方,驀地垂下眼來。

那邊朱顏只見那一角白色消失,正打算輕移步子,往那邊走去。

她沒走兩步,就見一抹白衣走了出來。她看出那是位女子,細看之時卻覺得有些呆了——女子有着一雙秋水眸,眉不畫而黛。神情淡淡,眉間更是繞着長年避世而居的出塵之氣。白衣翩跹,仙人之姿莫過于此。

再細看,卻總覺得眼熟。朱顏想了想,突然開口叫了聲:“邬柳姊姊!”

邬柳神色添了抹詫異,看見她的赤色衣裳,記憶中采摘雪寒微薇的小姑娘仿佛又出現在眼前。

她未作答,只是開口道:“小友無心入此。只是藥王峰乃山中重地,不可随意出入。趁早回去得好,免得家中之人着急。”

言畢,她淡淡地看了眼重明,重明會意,一扇翅膀,朱顏再睜眼時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人走了,她營造的仙人之姿也不見了,又恢複了平日裏那漠然的模樣,随意道:“藥已采完,該走了。”

回到住處,邬柳依他承諾,向重明讨要了三本古籍,又沉下心看起來。

“三日後祭祀大典正式開始,你們兩個真不去湊熱鬧?”重明又開了話題。

時影搖了搖頭,抛開雜念,仍是專注于手中術法。

重明又看向邬柳,卻發現她看着剛剛從他這得來的書,神色莫名。他挑了挑眉,輕輕靠近,而後出聲問道:“看到什麽了這麽驚奇。”

邬柳一驚,神色仍似平常淡定模樣,在他視線落定在書上內容之前就從容地将書合上.

“此事太過驚奇,須得從長計議。”

說完,拿着書起身回了房。

他摸了摸鼻子,湊到時影身邊,問道:“祭祀大典雖是十年一次,她為何說太過驚奇?還從長計議?”

時影也看向她的背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殘籍記載:……回魂之術乃邬家密術……解之……男女需……巫山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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