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錢權
錢權
孟宴臣等了片刻。
卻見女孩臉上不知道琢磨了什麽,一會兒愁、一會兒怒,小表情變來變去。
最後,重重地哼了一聲,幹脆抱臂來了個眼不見心不亂。
那雙被美色迷了好多次的眼睛只敢盯着自己身側車窗外的雨幕。
付卿卿本就小小一只,裹在孟宴臣外套中更像是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黑色長發沾了些濕氣,軟趴趴地披散在腦後,背影又是倔強又是可憐。
孟宴臣:“……”
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他伸手去碰女孩的肩,卿卿使小性子一樣往旁邊躲了下不讓他碰。
又生怕他不知道她為什麽生氣,不會哄她,還特地很“小聲”控訴:“每次都要我主動,總是故意勾引我,還只能嘗不讓吃——”
孟宴臣嘴角噙着笑,眼神中笑意漸深,某一刻突然扣住女孩腦袋,解開安全帶,将她轉向自己吻了上去。
熟悉的松木香撲面而來,帶着霜後的疏冷,可在和女孩唇瓣相貼時都變成了熱,濃情蜜意,霧氣纏綿。
卿卿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隔着一層鏡片,他眼睫低垂,眼神專注溫情又帶些克制的欲。
他好像真的很愛她。
卿卿眨了眨眼睛,感受到後頸安撫摩挲的手指,終于乖乖閉上眼睛,伸手抱住男人。
這個吻持續了好久,卿卿只覺得外面的雨聲又鬧又吵,她手指捏在男人肩上,男人體溫很高,肩膀上的布料被烘幹了,只剩下一團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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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眼睛裏也泛起潮意,車廂內空氣暖融融的有些暧昧,她舌尖被吮得有些麻,有些推拒地抵在另一人的舌尖,卻很快又被卷了過去。
等兩人徹底分開時,卿卿眼神已經迷醉得不行,紅唇微張,呼吸間小舌頭若隐若現,木木的,又顫顫巍巍。
孟宴臣與她額頭相抵呼吸相聞,他低喘着,長指從她的發絲中穿過,輕輕揉了揉,帶些哄。
“我主動。”
“不是故意勾引。”
“是本能。”
“回去……”
他頓了頓,似乎難以啓齒。
“……給你吃。”
卿卿原本還迷亂的眸子瞬間睜大,眸光聚焦了半晌,仿佛才反應過來,緊緊盯住男人。
孟宴臣表情有些不自在,他輕瞥開視線,片刻後又轉回來。
看着女孩天上撒錢一般不可置信的求證表情。
無奈嘆道:“真的。”
如果這朵花注定會在他手上開放,那現在開和以後開,似乎也并沒有不同。
又或許有。
提早開花,花似乎更高興些。
*
雨似乎小了些。
各處躲雨的行人重新拿着雨具腳步匆匆。
停滞許久的車終于啓動,緩緩沒入車流。
車內兩人都沒有發現,有一個撐着黑傘躲在商鋪廊下的人與他們迎面相錯。
那人停了許久,才回身看車。
傘面慢慢擡起,露出許沁那張驚惶恍惚的臉。
怎麽會……
付卿卿和孟宴臣……?
他們怎麽敢……
許沁捏緊手裏黑色的傘柄,她恍恍惚惚地順着街道一直走。
雨下得很大,積水很深,她踩着被雨水浸濕的鞋子,走得踉踉跄跄。
終于,她走不動了,肚子也有些疼。
她有些遲鈍地轉動眼珠,又向前走了幾步,扶住了公交立牌。
傘被丢到了一邊,她坐在候車椅上,顧不得椅面上濺到的雨水,捂住肚子。
她腦袋現在有些亂,嗡嗡的,腦海裏反反複複出現她的哥哥朝付卿卿傾身的畫面。
他們在接吻。
雨幕深深,她只看到兩道交疊的人影,那個姿勢那麽熟悉,她和宋焰也鬧過,她不會看錯!
可他們怎麽能……?!
許沁垂下腦袋,公交站牌的擋雨檐有些窄,雨水不斷地打到她身上,她身體冷冰冰的,她卻好像完全感受不到。
她只覺得無法置信,繼而是慢慢滋生出來的越加強烈的不甘和怨憤。
憑什麽他們可以在一起?
為什麽我不行?!
“媽媽不會同意的……”
她有些神經質地低喃。
“媽媽會拆散他們的……”
“他們是兄妹。”
“他們不能在一起……”
宋焰頂着雨趕過來,就看見許沁抱着膝蓋縮在座椅上,雨傘丢在一邊被風吹遠了,裏面積了一大片水。
他先是撿起傘,倒出裏面的水,然後慢慢站到許沁面前。
良久,許沁也沒有擡頭。
“你又在鬧什麽?”
聽見熟悉的聲音,許沁目光微亂地擡頭。她臉色有些蒼白,是冷的,也是疼的。
宋焰的影子落在許沁身上,留下一層陰影。
他沒注意許沁臉色,眉間壓着不耐,語氣暴躁。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
許沁,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你好歹想想孩子,這種天氣,你出來閑逛——”
他叉腰頓了頓,探尋一樣四周環繞着看了圈,果然看到了遠處高聳的大樓上巨大國坤集團标志。
他哈笑一聲,不敢置信地質問:“你過來找孟宴臣?許沁,你想抛下我回孟家?”
“哈,果然是大小姐,才過了幾天苦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你現在是不是特後悔,沒聽你媽的話和門當戶對的男人結婚,選了我這個沒本事的,要錢沒錢要權沒權!”
宋焰最近工作不順利。
他脾氣燥,煩起來吐字帶髒,語氣也不好,為這個他被投訴過好幾次,他能力強本事大,領導都給他頂着,含含糊糊過了。
結果這次遇上自尊心強的,還是個有關系有背景的,直接投訴到了總隊。
他領導這次沒壓下來,他被逼着寫了檢讨,還當場和那人道歉。
錢,權。
他正為了這兩個字受到侮辱,滿心憤懑不平,又接到家裏電話。
許沁懷孕,他不放心她一個人,自己不在的時候就把她托付給舅母,請舅母這個有經驗的幫忙照顧。
結果舅母給他唠叨,說她炖的湯,許沁這樣不喜歡,那樣吃不慣,懷着孩子還任性。
宋焰一下子就炸了,不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她。
懷孕了公主病就犯了,以前不吃得好好的,怎麽現在就吃不慣了?
也是,都吃了好幾個月也該膩了,是不是又開始想念孟家的山珍海味了?
許沁怔怔地看着他。
宋焰鼻梁很高,五官立體,因為工作原因他黑了些,身形高大挺拔,眉宇間一直都有股不服輸的堅毅。
只是現在,那股堅毅突然淡了,只剩下燥郁,甚至還帶些愁苦激憤。
是所有對生活無能者特有的氣質。
她看着覺得有些陌生,也更加不是當初她記憶中的那個十八歲青蔥模樣。
宋焰知道自己現在情緒不對,他嘆了口氣,用力抹了把臉,想着她還懷着孩子,正準備拉下臉哄。
就看見原本坐着的人,突然閉了眼睛,脫力一樣朝一側歪倒。
他臉色一變。
“許沁——”
*
許沁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裏,她仿佛從小到大的又過了一遍,有一道聲音壓抑又克制的一直在她耳邊。
【沁沁,該回家了】
【他們都比不上你】
【沁沁我們一起出國吧,再也不回來了】
【沁沁,你不會真的要為了他放棄父母放棄我吧?】
【我都快瘋了】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可以和家庭決裂的話,那為什麽我們——】
夢境戛然而止。
許沁緩緩睜開眼,恍如隔世。
夢裏的那道聲音,熟悉又陌生,帶着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情緒。
是孟宴臣。
有護士過來給她換藥,瞥見她睜着眼睛看天花板,吓了一跳。
“22號床的病人醒了,家屬呢沒在嗎?”
她喊了兩遍沒見人,只能和病人交代注意事項。
許沁這胎不穩,護士看病例表上面顯示頭胎,特地仔仔細細和她說了好多注意事項。
許沁混沌的思路還沒理清就被打斷,她冷淡的看了護士一眼:“我是醫生,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護士隐蔽地翻了個白眼。
她見多了這種說自己身體自己清楚的病人。
也就嘴硬!
真知道自己情況能差點搞到流産?
她語氣不複之前柔和,公事公辦道:“您知道歸您知道,我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這是我的責任。”
小護士在标簽上刷刷寫了幾個字,擡頭:
“冒昧問一句,您是婦産科醫生?
還是您修過婦産科相關專業?”
許沁:“……”
許沁臉色又難看了些。
小護士又查看了隔壁幾個床情況,許沁這次進的醫院不是自己就職的那家,宋焰也沒有人脈,給她安排單獨的病房。
她現在住的是普通四人間,另外三張床都滿了,除了病床中間的隔斷簾,吵吵鬧鬧的還沒有任何隐私可言。
許沁住不慣,想要辦理出院,可手機還有包包都沒在身邊。
她忍耐着病房裏嘈雜的環境,閉上眼睛回想夢境。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孟宴臣和付卿卿親密,導致她突然做了這個荒謬的夢。
可是……
夢裏的孟宴臣……喜歡她。
許沁搓了搓手指,心裏羞恥之餘,又生出些隐秘的得意和歡喜。
她微微彎了彎唇角。
下一秒,她笑容頓住。
她突然發現,夢裏一直都沒有出現過付卿卿。
她夢境中的場景和邏輯很完整,雖然都是和孟宴臣相關,但也出現了其他人。
唯有付卿卿,從頭到尾,沒有存在過。
她心跳得有些快,有一種可能呼之欲出。
是不是如果沒有付卿卿……
孟宴臣、她的哥哥、國坤現任掌權人,溫柔又強大的這個男人。
喜歡的,就是她。
許沁有些被夢境魇到了,甚至越發覺得,這或許就是另一個時間線上的可能。
如果,孟家沒有收養付卿卿的話。
許沁現在迫切的想要見一見孟宴臣。
最後他們在一起了嗎?
以她對孟宴臣的了解,最後他肯定和自己在一起了吧。
畢竟夢裏,他那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