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THE LAST GAME
THE LAST GAME
二十幾年前,沒有什麽面向共鳴者的學院,即使你可以飛檐走壁、徒手拆彈,你也是要去讀書的。
當你興奮地告訴同為共鳴者的父母,說你對什麽什麽産生了共鳴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們眼裏毫無喜色,反而首先鄭重其事地告誡你,不能被別人發現你是共鳴者,不然就混不下去了。對了,作業寫完了嗎?
你點點頭,很自然地忽視了最後一句,想着,小說裏那些擁有超能力,能biu一下變身的,不都要裝作普通人嗎?總之,要偷偷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
結果你父母面面相觑,三緘其口,最後無奈地說出實情:仔啊,當共鳴者是沒有飯吃的,我托了關系,一個月也才能從私人偵探所那跑到兩單,一單一百塊,還有可能面臨牢獄之災。要不是我在國企有個工作,我們一家都得喝西北風。
最後,父母語重心長地說,想要有出息,也許,還得好好讀書。
于是,你哭了,說書上的故事都是騙人的。世界根本不需要救世主。
那天晚上,你燒掉了房間裏所有的小說,第二天一早,就抹着眼淚上學去了。
理想破滅,雜念全無,下筆自然神。
你就這樣一路讀到了大學,選的工科,畢業去向也想好了,當個工程師就不錯,底薪好看,還有年終獎,工作內容嘛,也還算體面。
大四的時候,你要去實習,學校發下來厚厚的一沓校招宣傳冊,你百無聊賴地翻了個遍,在決定扔骰子選公司的時候,你翻到了最後一頁。
那是從沒出現過的崗位,既沒有五險一金,也不包吃包住,底薪寫着面議,甚至,連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只有“M國政府特殊科”這幾個字,要求是:有超能力,比如能禦劍飛行、徒手劈大樹。
破碎的兒時理想再一次在你的眼中燃燒。你把周圍同學都問了個遍,大家卻一臉莫名其妙,什麽時候政府也招雜技演員了?
、
沒有人想去。
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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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着父母,你抱着簡歷來到了M國政府特殊科門口。你的簡歷,其實很是好看:在校期間GPA3.98,全國“挑戰杯”建模大賽二等獎,國家獎學金兩屆獲得者,大三期間,還有國外知名大學交換記錄。
然而這些通通沒用上。
你的面試官,是個看着就很不好說話的女人。她對你的簡歷不屑一顧,而是直截了當地說,要求看了嗎?我們只要有“超能力“的。
于是你點了點頭,接着說,要在這裏展示嗎?會爆炸的。
什麽爆炸?你的面試官問。
這棟大樓。你面無表情地說,因為這些年都在讀書,我無法控制它們的數量和位置。
你的面試官下意識地咽了口水。
這就是“你”,成為共鳴者的開端.......
————節選自網絡游戲《重生之我是共鳴者》
二十幾年後,你坐在漆黑的晦光庭中控室裏。八點一刻,對格準時接通:
她立于山巅之上,赤紅的眼眸俯視着猶黑沉沉的海面。
長風呼嘯,兩岸的群山隔海相望,沉寂而肅穆。一條狹窄的水上通道貫穿南北,連接着A國內陸和公海。這是位于A國邊境的塔桑海峽,因其龐大的貨流量而被稱形象地稱為“千金流淌之峽”。
然而,今晚造訪塔桑海峽的不是價值千金的商品,而是一場奢華浮靡、紙醉金迷的盛宴。從游輪周身逸散的燈光将海水染成絢爛的彩色,悠揚的樂曲聲一直蔓延到海峽兩岸,大有火樹銀花不夜天之勢。
左耳上的彎月型吊墜小幅度震動着。這是一個骨傳導耳機,從中傳來你漫不經心的聲音——
“七點鐘方向,目标出現。”
虹膜鏡片使游輪上的一切都無所遁形。她很快鎖定了獵物。矮小的中年男人,目如禿鹫,滿臉胡茬,左臉上有明顯的燒痕。整個人套在并不合身的西服裏,滑稽之外,頗有些別裏科夫再世的味道。那男人用缺了半截小拇指的手去摟一位塗脂抹粉花枝招展的歌女,那女人臉上浮起紅霏,半推半就地被男人掐着腰帶到了甲板之上。偌大的甲板上除了被□□充斥雙目的兩人外再無他人。
就是現在。
抛投器向着目光落點射出瞄鈎,不斷延伸的繩索劃過天幕,如黑暗中詭谲的長蛇。伴随着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瞄鈎前端的金屬鈎爪牢牢扣在甲板上外側的欄杆之上。她從懸崖邊借力而起,随即繩索迅速收縮,那修長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向着目标靠近,如同刺破黑暗的箭矢。
“讨厭……”那歌女莺莺啼啼地推搡着一身酒氣的男人,戴着玉環的手撐在桌邊,媚眼如絲。
【沉月】。
淩厲的紅光流星般朝向甲板墜落,那歌女的瞳孔倏地收縮,尖叫聲還未來得及從喉嚨發出,只見泛着寒光的刀刃從距離瞳孔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掠過,那男人的頭顱就搬了家,骨碌碌地滾落在腳邊,鮮血濺到精心化好的眼影上面。緊接着,一記手刀向着那歌女後頸劈去,歌女應聲倒下,眼看就要以頭搶地,被她輕撫了一下,以還算體面的姿勢仰頭倒在甲板上。
“很好。”吊墜裏的聲音評價完,徐徐道,“第二個目标警惕心很重,只有主舞會開場時才有露面的可能。”
“明白。”她利落地脫下沾了血跡的外衣,從敞開的窗口躍進空無一人的更衣室裏,鑲嵌着鑽石的蕾絲邊長裙和紛繁的首飾被扔得到處都是。她撿了件還算素淡的及膝裙,三兩下套上,将手臂上的抛投器和名喚“沉月”的長刀一并收起,将半臉面具戴在臉上,推開了更衣室的大門。
“距舞會正式開場還有半小時。”那人語調平靜地給出了下一步指示,“去化妝間,在額間畫紅色的四瓣梅花。”
她從更衣室外的通道向舞會中心前進,無聲地穿過流動的人群,跟在幾位像是化妝師的人後面進了化妝間。
化妝間裏很寬敞,中央一排鏡子隔開對側的座位。人不少,男男女女低聲交談着,房間裏充斥着香水和打底乳液的氣味,混雜着一些低級信息素。她找了個空位坐下,從抽屜裏找出一只紅色的口紅,一只手撩起了額前的黑發。
然而——她只是稍一用力,那口紅就在額上留下一道斜斜的紅印。她用沾着卸妝水的化妝棉擦掉,再次對着鏡子擡起了手。
試了幾次,那口紅都畫得歪歪扭扭,連朵梅花的影子都沒有。就在她不知多少次擦掉額上的紅印,打算換一根口紅試試的時候,有人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的背後,用兩根手指将那根口紅從她的手裏提了出來。
“這位小姐,你好像遇到了困難?”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像一壇塵封許久的佳釀,打開時滿室留香。
銀灰色的長發如同月光般傾瀉而下,在化妝間的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一張白金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卻難以掩蓋面具下的慵懶、從容、氣定神閑。
“你是化妝師?”她側頭問,嬌嫩可愛的女聲從變聲器裏傳出,如同百靈鳥般動聽。
那人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搖了搖,伴随着一聲輕笑。“我不是,不過,我可以是——為了小姐你。”
是敵是友尚未清楚,她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那麽,麻煩你替我在額間畫四瓣梅。”
“我的榮幸,小姐。”那人應聲道,走到她的跟前,略微彎腰,銀灰色的長發從肩膀處垂落下來,戴着白色絲綢手套的手輕輕擡起了她的臉。
捏着口紅的根部,手落下又擡起,一朵漂亮的四瓣梅就綻放在她的額間。
“小姐可還滿意?”那人雖在詢問,手上已經将口紅收進了蓋裏,不偏不倚地放回了原位,似是對自己的作品有十足的自信。
“謝謝。”她說道,“可否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過是普通的游客而已,不值得挂懷。回見,小姐。”那人向她禮貌地鞠躬,向着另一位在一旁等候的男子走去,很快不見了蹤影。
她也并未久留。将臺上的東西收拾得工工整整,起身向着舞會大廳走去。
人聲喧嚣,熙熙攘攘。舞會并未正式開始,大廳裏就已是人山人海。在舞廳東南角的沙發坐下,她不動神色地掃視着來來往往的人群。
目标确實并未出現。方才那位“化妝師“也不在這裏。她按兵不動,直到舞會開始。
舞池前方,一襲紅裙、身材姣好的女人笑意盈盈地握住了話筒,清了清嗓子,甜甜地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歡迎登上‘歌姬號’。為了歡迎各位的到來,今晚……”
皮膚黝黑、後頸有黑虎紋身、長相陰骘的高大男人低着頭穿過人群,站在了女主持的身後。目标出現了。
話還未盡,主持人被高大男人一把推開,話筒落入男人粗糙的手掌之中。“今晚,我想宣布一件事。”
人群騷動起來。有保安見狀向他開槍,子彈在距離男人五厘米的地方,如同被棉花裹挾住,軟趴趴地掉落在了地上。
是共鳴者!
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有人驚慌失措想要逃跑,卻被緊閉的大門攔住了去路。
她的手已經按在了“沉月”上。卻被制止了。
“再等等。”
欣賞着衆人驚恐的目光,高大的男人很滿意地繼續說道,“就在剛剛,我得知了我的好兄弟的死訊。我本想和他一同找個清靜的地方等死,看來這個願望無法實現了。”
男人用鷹隼般的眼睛掃視着人群,“我知道這艘船上有人盯着我。但是不好意思,我并不在乎這條爛命。我要讓你們這些政府的走狗,和船上的所有人一起,替我和我的兄弟陪葬。”
說罷,男人舉起一顆形似手榴彈的物品。
她知道那是什麽。由共鳴力催動的炸彈,其威力遠超尋常手榴彈,将整艘船葬送不費吹灰之力,甚至可能波及到海峽兩岸的居民。
“收起武器,走到他面前,直視他的眼睛。”
她照做了。在全場人的驚訝目光和男人的狐疑之中,她走到了高大男人的面前,将花容失色的女主持人擋在身後,大大方方和他對視着。
“很好,接下來這樣說:………”
她一字一句地按吊墜裏的提示說道,百靈鳥般的聲音婉轉回蕩在寂靜的大廳上空。
有風過。撩起她額前的黑發,額間的四瓣梅花映入他的眼簾。高大男人一時失了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喃喃道:
“小梅花…………”
就是現在!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一記回旋踢踹飛了還沒回神的男人手中的共鳴炸彈!躍上半空将共鳴炸彈握在手裏,随即喚出“沉月”,紅光閃過,刀刃已經刺進了高大男人的胸膛。鮮血染紅了舞池一角,血珠順着刀尖滴落在地面。臨死之前,他還向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夢呓般地呢喃道,
“小梅花………你回來了………”
嘩然的人群當中,她俯身确認男人斷了氣,驅動助推器,從人群上方飛過,以閃電般的速度離開了“歌姬號”。
有人沖出甲板,向着她飛離的位置呼喊。她沒有回頭,印着紅痕的半臉面具墜落進了海裏,掀起細小的漣漪。
飛行在A國邊境上空,刺骨的海風刀刃般劃過。吊墜裏,傳來她的對格者的聲音。
“解決得很漂亮。在剛剛,白佐司議會一致同意你成為第七位白佐司。恭喜你,‘白鴿’。”
關閉變聲器,她沉聲道,“我沒有資格。沒有您,我無法完成這次任務。”
“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戰鬥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不懂揣測人心。本來,在你加入白佐司之後,我打算教你這些。不過,沒那個必要了。”
“您的意思是?”
“這是你在連刑署的最後一次任務,也許也是和共鳴者為敵的最後一次。”吊墜那頭的你用最平靜的語調說着足以撼動世界的話,“人類的敵人将不再是人類。”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由她的對格者發來的。是一個定位。在M國最繁華的黎明城。
“到這裏去吧。”你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清晰。“在大戰的帷幕拉開之前。”
定位指向的,是晦光庭附屬學院。這是唯一一所向全世界共鳴者展開懷抱的學院。
她想追問。你已經切斷了對格,吊墜裏只餘下滋滋的電流聲。
赤紅的瞳孔從海峽兩岸掠過,星星點點的是萬家燈火,一片祥和寧靜。
頭頂上的蒼穹,月亮泛着灰藍色的光,凄凄切切地照耀在黑洞洞的雲層之上,那僅有的幾束微光,也被埋進了滾滾的煙雲裏。
山雨欲來,這是最後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