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很快,溫斂就知道路岐臨死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四周皆暗,懷裏的人渣Alpha咽氣的同時,整個空間也好像凝固凍結,然後,在一閉眼再一睜眼的間隙,屍體就不見了,地上沒有血,那張床也沒有了淩亂的痕跡。
而他,卻腹部淌血,軍服破爛,幾近瀕死地靠在牆邊。
溫斂愣一下沒能立刻反應過來,下一秒,被猶如從幻覺裏突然拉回現實一樣的劇痛席卷了全身。
痛覺在清晰地訴說:這不是夢。
一切都回到了最開始,而剛才在床上和路岐做的事仿佛只是個幻覺。
真的是這樣嗎?
他知道不是。
醫療機就在背後的口袋裏,溫斂的身體突然又成了這樣,腦子反應過來了,神經還沒有,勾着手指試了好幾次,裝醫療機的膠囊總是從他微顫的掌中滑落回去。
踏、踏、踏。
有人沖遠處慢慢來到了他身前,用和煦含笑的語氣說:
“求求我,我就幫幫你。”
溫斂擡頭,看見剛才還脖子噴血,成了具屍體的人,現在生氣勃勃、完好無損地蹲在面前,和記憶裏的前三次一樣,在沖受傷的他問候。
如果不是痛感太過真實,他差點要以為自己在做夢,一場讓他反胃至極的夢。
“為什麽?”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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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為什麽?”
“你為什麽沒死,我為什麽是這副樣子。”
他說得太快,血糊上來嗆了喉嚨,路岐欣賞了一會他臉色蒼白、嘴角淌血又不住咳嗽的脆弱模樣,這才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明天的你,就是現在的你’。”
“那我前兩次喪失記憶算什麽?”他知道多半是路岐之前強迫自己咽下去的東西造成的,“你在大廳裏,喂我吃了什麽?”
“……”她摸着下巴,和他漂亮卻冰冷的綠色瞳孔對視了一會,道:“也沒什麽,定格藥劑。給你挑衣服的順道,從藥局買來的。”
定格藥劑是最近一年才從CS科研所發布推廣上市的一種新藥,據說可以有效調節人體的腦電波,主要應用場景為無法和機甲、飛船等等腦電波中樞同步同頻,導致無法獲得駕駛資格證的人群。
“這個空間如果和高級飛船、機甲一樣擁有神經系統,那這個藥劑也會有一定作用。不過我也只是猜測,看來還成功了。”
她嘴上說着“猜測”,表情卻毫無緊張感,要是最後失敗,估計這人也不會覺得如何。
“我要沒記錯,這個藥劑會幹預人的神經,有副作用。”溫斂表情很不好看。
“什麽藥都有副作用,比起因為腦電波不同頻而時不時喪失記憶,現在這樣不是更好?你該感謝我。”
感謝?溫斂沒一槍殺了她都算他大發善心。
“你還沒有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
“什麽問題?”
“你一個屍體,為什麽會在這裏。”
看來他只明白了自己會失去記憶,還沒有理解這個空間的規則。
“你覺得為什麽一年有四個季節?”路岐問。
溫斂不耐煩地挑眉,心說管我屁事,就是一年有八個季節也跟這個話題沒關系。
“對,沒有為什麽,一年就是有四個季節,就跟我永遠不會死亡,一個道理。”
“妄想症?”
她抓住他的手腕,從身後強行拿走了醫療機,無視他笑聲裏的諷刺,一邊操作一邊說:“你不用理解,你只要知道一件事……”
操作完畢,她把淡藍色的光幕轉了個方向湊到他眼前,上面沒有任何藥品的名稱,取而代之的是三行簡單的文字:
“你殺我再多次也沒用。”
“相反,我卻可以再騙你很多次。”
“喜歡不?”
“——砰!”
路岐的腦門被開了個洞,頭蓋骨和皮膚被激光灼燒後唰地冒出灰煙,溫斂攥着激光槍,這一發用盡了手臂的力量,精準無誤地送她一秒上路。
可下一瞬間,天地靜止,再下一秒,屍體不見了。
他睜開眼就又看見腹部的血,自己将死地靠在牆邊,聽見遠處的腳步聲來到自己身前,就好像壞掉的電影卡在一個時間點無限循環地播放。
“沒想到你吃進去的藥沒複原,我卸下來的子彈反而複原了。這不是讓我死得很痛嗎。”路岐蹲下來,摸着安然無恙的腦門,“憐憐下手可真狠啊。”
“我都快興奮死了。”
“滾!”他好像終于理解了狀況,漂亮的眉越擰越緊,臉色越來越沉,“為什麽,一切都會重來?”
“你覺得呢?”
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舉起槍對準她的臉,“我給你三秒時間。”
路岐看着他緊抿的唇,明明是這麽一個突發狀況,他卻依然是冷靜的,冷靜……還那麽高高在上,看得路岐忍不住都要興奮起來了。
她想看得久一點,于是就說得更慢了點:“這就是這個空間的規則。我死之後,所有的時間會回溯到最開始,也就是你剛掉進來的時候——現在。”
如果是平時,這種話通常會被溫斂當成是精神病患者的發言一笑置之。可現在,他已經親自感受了兩回——這個Alpha死亡,然後又重生。
“沒有破解的辦法嗎?”
“目前沒有。但只要我不死,時間應該就會繼續流逝。”
路岐忽然想起什麽,摸出電子燈扔到矮牆底下,光幕彈出來,上次只需要30分鐘的倒計時,現在成了五個小時。
時間真的倒退了。
“不過我們對這個空間的探索進度好像不會因為時間而清空重置。”省了他們再跑一趟那個模拟場景。
“……”溫斂看着光幕,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若有所思。
嗖。
他忽然手臂一彎,把槍收了回去。
“怎麽?不打算殺我了?”路岐問。
“殺了你你可以重來,反倒我要再痛一次。”他笑道,“你以為我腦子有病喜歡自虐?很遺憾,沒有那種特殊的癖好。”
“真可惜。”路岐道,“您再給我一槍,我估計忍不住就要……”
“閉嘴。”
因為不知道路岐會幹什麽,恢複了記憶的溫斂不可能再把醫療機交給她,揚着眉往地上連開三槍,逼路岐往後退了幾步,他恨不得這個變态Alpha離自己遠點,越遠越好。
激光槍可以融化精度極高的金屬,卻只在黑暗地板上刻出了三道淺痕,轉眼又很快就消失了。
之後,等溫斂處理完傷口,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光幕上的倒計時還剩四個小時,在“它”的下一步提示出來之前,他們沒什麽可做的。
聊天,溫斂看見路岐就煩,更別說像以往那樣閑聊。
他想起之前那三次發生的事,纖瘦冷白的手指落在一旁,一根一根攥得很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相信她那麽拙劣的演技。
“這三天裏,我對你做了什麽,你最好刻在腦子裏,讓它時時刻刻都提醒你:永遠不要再被我騙第二次。喜歡上我,最後痛苦的一定是你。”
騙,他絕不可能再相信她。
至于喜歡……溫斂輕輕翻了個白眼,心想不愧是Alpha,自信得讓他想笑。
就算現在殺不了,總有一天他也會殺了她。眼下頂多是因為死不了所以被迫合作而已。
四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要是能玩玩游戲當然眨眼間就過去,但這裏什麽也沒有。
除了那張床。
路岐現在就坐在床上。
離溫斂大概有個十來米的距離,他被注射了鎮靜劑又失血過多,現在滿臉冷汗、病病恹恹,看樣子随時都會倒下去,作為一位善良守法的聯邦好公民,怎麽看都應該把床先讓給傷患。
可惜路岐和“好”“善良”這兩個詞哪一個都不搭邊。
“過來再勾引勾引我,這床我給您睡怎麽樣?”
溫斂:“滾。”
他低垂着眼睛,汗水滴下來把他的睫毛和眼尾都蒸得濕漉漉的,就算壓抑着忍痛的喘息也要張嘴罵人,但又不屑給這邊哪怕一個眼神。
路岐毫無同理心地欣賞了一陣,又晃晃悠悠躺回去了。
她在這裏睡得太多,也太久了,閉上眼睛根本就睡不着,倒是因為接下來不知道“它”會給出什麽新的任務而興致盎然。
畢竟空間收集到的那四個人是溫斂的同事,聯邦的軍人,而他看起來跟他們似乎關系複雜,不太好。
她對摻和別人的熱鬧很有興趣。
“砰”
悶聲把路岐從長長的思緒拉回來,她偏過頭睜開一只眼睛,看見溫斂扶住矮牆,上身彎得很低,估計是險些摔到了地上。那背對她的削痩背脊在巨大的漆黑裏微微顫抖起伏,顯得單薄,好像随時會被吞噬。
她下床上前,被槍口指住,溫斂頭也沒擡,嗓音帶刺:“離我遠點。”
因為四肢酸軟,那根修長微微彎曲的食指無力地搭在扳機上,路岐把他的槍奪了過來,在溫斂皺眉發怒之前,把它插回了他胸前的彈夾裏,用手背随意拍了拍,沒講話,走了。
光幕上的倒計時,還剩五秒。
5、4、3、2、1——
[人物模拟場景創建完成]
随着字幕顯示,光幕上彈出一張照片,因為穿得太粉,路岐一眼就認出是之前在大廳裏最吵最鬧的矮個子男。
“這不是你的同事嗎,他叫什麽?”她問後面的溫斂。
鎮靜劑的效果過了那麽一陣也就好了,他傷口已經結痂,四肢正在逐漸恢複力氣,帶着冷汗擡頭瞥了眼照片,不知是不是錯覺,碧綠色的眼中有不喜的情緒。
不過也不排除溫斂對人都這樣。
“張越。我學弟。”
“學弟?又是之前跟你同一個軍校的?”
“不然呢?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基本沒有不合格的,都在聯邦軍事局工作。”
“那他是Alpha咯?”
溫斂眉梢一挑,是個複雜的表情,不答反問:“為什麽是張越?他跟逃出去的提示有什麽關系?”
路岐道:“進去就知道了,不是已經靠提示換了張床了麽?”
就是除了做就是做,根本沒把東西用在正經的用途上。
光幕上的文字變了。
[人物模拟場景:張越]
[即将開始傳送]
被黑暗籠罩的前一秒,溫斂眼前單獨彈出了一塊光幕文字:
[請接受張越的愛意]
路岐那邊的則是:
[占有張越心愛之物,摧毀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