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但第二天早上, 溫斂沒有等到自己想看見的。

路岐拿來了一束淡黃的雛菊,花瓣落在她黑色的雨衣上,又飄落到地上, 代表這些花的花期快要結束了。

“這樣,你願意和我走了嗎。”

溫斂搖頭, 坐上椅子,示意她也坐:“先和我聊會兒天。”

旁邊有今早傭人端來的花茶,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 破天荒的, 還給路岐也倒了一杯。

熱騰騰的一大杯花茶, 沒有個二十來分鐘是喝不完的。

管家今早沒說過路岐會請假。

實際上,路岐也的确準時來了,就是沒提藥箱。

但,溫斂卻好像在等什麽,和路岐說話的聲音慢條斯理,每個音節都拖得比平時要長。

他不再問路岐記不記得這個, 記不記得那個了,因為心中已經有了幾種有待證實的猜測。

如果今天來了兩個路岐,那就可以說明,為什麽晚上的路岐讓他惡心, 白天的那個雖然不至于惡心但也讓溫斂有些火大。

或者, 路岐穿着她的白大褂帶着花來了,溫斂也可以确信這是人格分裂或者精神障礙,或者,是她耍他的把戲。

可偏偏, 來的是這個讓他反胃的路岐。

牆上的時鐘已經轉到了九點半,一壺花茶見底, 無關緊要的話題也快要用盡,門口仍舊沒有任何響動。

“你在等什麽?”路岐從杯中漂浮的花瓣上擡起眼睛看向他,“誰也不會來的。”

她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溫斂不動聲色道:“在等管家送新的花茶來而已。”

“是嗎,但抱歉,我得走了。”路岐站起來,看向他的目光仍舊是溫和而包容,“後天晚上,我來帶你出去。”

“……”溫斂神情複雜莫測,“好啊。”

……

路岐走在前往奧斯醫院的路上。

她一晚上沒回診所,當然早上也沒去賀家莊園,她從警察給的資料裏發現解岚經常造訪的醫院就是奧斯軍校附屬醫院。

是曾經L博士擔任醫師,工作學習過的醫院。

[你不回賀家莊園嗎?不去看着你的東西,小心會被人家摘走]

路岐像看不見突然跳出在眼前的文字。

在前幾個空間裏,“它”從沒向她搭過話,在這個空間裏倒是主動冒了出來。

“你這是在着急?”她道,“有外來的入侵者破壞了你的地盤,你想讓我排除她,是嗎?”

[我可沒有這麽說,想不想出去,選擇權在你]

[我只是提醒你,他可能會有危險。那些藥,那個外來者,都是威脅]

“的确是威脅,但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路岐面無表情。

“我要從這裏出去。他吃那些藥,反倒是在增加任務的完成進度。那個入侵者嘛……他已經對她有所懷疑了,他沒那麽好騙,更不會輕信一個人。”

[不會輕信一個人,但如果相信你的臉呢]

路岐不知想起什麽,冷笑:“那倒有可能,所以,我确實不得不采取措施。但不是現在,你急什麽?”

她走進醫院大門,那些文字也轉眼就從身旁消失了。

距離賀沉川外出參加舞會,還剩兩天。

溫斂日常待在閣樓裏,被監督着吃藥,做夢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

大多都是賀沉川和那個女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玩耍。

賀沉川小時候長得矮,總被同齡人欺負,有一次被摁在水裏嗆水,路過的一名軍校生救了他,他從此往後就立志要成為軍人,出人頭地。

他和女人約定要一起考去首都。

後來就順理成章地戀愛,學習、考試,查成績時勾肩搭背地歡喜,然後異地重聚,一起去吃大餐。

賀沉川在軍校裏搞得渾身是傷,女人一邊嘆氣一邊責備,賀沉川就乖乖認錯,但下次還敢。

後來,女人的事業失敗,還是無名小卒的賀沉川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鼓勵她重新找出路,在深夜的出租屋裏,兩個人抱在一起笑。

細看看,這就是大多數普通人的相處時光,挫折和驚訝,悲傷與喜悅,在生活裏跌落,又被生活拉着站起來。

夢裏的賀沉川和溫斂認識的那個,确實判若兩人。

但這場斷斷續續的夢長得有些過于異常了。

溫斂有時醒來,拿着牙刷站在洗手臺前。有時醒來,傭人會驚訝地問他先生你怎麽了。

他越來越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什麽時候醒來的。

路岐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在他面前出現過。

該說是“人”還是“人格”,反正,溫斂看見的永遠只有穿雨衣的、讓他覺得礙眼的路岐。

他有時候會想,不愧是爛人,摸他抱他睡他的時候,像一臺只會前進沒有後退和剎車的引擎。

一旦發現外面那層表象要被人撕破,要被人把手伸進內裏的時候,引擎就不是後退或前進,是直接爆炸。

粉末都不給你留下,還要炸傷你的手,你想怎麽深究?

溫斂後悔那天沒在路岐離開之前,朝她那張臉打一拳。

打一拳消消氣了,他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如鲠在喉,胸腔發悶。

但憤怒歸憤怒,溫斂還是繼續吃着賀沉川給他的藥,甚至那些路岐原本不打算給他吃的藥,他也吃了一些。

夢裏有提到L博士是賀沉川的恩人,而路岐可以通過福祉中心的生物認證。

福祉中心是L博士一手創辦的地方。

路岐如果和L博士沒有某種關系,那那個時候,AI憑什麽要在解鎖時對她說“歡迎回家”?

也許,可以通過賀沉川知道一點路岐的事情。

正好,這和他的任務也不沖突。

溫斂吃藥開始變得積極了。

路岐請假的這兩天,管家負責監督,都高興地直說先生一定會恢複健康的。

恢不恢複健康無所謂,溫斂想看看吃到一定程度時,賀沉川會對他幹什麽,又會讓他知道些什麽。

埋藏在這個空間深處的核心——L博士,和路岐又有什麽關系。

這些問題,溫斂以前其實想過,但他懶得細究,只要能出去就行,至于路岐是誰,住哪兒,曾經發生過什麽,關他屁事。

而現在,他很想看看,自己要是強行知道了一些她的秘密,她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是憤怒,是驚訝,還是窘迫?無論是哪種,都能解溫斂心中的這口氣了。

“你覺得我最近開始恢複健康了?”溫斂問管家。

管家點頭:“是啊,而且……”

他欲言又止,溫斂擡擡下巴示意他說,管家才讪讪道:“其實,先生最近好像越來越像夫人了……”

“是嗎。”

也許是因為在夢裏已經快把解岚的記憶看得差不多了。

“不過,路醫生到底幹什麽去了,是生病了嗎?”

“是死了吧。”溫斂道。

管家:?!

管家的那句無心之言,溫斂放在心裏轉了一圈也就過去。

沒有路岐,只有傭人和那些玩具打發時間的日子挺漫長的。

在這期間,溫斂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夢見解岚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有時候甚至和她面對着面,但還沒對話就醒來。

今晚也一樣,他感覺到濕噠噠的觸感在自己手背上,有男人的哽咽聲。

溫斂睜開眼,發現自己又不知什麽時候從床上移動到了椅子上,賀沉川正抱住他的手放在臉頰邊,淚如雨下,期期艾艾。

“岚姐姐……”

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管一個比自己小了一輪的男性叫姐姐,溫斂覺得惡心,眉梢蹙緊,但沒動。

他不知道賀沉川是臆想症發作,還是想解岚想得已經瘋了。

但溫斂很清楚解岚的說話方式,所以他低頭問道:“你打算把我關在這裏多久?”

男人的聲音和女人并不像。溫斂的聲音也不像路岐,一點也不中性,是一聽就知道是男人的聲色。

但賀沉川竟然還是顫抖着雙手,抓着他一個勁地低泣。

“我也是迫不得已,姐姐,我打算等你徹底清醒一點再放你出去。你別生氣……”

現在問太明顯的話會被察覺不對,溫斂想了想,道:“但我好悶,這個房間太小了。”

“我知道,對不起,太寬敞的房間,我怕他會亂跑。”

“那你今天穿成這樣,是打算去哪兒?”

“岚姐姐,你不知道,雖然L博士已經消失了快十年,但我現在和軍方高層的人混得很熟了,我早就出人頭地了。今天,有一個高層人員的舞會,我也是受邀的一個人。”

他就像一個和家人分享着自己的秘密的孩童,眼睛閃亮亮的,溫斂看在眼裏,想笑又覺得滑稽。

這個空間發生的事不一定是現實,但也是現實演變出來的一種可能性。

溫斂的這個位置,放在現實裏,就可以是任何人。

所以就算賀沉川哭得再悲恸,說得再深情,溫斂也不

會給他一絲一毫的同情,要是有槍,他應該已經一槍打在他肩膀上了。

“那你可以帶上我嗎?”溫斂說,“我也想去看看那個舞會。”

溫斂被賀沉川從房間裏放出來時,傭人們都很驚訝,賀沉川還親自去了衣帽間——解岚曾經的房間,給他挑了一件全新的華麗禮服。

據說賀沉川每年都會給已逝的夫人買新衣服,全都放在這個衣帽間裏,都快堆積成山了。

溫斂看着面前這條高開叉到大腿的雪白禮裙,覺得賀沉川果然是臆想症發作。

他不清楚自己在他眼裏是什麽樣子,提出要穿男裝,可能也有點奇怪。

“我不想穿成這樣,”他說,“讓我套在衣服底下吧。”

賀沉川當然百依百順。

解岚是女性Omega,衣服尺碼當然比溫斂小,他從來沒穿過裙子,就算是有彈性的柔軟材質,硬穿是有點為難他了。

反正是套在男裝的衣袍底下的,研究了一會穿法,那條從後頸一直到腰際的拉鏈,溫斂幹脆都沒拉,這才勉強穿上了。

賀沉川興奮地開出了家裏最豪華的車,殷切地給溫斂開門,讓他坐上去後自己才進去,然後就在管家和傭人們的目送下,離開了莊園。

傭人們都覺得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管家說這也是好事,別看熱鬧,都散了吧。

遠處,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管家驚訝:“路醫生,你這兩天幹什麽去了?怎麽這個點來?”

“我是來找溫斂的。”

“哎喲,那真是不巧了,先生剛才跟着少将去參加軍方的舞會了。”

“你說什麽?”

從管家和傭人們的表情來看,他們不像在說謊。

路岐皺起眉,冷酷的面影下一瞬閃過殺意,她想把這些人殺了,進去閣樓裏看個究竟。

“哎,先生和少将呢?”一個傭人忽然從裏面跑出來問。

管家道:“剛才就已經走了,你看你又在底下偷懶吧。”

“才沒有呢!”

管家笑呵呵的,轉頭對路岐說:“路醫生?你還有什麽事嗎?要不你明早再來。”

路岐沒理他,轉身離開。

“路醫生……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啊?”

之前給溫斂送飯的那位女傭望着她的背影滿臉悲傷。

“以往都會對我笑,結果這幾次來,根本就沒搭理過我。”

“哈哈哈是人家發現你別有用心了吧?”

“可惡,別亂說!”

“路岐”離開賀家,一路走下莊園的坡道,在一處靜谧的,被陰影遮蓋的樹林花園旁,被人攔住了去路。

路岐穿着白大褂,微笑着舉起槍對準了“路岐”。

她說:“好久不見,多久了?快十年了吧。你是怎麽進來的?”

黑色雨衣的“路岐”不答話,一白一黑的影子在寬敞寂靜的大道上,靜靜相對伫立着。

她們長得一樣。

身高,眼下的痣,瞳孔的顏色,發梢翹起的弧度,甚至連聲音都是驚人的,一模一樣的。

完美到極致的,一樣的。

孿生姐妹。

“好久不見。但我是怎麽進來的,你不用知道。”

“路岐”慢慢開口,和微笑着的路岐不同,她臉上的表情冷酷到近乎凍結。

路岐說:“你還是這副死人臉的樣子,死人看了都晦氣,讓那個Omega相信你,恐怕很難吧。不過你長着我的臉,沾了我的光,倒也不一定。”

“路岐”說:“你也不賴,‘妹妹’。說話還是這麽讓人惡心。”

“謝謝你的誇獎,畢竟我的嘴當年可是把你氣到流眼淚了呢。”

“路岐”雙眼一寒,雨衣下的手臂在瞬間擡起來,有冰冷的光一閃而過,但路岐的更快,激光槍運轉發射,一槍就朝“路岐”的心髒打,是要一擊斃命的殺伐決意。

“路岐”不得不在舉槍半途就閃身躲避。

可路岐似乎預料到了自己這一槍打不中,她的子彈沒有停下來,砰砰砰地連射了好幾發,黑色雨衣破了好幾個洞,槍戰被搶先手的人會落入下風,“路岐”漸漸被她逼到了樹林裏。

“…你還有心情在這裏和我打?”

她倒是不慌不忙,一邊後退一邊說。

“你的Omega已經被人藥到神志不清,跟着人走了。可惜,我本來想帶他離開那個房間的,是他自己不想被我救。現在,他還能不能維持自我意識,恐怕都是一個問題。”

“你知道那些藥的成分?”

路岐眼底深暗,實在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路岐”不答話了,是為了刻意惹她不快。

所以,路岐那把舉起來的激光槍直直對準了“路岐”的心髒,她的後面已經沒有退路。

“他不相信你,只能說明,他是個聰明人。”

“不,”黑色雨衣的路岐冷道,“他是個蠢貨,寧願信你這種人,都不願意相信我是為了——”

“砰!”

激光槍在蓄能後射出了最強力的一擊,“路岐”躲閃的速度夠快,但還是被擊中了手臂。

唰!

血肉模糊,大塊的血在飛濺,但她也翻上身後的牆,跑了。

路岐沒有去追,也沒有停留,收了槍,調頭就走。

管家也沒想到自己送走了一個路醫生,又來了一個路醫生,這個路醫生白色的袖子上還沾着血,手裏拿着槍。

“溫斂跟着賀沉川去哪兒了?”她平靜地問。

但越是平靜,管家越是吓得腿軟:“我我我……”

“哦,抱歉。”路岐把槍收了,微笑着問,“他們去哪兒了?”

軍事處的舞會就召開在郊區的一座大別墅裏。

今晚來了很多人,軍人、貴族、記者,還有一大批保護這些人安全的警備隊。

室內裝潢華麗,爵士音樂悠然自如,從容優雅的酒侍從一個個穿着禮服的人群中走過。

這是首都最頂級的人物們聚集的舞會。

賀沉川才來了沒一會就被熟人們圍住問好,溫斂就在旁邊站着,每一個他都眼熟,不少人曾經還跟他獻過殷勤,求他幫忙。

但如今每一個的态度,要麽尴尬要麽回避,就算跟他打招呼,也像哪裏不自在。

現在貴族圈其實都在傳,溫家找到了新的繼承人,所以才把溫斂當作棄子一樣處理了。

這事現實裏沒有,但就算有,溫斂也不怎麽驚訝。

他的Alpha母親,有很多情人。

光是他知道的Alpha私生子就有好幾個。

“岚姐姐,你累了嗎?”

大概是他一直不說話,賀沉川低聲問:“我讓人安排了房間,你要不去休息會兒?”

周圍那些對溫斂似有似無的打量确實讓他覺得煩,他點頭說也行。

這座建築看起來并不是為了開舞會而特意修建的,因為,它太大了。

溫斂剛才進電梯,看見光地下就有好幾層。

什麽設施需要在地下修這麽多空間?

賀沉川真的認為他就是解岚,為了哄他開心才帶他來這裏的嗎?

恐怕未必。

重頭戲估計在舞會結束以後。

所以他參不參加都沒差。

一會兒就知

道賀沉川到底想幹什麽了。

一個侍從走過來,要給他帶路,就在這時,舞廳裏的燈忽然全滅了。

場中一下子陷入黑暗,人群不安地驚呼,有怕黑的貴族扯着嗓子讓侍從趕緊開燈。

“岚姐姐?你沒事吧?你怕黑嗎?”

旁邊的賀沉川在焦急地問,溫斂不怕黑,但也懶得理他。

就在這時,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以為是賀沉川,正要甩開,下一秒,手臂比他更快地用力一拉,他撞進一個人懷裏,嗅到了很重的血腥味,那聲音很耳熟:“猜猜我是誰?”

路岐的視力在黑暗中比常人更清楚,所以她看得見溫斂的臉,看得見他一瞬間皺起又松開,又再次擰得更深的眉梢。

“是傻*。”他罵了句髒話。

路岐一頓,笑了兩聲:“你這是在罵誰?是在罵路岐,還是路岐?”

燈光系統遲遲沒有修複,AI也完全癱瘓,漆黑中的人群在躁動,而路岐和溫斂已經順着人流,随便打開了一間房進去。

房間裏的燈是亮着的,路岐關了門,就被溫斂一把甩開了手。

他笑道:“罵誰?誰之前睡完了我才說沒*欲,誰就是傻*。”

他多少是有點氣上頭了,髒話一個字接一個字地往外冒,哪裏像個貴族少爺。

路岐糾正他:“那不算是睡,先生。”

“閉上你的嘴,我現在看見你就煩。”

溫斂揚起眉梢,蘊着怒意,有銳利到豔麗的光像刀子一樣刮向她。

路岐倒沒想到他會這麽生氣,難得沉默了一會,才道:“那您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

他譏诮地扯起嘴角,這些天裏沒表現出來的種種情緒,全都在此刻迸發出來。

“路岐,你以為我對你的事很感興趣是嗎?非知道不可?所以消失兩天,又沒事人一樣跳出來,想看看我對你多在意多傷心?耍我?很遺憾,我沒如你的願了。”

“你不想讓我知道你的任何事情,可以,我又不在乎,但你如果要抱我,抱完了又不敢親,說什麽有的沒的的屁話,我只會覺得你是個無趣的孬——唔!”

路岐其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看着Omega滿是怒火又好像暗藏着一點點傷心的表情,想起“她”剛才說“他寧願相信你這種人,也不願意相信我”,想起了很多,很久以前的往事。

大概是因為沖動,大概是因為別的什麽。

其實,路岐很少會做沖動的事。

次數也就屈指可數吧。

所以,她掐着溫斂的下颌就親下去的時候,腦子裏是亂的,一片白。

他的嘴唇溫溫的,有點幹燥,被她伸舌頭進去時,不自覺地輕輕顫了一下。

路岐就這麽望着溫斂的雙眼一點一點睜大、瞪圓,漂亮的綠眸裏有藏不住的詫異,嘴唇被她咬住,敏感的舌頭也輕易就被壓住,但他似乎是錯愕到連反抗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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