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幸存者內疚
第65章 幸存者內疚
蔣魏然擺手:“等等,我消化下,那你說沒談過?”
“真的沒談過,你別問了。”
“好好好,不問,不問以前,那問現在吧,現在呢,還喜歡嗎?這次遇到有沒有什麽進展?”
“都過去了,那時才多大,現在大家都長大了,以前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現在不配得到程祈的喜歡,不配得到幸福。
蔣魏然和于清麥只待一天便各自離開亭山,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各有各的身不由已,工作,家人,責任,每個人都被套牽制着,不得不去履行自己的責任。
沈夕恒将他們分別送走,看着飛機從頭頂劃過,沈夕恒默默說着再見。
回公司的地鐵上沈夕恒想了很多,或許他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也許鄭駱秋能夠拯救哥哥,只要哥哥好,他才能安心去追求自己的想要的生活,至于程祈,如果可以,只要他願意,沈夕恒希望做他最好的朋友。
程祈今天在醫院照顧父親。
程為同生病了,早年落下的病根,程為同刑警出身,在一次抓捕過程中因故行動暴露,被犯罪團夥盯上,抓捕過程中被嫌犯以自制火槍打中,身中數槍,脖子,耳朵,胸腔,一直到現在都還留有散彈,情況特殊,部分散彈不能取出,如定時炸彈一直留在他體內。
這次是因為胸口的一顆散彈因為身體其它原因引起發炎,醫生的建議是手術取住,現在的醫療手段能夠完整取出,程祈詢問程為同意見,程為同對着一張舊照片出神,遲遲未出聲。
那張照片程祈小時候見過,後來搬去栖霞鎮照片被程為同藏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他找出來擺在床頭日日對着,照片上是四個裝着警服的年輕人,程為同是其中之一,另一個程祈認識的是盧叔叔盧方強,盧方強三年前調任亭山,任職市公安局局長。
程祈耐心等候父親的回答,良久,程為同說:“我本想着早點死,可又放不下你媽,能取就取,我死了你媽怎麽辦,你媽這些年太苦了,她的人生都是因為遇到我才變成這樣,我不能死在她前頭,我得陪着她。”
何似花年輕時候是個大美人,臉和身體也是在那場抓捕活動中受傷的,程祈失語也是那時候造成的。
手術定在一周後,盧方強過來探望他,得知他情緒不穩,拉着他談心:“怎麽,這麽大個人,手術還怕痛啊?”
“老了,怕痛了。”
盧方強拍着他後背,“老搭檔,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出過的任務嗎?有一次抓捕一個連環殺人兇手,兇手反偵查能力極強,我們追蹤一個月,終于在一個大的倉庫發現兇手行蹤。”
程為同回憶起從前,笑道:“記得,那是個存放鋼筋的舊倉庫,我們在倉庫潛伏兩天才等到兇手,我們一進去就察覺出不對。”
“兇手極為謹慎,關了燈,拿着手電慢慢照慢慢找,我們為了躲避他的燈光只能摸索着躲藏,他對地形熟,而且身上有槍和炸藥,我們不敢輕舉妄動,躲避中你踩中他放下的捕獸夾,尖刺穿過的你的整個右腳,你硬是一身沒哼,咬着牙蹲在原地。”
“是啊,那時候好像不知道痛。”
盧方強說:“這次你也能挺過去,這點小手術跟那時候每次的博命相比不算什麽,我還等你喝酒呢,以前我們四個人總在一起喝酒,現在只剩我們倆了,你可別想撇下我一個人。”
“喝酒啊,磊子和大偉再也不能跟我們喝酒了。”
程祈很少聽父親講他的經歷,尤其是關于他的刑警經歷,他在旁邊聽的心驚膽顫。
安撫好程為同,程祈送盧方強,盧方強問道:“怎麽?一臉凝重的,被我跟你爸的對話吓到了?”
“是,盧叔叔,你們是真的英雄。”
“我不是,你爸是,你磊叔,你大偉叔都是,可惜啊,你還沒見過他們,不過他們見過你,你應該不知道,你四歲那年,你爸抓了一個重刑犯,執行死刑後那個重刑犯的兒子盯上你爸,你爸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回家,不敢見你跟你媽媽,你磊叔和大偉叔一直在暗中保護你……可惜啊,他們也只能看着你長到六歲。”
“磊叔和大偉叔……”
“犧牲了,你磊叔在一次行動中被犯罪份子殺害,具體細節我就不說了,當時跟他一起出任務的是你大偉叔,大偉一直很自責,自責他沒能保護好磊子,是他偵查不到位,才讓磊子丢了性命,他就這麽一直自責着,半年後與殺害磊子的兇手同歸于盡了,他可以不死的,一切都部署好了,他只是不想活了。”
程祈聽得心裏一陣難過,盧方強嘆息一聲:“也怪我們當時對大偉關心太少,忽略了他的心理變化,磊子走後後局裏立即安排大偉進行心理輔導,他也表現的很平常,以至我們誰都沒想到他一直處于嚴重的心理創傷中,他是沒過自己心裏那道坎,一直覺得是他害死磊子,他是死于‘幸存者內疚’,是被自己的內疚殺死的。”
這是程祈頭一次知道“幸存者內疚”,盧方強擺手:“行了,送到這裏吧,回去多開導你爸。”
“盧叔慢走。”(亞亞)
程祈能夠重新說話,其中一個要感謝的人便是盧方強,沒有他的資助,程祈可能沒那麽快能重新開口,沈夕恒消失的第一年,他報過警,沒有下文,他多次想要尋求盧叔幫忙尋找沈夕恒,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不願意盧叔為難。
沈夕恒今早都在走神,他現在已經沒那麽迷茫了,想好了,努力生活,然後追上程祈的腳步,但是今天程祈一直沒聯系自己,給他發信息也沒回。
徐牧叫他幾次他都沒聽見,用徐牧的話說,那就是丢了魂了,徐牧賤兮兮地望着他:“在想程總啊?那你打電話給他啊,哦,我知道了,你在玩欲擒故縱。”
“我縱你個頭啊。”
“那你說你現在是不是在想程總?”
“我想他幹嘛?”
徐牧憋嘴:“切,幹嘛不承認呢,又不丢臉,你現在滿臉就寫着四個字,‘我想程祈’。”
沈夕恒再繼續這個話題,說道:“我的離職日期快到了,你們看哪天有空,請你們吃飯。”
徐牧最喜歡熱鬧:“我都可以,你還要請誰?”
“你,李姐,小棠。”
“那行,我還以為你要請那群馬屁精呢,不請是對的。”
吃飯時李姐告訴沈夕恒,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李姐有個朋友剛去了一家上市公司,她的朋友帶團隊,需要招聘人事經理,李姐推薦沈夕恒,以沈夕恒的能力足以勝任,他在瑞誠等于困在這裏,沒有他施展的機會。
沈夕恒沒有馬上答複,而是說,“李姐,謝謝你,你怕我做不好。”
“我做人工資源十多年了,我相信我的眼光,還有,我知道你的秘密。”
徐牧和葉小棠雙雙好奇:“什麽秘密什麽秘密?”
李姐賣了個關子,連吃好幾口菜,才道:“你們恒哥會畫圖,會調試儀器,會寫程序。”
“你怎麽知道?”徐牧問。
“我看過他的畢業作品,入職背調時我查過他在上家公司工作經歷,他在上家公司只做兩個月,幫公司設計出一款耳機用的省電板,雖然我不知道夕恒你身上發生過什麽,但我希望你在任何領域都能發光,發亮,我相信你,你也信我一次,你能行的。”
沈夕恒站起來向李姐敬酒:“我會考慮的。”
“好,下午就去吧,我幫你約。”
“需要這麽急嗎?”
李姐勸他:“好職位搶手,聽姐的,姐不會害你。”
下午的面試很成功,對方公司對沈夕恒很滿意,告知随時入職,這麽順利是沈夕恒沒想到的,應該有李姐的原因。
程祈從醫院出來開着車回家,不知不覺将車開到沈夕恒家附近,他沒進去,将車停在路邊,自己下車靠着車頭點燃一支煙。
這支煙是盧叔給的,盧叔抽煙抽習慣了,經年強壓工作,用盧叔的話說,煙不光能提神,更是一種吊命的精神冼寄托,他們有壓力不能跟任何人傾訴,只能全部藏心裏,只能借助煙排解壓力,此刻,程祈指間夾着煙,看着煙霧袅袅升起
他倒是沒壓力,只是在想“幸存者內疚”這個剛接觸到的詞,在想沈夕恒會不會跟這個詞有關。
沈夕恒從公交車下來,隔着數米還是一眼看到站在車邊抽煙的程祈,跑過去,站到程祈面前,“你也會抽煙了?”
程祈走摁滅煙頭,“也?還有誰抽?”
“我哥,我哥偶爾抽,你呢,什麽時候會抽煙的,我記得以前……”
說起以前沈夕恒剎住話頭,還是不提以前了吧。
“以前不抽,現在也不抽,只是點着看看。”
“這麽晚了,你來找我?”他出現在這裏,說不是找自己好像也不可信。
程祈看着他:“不是找你,路過,經過這裏想停下來吹吹風。”
“那,現在要走了嗎?”
程祈沒回他,而是說:“夕恒,我爸住院了,要做手術。”
“嚴重嗎?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附近有吃飯的地方嗎?”
“有。”
附近只有小店,俗稱蒼蠅館子,但他知道程祈不會在意。
這個點吃飯的人不多,沈夕恒帶着程祈去到一家小面館,那家的面很好吃,叫餐時沈夕恒叮囑不加辣。
“你不是無辣不歡嗎?”程祈問。
高中那會兒每周六的中午沈夕恒都會拉着程祈去一家面館吃面,打着自己想吃的幌子給程祈改善生活,沈夕恒喜歡吃辣,每次讓老板多放辣,老板笑稱他家的辣椒幾乎全被沈夕恒一個人吃光了,那時的沈夕恒告訴程祈,沒有加辣的面沒有靈魂,吃面只是其次,吃辣椒才是終極目的。
“吃辣對你嗓子不好,你別吃辣,我也不吃。”
等面上桌的間隙,沈夕恒拿着紙巾來回擦式桌沿,程祈按着他的手:“你不用這麽拘謹,你這樣會讓我誤以為你在害怕我。”
“不是,沒有。”
沒有害怕,只是中間隔着六年,太多話不知道從何說起,想了想,沈夕恒道:“我要換工作了,公司前景,待遇,各方面都比現在的好。”
“恭喜你。”
沈夕恒腼腆地笑了下:“等新公司确定下來再請你吃大餐。”
程祈由衷的替他高興,“好,我等你。”
他肯跟自己分享這是個好兆頭,說明他正在慢慢把自己從牢籠裏放出來,程祈想,可以再慢點,不急,只要沈夕恒還在,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吃完面程祈送沈夕恒回去,今天農歷十六,月亮特別圓,兩人并排走着,影子一前一後,沈夕恒小心的往前一小步,兩人影子緊緊挨着,像在栖霞鎮一樣,親密無間。
一直送到沈夕恒家樓下,沈夕恒指指還亮着燈的窗戶:“我住這一棟,我哥還在等我呢,不用再送了。”
程祈在很早前便知道他住在這裏,連他家陽臺種着什麽花都知道。
目送沈夕恒上樓,程祈擡頭望着他家的方向站着,沒有離開的意思,沈夕恒上到二樓,從樓道口看下去,看見程祈還在,又跑下樓:“你回去吧,晚了,我看着你走再上去。”
“好,你上去我就走。”
“不行,你先走我再上去。”
程祈妥協,轉身,在他的視線中離開。
月圓空朗,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程祈坐在車內,給沈夕恒發信息:【我走了,早點休息。】
退回聊天界面,發給周昶:【睡了沒?】
【還早。】
啓動車輛,戴上耳朵,一個電話撥給周昶:“我要追沈夕恒。”
“這不是很明顯嗎?你要怎麽追?”
“他要換新工作了,等他穩定下來再說,六年前我什麽都沒做過,沒有表白,沒有跟他說過喜歡,就連他的名字都沒叫過,這次我一定要好好追他,別人有的他都要有,別人沒有的,只要我能給的,我都給他。”
“嘶,別太肉麻,我勸你緩一緩,他是有過自殺傾向的人,我不确定他有沒有過抑郁症,祈哥,你別急。”
群裏有人自殺,沈夕恒在群裏勸慰,說他自殺過,痛苦程度比活着難千倍百倍。
程祈說:“不急,六年都過去了,不差這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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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我登錄不了電腦端,手機更好亂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