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甜澀

第22章 甜澀

沈彥行突然低笑出聲, 看着那張蠢萌蠢萌的狐貍玩偶圖片，沒由頭地，手指一戳點了保存。

還挺可愛的。

當天下午。

他按照陳菁給的時間地點, 坐公交去往聚餐的地方。

六點的天還是一片亮堂, 夕陽還停留在山頭, 沒有落下。

風倦懶地在一旁歇着腳, 空氣中還鋪散着熱意，讓人鼻尖冒出點點汗珠。

公交車上，老人和放學的孩子比較多。

他偏頭, 看着車窗裏緩緩而過的一幕幕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後，意識到。

今天好像是個什麽重要的日子。

只是, 時間久遠的，每天在醫院裏忙上忙下，早已經忘卻了。

另一邊。

溫漾過了一個很快樂的成人禮。

布置的豪華的場景，皇冠生日帽，最大的多層蛋糕, 身邊還有親朋好友在。

“漾漾, 成年快樂！快許個願望！”

“對啊對啊, 成年了，可以做好多事了！”

“嘿嘿嘿還沒去過酒吧網吧呢。”

一歲一禮，慢慢長大。

溫漾每一年的生日, 從未落下過。

永遠都有蛋糕, 都……有人慶祝。

她閉着眼睛, 眉眼彎彎, 在心裏默默地許願。

今天成年，我貪心一點。

沒有很宏大的願望, 簡單平凡又渺小一點。

【一願家人朋友平安健康。

二願考上南希大學。

三願——】

她遲疑了好久，最後，才忍着心酸，許了一個她覺得，不是那麽難的，還可以實現的願望。

【三願，我與沈彥行，還能再見面。】

溫漾睜開眼睛，眼睛裏盛滿了閃爍的碎星，笑眯眯的，吹滅了蠟燭。

周圍親朋好友的歡呼聲，萦繞在耳畔。

溫漾笑得很滿足。

唯一遺憾的是。

成年生日這天，她在意的人沒來。

一直到晚上七點半，天色開始有些變黑了，一群人在包廂裏瘋狂玩了一整天，才離開。

“阿漾，生日快樂。”

“這是……你小舅媽送的禮物。”

回去路上，車裏，程俞耳垂泛着紅，神情卻自然無比，又有幾分炫耀自己有女朋友了的意味在。

遞給她一個首飾盒。

溫漾眨了眨眼:“小……小舅媽！？”

“嗯，人家女生追了我挺多年的，我于心不忍，就答應了。”

他也沒說謊。

溫漾:！！！小舅舅出息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看着包裝盒都華麗而精美，猜測裏面的東西價值不菲。

在程俞的鼓勵之下，她悄悄地打開了。

裏面是一條粉鑽項鏈，銀色的鏈條，中間那顆鑽石，還不小，打開的那一刻，鑽石還閃耀着華麗絢爛的光，僅僅是看着，就感覺分外昂貴。

“小舅舅，這——”

“沒事，收着就好。”

看着面前神色自若如此鎮定的小舅舅，溫漾把盒子蓋上，腦海中，突然蹦出來一個。

不是那麽合理，卻又有可能的想法。

她湊近程俞的耳邊，壓低聲音問:“小舅舅，你不會是——”

“被包養了吧？”

雖然她從小到大，也沒缺過什麽錢花，可小舅媽出手就是一條這麽貴的手鏈。

再加上。

她小舅舅長得還不錯。

還是人家女生主動追的。

可不是看上了他的臉和身材。

她一雙小鹿眼真誠地望着程俞。

又端詳了一下他的五官，确實值得。

“溫漾！”

程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喊她的名字。

剛才還單純好奇的溫兔子，一下子瑟瑟發抖，顫巍巍地看着他。

“小點聲嘛。”

“你舅舅我，是儀表堂堂，品貌非凡，人家是看上了我整個人，正經的男女朋友。”說這話的時候，程俞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揚。

溫漾看了一眼他嘚瑟的模樣，只感覺，高嶺之花的人設都要崩塌了:“知道了。”

原來，他這段時間，變得沒那麽高冷了。

是有女朋友了。

果然——男人談了戀愛之後，連性格都變了。

還像某個狐貍一樣，這麽自戀。

傍晚的風裹挾着幾分夏日的燥熱，習習吹來，撩動着少女耳邊的碎發，溫柔了夕陽與星空。

溫漾回到家後，看着晚上八點的時鐘。

在想，今天距離生日結束。

只剩下四個小時了。

她頻繁地刷着動态，以及聊天界面。

想要等着消息發過來。

可一直沒有。

溫漾又拿出來了那個，陪伴了她一整個青春的日記本。

繼續寫着——

【今天我成年了，可以正大光明喜歡他了。

——2016.6.22】

不再被困于“早戀”這個詞。

【沈彥行，我喜歡你。

——2016.6.22】

什麽時候，才能讓這壓在心底，這麽多年的暗戀，窺見天光。

她是膽小鬼。

只敢，在日記裏表白。

—

南希市。

一家豪華大酒店的包廂裏。

除了陳院長，陳菁，還來了好幾個同醫院的骨幹醫生。

“沈師兄，再喝一杯吧？”

陳菁溫和笑着，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男人臉上依舊挂着漫不經心的笑容，見陳院長和幾個醫生，也看着他，推辭不得。

便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本就殷紅的唇，這下沾着幾分濕潤，愈加顯得色氣妖孽。

偏生，他又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在包廂裏天花板上，吊燈的光照耀下。

那張精致的臉，像是會蠱惑人心似的。

陳菁只看了一眼。

就臉紅心跳不止。

又暗示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陳院長摸了一把胡子，看向一旁雖然坐姿慵懶，可脊背挺直的男人。

滿眼贊賞欽佩。

他是很欣賞這個後輩的。

長相不錯，能力很強。

就是家庭條件差了些。

不過菁菁喜歡的話，入贅倒是還不錯。

“小沈啊。”

“老師您好。”沈彥行語氣中帶着幾分尊敬。

“嗯，也沒什麽事，今天就咱們出來閑聊聚聚，順帶說一下我那個新項目的事。”

陳院長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卻遲遲沒進入正題。

沈彥行在這期間，倒是又被迫喝了好幾杯酒。

那雙桃花眼裏，盛滿了暮色漆黑的星光，又夾雜着些許自帶的缱绻。

“小沈，這個年紀了，還不着急人生大事啊。”

“我那侄子比你小一歲，去年都結婚了。”

沈彥行輕擡眼睫，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不急呢，還想多混兩年，成婚了被管束着，沒個自由的，多不好啊。”

陳院長:“那就沒有……喜歡的姑娘？”

“這人上了年紀啊，就愛給小輩介紹對象。”

沈彥行心知肚明，還是浪蕩笑着:“有啊，五十多個呢。”

陳院長:？！！！！

他驚愕地瞪大眼睛，手裏的筷子都掉了下來。

女兒可沒說，喜歡上的這個男人，這麽渣！

禍害了五十多個小姑娘。

這他媽什麽大火坑！！！

氣氛像是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靜的，耳邊只傳來陣陣夏夜的蟬鳴聲和鳥叫聲。

身邊有個中年醫生，似是感覺空氣中彌漫着幾分尴尬。

連忙笑着打哈哈道:“年輕人嘛，風流點，也正常。”

“誰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誰知道……他是怎麽擠出來笑容，說出這話的。

五十多個。

小夥子怕不是都腎虧了。

果然年輕力壯啊。

不是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家夥比的了的。

陳院長被自家女兒掐了一把胳膊，也連忙反應了過來:“是啊，只要以後成家了，一心一意就好。”

沈彥行敷衍笑笑，沒說什麽。

人家沒點明，他直白說出來拒絕，也不太好。

目前維持着表面和諧，挺好的。

“來，咱們拍個合照吧。”陳菁見兩人不說話了，連忙拿起手機，點進去相機，趁沈彥行不注意，湊近他。

借着角度，幾個人的合照拍了出來。

只不過，陳菁和沈彥行兩個人格外突出。

甚至從照片看，有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陳菁笑得很甜蜜，像是陷入熱戀中的少女。

而沈彥行，慣有的表情。

唇角扯着一抹不甚在意的笑容。

“沈師兄，我發給你呀。”

說着，就轉手發到了他的微信裏。

沈彥行閑着無聊，也有些醉意，劃開手機密碼，随意看了兩眼，沒說什麽。

這種社交場合，從讀研實習開始，就已經習慣了。

後半場，又被灌了幾杯酒。

他也不好拒絕，眼下陳院長手下那個項目也很重要，只好不停地喝。

“來，小沈啊，年少有為，未來可期，再來一杯！”

沈彥行喝的頭腦有些發暈，卻支撐着笑着。

他沒後臺，沒人脈。

什麽都沒有。

只能靠自己闖。

機會也只能拼命地争取。

還挺享受這種，孤擲一注，全力以赴的感覺。

“你看，你菁菁師妹怎麽樣呀？”陳院長笑得慈善，只是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自家女兒。

“你們也算是有緣分，讀研也在一個學校專業。”他繼續說着。

沈彥行輕掀眼皮，瞥了一眼臉頰微紅，緊張地手在不停地捋頭發的陳菁。

懶洋洋道:“陳師妹人挺好的。”

“那你們——”

他後半句還沒說出口，沈彥行先站了起來，身形有些站不穩。

他用手扶着桌子，牙齒咬了咬舌尖，感受着刺痛，大概是出血了。

以此來保持着頭腦恢複半分清醒。

“抱歉，老師，我有點不舒服——去趟衛生間。”

這種情況下，男人依舊不顯狼狽，雖然被灌醉了酒，眼眶和唇都格外地紅，就連嗓音也比平常低啞一些。

他還真不是故意說謊。

胃格外不舒服。

陳院長見狀，也止住了接下來的話。

“行，小沈，你先去吧。”

或許是頭昏腦漲的，沈彥行手機忘了拿，停留放在了桌子上。

整個人半撐着一邊的牆壁，腳步都有些踉跄的走了出去。

這家酒店，包廂內沒有衛生間。

在不遠處拐個彎的地方。

而在包廂的門關閉的那一刻。

陳院長指着自己女兒的頭，有些氣惱卻又無奈:“你說說你，看上他哪點了！”

“那麽渣的一男生。”

“爸，你不是也挺喜歡他的嘛，人努力又上進，長得……還好看。”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臉上的羞澀，明晃晃可見。

“可他對待感情，那麽随意——爸怎麽放心啊！”

身邊那幾個關系很好的有資歷的醫生也随聲附和:“就是啊，菁菁要是喜歡，我家那小夥人也不錯。”

“我不管，就要他！”

陳菁搖晃着父親的胳膊，撒嬌道。

“再說了，我有辦法，讓他那些桃花，知難而退！”

她自小就是天之驕女，被家裏寵着，沒受過什麽挫折，也沒吃過苦。

溫柔恬淡，也是在他面前裝出來的。

下一瞬。

陳菁直接拿起了沈彥行的手機。

回想着，剛才偷看他解鎖的手勢。

也幸好，沈彥行用的手機不是什麽高檔的，型號也一般。

沒有人臉識別什麽的。

試了幾次，很快就解開了。

挺古老的界面分配。

陳菁第一時間，找到了微信。

打開聊天記錄。

把剛才那張合照，偷偷裁剪了一下。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然後——

用他的號，偷偷摸摸地發了一條朋友圈。

圖片中，因為借了某些角度的原因。

看起來郎才女貌的。

女生笑得很甜，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愛意。

而沈彥行，那雙桃花眼，怎麽看都深情。

陳菁第一次做這種事，還有些害怕，沒敢寫什麽文案，只是發了兩人“看起來很親密”的合照。

就像是，他在官宣女朋友一樣。

在沈彥行趕回來之前，她又火速地删除了。

把手機放回原處，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那些女朋友，莺莺燕燕，應該知難而退了吧。

陳菁自我感覺良好地想着。

是推門的聲音。

沈彥行回來了。

男人臉色蒼白，像是極為難受，腿上都沒什麽力氣支撐着。

剛才還泛着紅的唇，也沒什麽血色。

唯一不變的是，眼底依舊浮現着溫和。

格外體面。

“老師。”

他低聲喊了一句。

又看了一眼其他老醫生，笑着點了點頭。

“小沈啊，你還好吧？”

其他醫生也面露關切地問。

沒有人提，剛才陳菁動他手機的事。

沈彥行搖了搖頭:“沒事，就是喝多了，胃有些不舒服。”

“老師，我家裏還有點事，能先離開嗎？”

雖然有點不太禮貌。

但沈彥行已經竭力在撐着了。

自小就吃了上頓沒下頓，有胃病的他。

今晚又喝了這麽多酒。

或許是為了自家女兒的心事，把人家青年灌成這樣，陳院長也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尖:“行，小沈啊，你先走就是。”

“時間也不早了，那個項目啊，有你的加入，一定事半功倍。”

沈彥行擠出一抹虛弱地笑，眼眸微彎:“謝謝老師。”

緊接着，才想起來。

他手機好像沒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