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飄飖海一游探水獄

飄飖海一游探水獄

透過腳下流雲,湛藍海水清晰可見。

此海地處妖界蒼決山脈以東,因常有旋風盤據,得名飄飖海。

風硯本欲打道回府,途中卻突然收到了花浮白的消息。

于是他便帶着淩想落了地。

他解釋道:“淩想這個名字,是師兄從前用過的,三百多年過去,我怕我不再不記得,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了。”

不喜神看着他:“我忘了。”

“忘了也好。”風硯接道。

“你打算幹什麽去?”淩想沒話找話問。

“有個小孩兒現在比較危驗,我順道救他一救。”

小孩兒?不喜神的心情莫名微妙。

風硯張開手掌,手心顯現出兩瓣鱗片。

他把其中一瓣遞給淩想,道:“師兄跟着我就好。”

說完他就跳了下去。

淩想看了一眼,避水鱗……這種東西其實他不太需要,不過……他還是收下了。

海水表層清透異常,一點兒有魚活動的跡象都看不到。直至深海,風硯遠遠望見一尾鲛人向他們這個方向來。

Advertisement

他立即抓住淩想的手腕,移動到了百尺之外。

風硯确實沒什麽好躲的,只是若是被人認出,報到了鲛人族長那裏,免不了一陣寒喧,實在——誤事。

深海的光線極弱,幾乎不能視物。風硯帶着淩想一路朝東走,走着走着,周邊的事物漸漸清晰起來,光芒漸盛、晃眼的很。

時不時地,還要跟幾尾說不上名字的魚對視上。

飄飖海不比忘川河,沒有活物,淩想總感覺馬上就要跟前面的魚撞上了。

一道道光向這邊照過來,淩想有一種被人發現的錯覺,他頓了一下,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忘川從來都暗無天日,說實話,他有些畏光。

風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師兄,這是浮白花發出的光,過了這裏就好了。”風硯指了一下。

浮白花,生于海,其根浮,其色白。

淩想迷茫地向四周望了望。

風硯勾住他一根手指。

沒反應?那我可就牽了啊。

算了。

風硯把手收回去:“走嗎?”

“走。”

淩想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指,不知道在想什麽。

浮光躍金,流白溢彩。

這就是浮白花樹了。

風硯拍了拍它。

“誰呀!誰打我!”花浮白四下一望,語氣立即就變了。

她唯唯諾諾道:“帝君。”

“顧回他怎麽了?”風硯直接問。

花浮白看了一眼淩想,她向前一步,風硯低了下頭,側了個身子。

淩想上下打量着花浮白,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指,最後看向一臉無辜的風硯。

過了片刻……

“他現在在哪?”

“水獄。”花浮白答。

“帶路。”

水獄入口,竟是無人看守。水流形成了一個極深的漩渦,轉得人頭暈目眩。

“你們在這等着,我進去看看。”

風硯往前走了一步,便有一股很強的吸力把他吸了進去。

風硯只覺四面八方襲來無數壓力,壓的他喘不過氣。他當即一口血湧了上來,可惜吐不出去,血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這水獄為何無人看守。

他摸上了之前給淩想的同樣的避水鱗。

一寸劍芒撫過,劈開了混沌。

風硯的手放了下來。

風硯看到,淩想手中有一把劍,泛着冷光。

抽刀斷水,本應無濟于事。可此劍所過之處,水自退避不流。

“此劍何名?”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風硯偏偏問了個毫不相幹的。

淩想沒有回答,他把劍拿到風硯眼前,給他看劍柄上所刻劍銘。

“昭雪。”風硯念了出來。

父尊的昭雪……果然名不虛傳。

“帝君……救命……”他們身後傳來花浮白微弱的聲音。

風硯當機立斷,把避水鱗扔給了花浮白。

避水鱗立刻形成了屏障,罩住了花浮白。那屏障上顯現出魚鱗狀的紋路。遇水即現銀光。

他又憋着氣在淩想的腰帶裏摸了半天,摸出了另一片避水鱗,這才喘了口氣。

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顧回。

這裏的水流速極快,發散至四面八方。極為致命。

風硯躲到了淩想身後。他看向顧回的方向。上方垂下兩條鎖鏈扣住了顧回的雙手。或許是靈力耗盡,已然現了原形,下身的魚尾血跡斑斑。

他用靈力裹着另一瓣避水鱗發了出去,精準地罩住了顧回。

又以靈力化劍,斬斷了鎖鏈。

可是那鎖鏈仿佛一定要找個人鎖住似的,它慢慢地動了,朝着風硯的方向而來。

淩想替他擋了一下,打開了鎖鏈。

風硯怔了一下。昭雪劍雖然能擋住越來越快的水箭,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若靈力耗盡,這命遲早得交代在這。

他放出兩枝既見花蔓,一枝纏住了卷土重來的鎖鏈,一枝把顧回拖了回來。

百忙之中,風硯居然還抽出時間想,我剛才在他腰上摸了那麽半天,他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要是我,我一巴掌就過去了。

他幾乎是立刻就否定了剛才的想法:生死攸關之際,倒也不必計較太多。

淩想看着那水箭徒勞地射向花蔓,目光已經完全被吸引住了。

這花,到底是什麽花呢?

淩想壓住了自己日漸旺盛的好奇心,不斷告誡自己:你不能在這裏留太久的,忘川還有很多事情在等你。

風硯把那鎖鏈甩了回去。他一把抱起顧回,吩咐浮白:“快走!”一時不慎,不免被那水箭所傷,奇異的是,他身上的傷口馬上就愈合了。

淩想看着這一幕,若有所思。

風硯一出了水獄的門,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他立刻就把顧回扔給了花浮白。

“抱着他,我們走。”風硯理所當然地說。

花浮白瞪大了眼晴:“我?我抱着他?”

“不然呢?你看他那魚尾巴,你打算怎麽背?”風硯好像完全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他接着說:“你剛才可是毫發無傷,丁點兒靈力都沒耗,別跟我說你做不到啊?做不到就是不行,那你就把他給我,回去再好好練練你的力氣。”

花浮白無話可說。

風硯卻已經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花浮白抱起顧回,這回是徹底服氣了。

蒼決山脈綿延千裏,風光旖旎。風硯他們住的是最高峰,光石階就修了六千多階。

“帝君,為什麽要爬啊,飛回去不好嗎?”花浮白問,“你們不累嗎?”

“我樂意爬。”風硯一點兒要解釋的意思也沒有。

就這麽走了一會兒,蒼決山巅便也近了。

淩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石碑,他看着石碑上刻着的蒼決兩個大字,就跟不認識似的:“這是什麽地方?”

“那不是寫着的嗎?”花浮白奇怪地問。

“蒼決。”

花浮白和風硯同時道。

“為什麽叫這個名字?”淩想繼續問。

花浮白不吭聲了:帝君總說我傻,沒想到居然有人比我更傻。

淩想問完才發現,下面還刻着一行小字。

風硯緩緩道:“我欲擡頭問蒼天,蒼天不決……我心決。”

聽着風硯的聲音,淩想不自覺擡頭看了看天,又低頭看了下地,最終問了問自己。

他的心裏一片空茫,問不出來什麽。

更奇怪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麽,所以才會問。

畢竟他的過往他不甚清楚,至于去處……又好像沒有去處。

然後,他笑了一下,望向風硯前行的方向,緩慢而堅定地跟上了他。

“把他給我,你回吧。”風硯對花浮白說。

風硯從她懷裏接過顧回,正打算往前走,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句:“回哪?飄飖嗎?”

風硯轉了個身:“你任務都完成了,還回飄飖幹什麽?”

花浮白讪讪笑了一下,轉身視線跟淩想撞了一下。

她幾乎是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我的天哪!我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花浮白在心裏想。

風硯帶着淩想繞了好久,才轉到了聆風殿。

風硯剛一進門,便有一只老虎竄了出來,風硯吓了一跳,手腕差點兒脫力。

風硯繞過了它,把自己懷裏的那條魚輕輕放在了床上。

“睡醒了啊,小霸王,今天沒空陪你玩,你去後山找花花,或者草草,怎麽樣?”

小霸王搖頭晃腦……不行。

不行也沒用,風硯捏住它後頸上的皮,另一只手臂從它肚皮下穿過,攬進懷裏,把它抱出了聆風殿。

“真的沒空!我給監兵神君捎個信,你去找他玩怎麽樣?

哎,哎,我還沒說完呢!”

小霸王跑遠了。

風硯嘆了囗氣……現在,先把顧回救回來……然後再想個法子把阿想留在蒼決,對,就這樣。

“師兄,你先坐,喝杯茶。”風硯的屋子裏從來只放着一種茶。

——百合花茶。

性微寒,味甘苦,寧心志,定睡眠,緩焦燥。

風硯搭上了顧回的脈,把完左手又摸右手。花了大約半刻鐘的時間。

風硯察覺到淩想一直再看他,毫不猶豫看了回去,他道:“師兄,缺衣服嗎?我給你找幾身衣服,你先穿着,有時間我帶師兄去買。”

“不,不用……”淩想不知該如何應對風硯的好意。他覺得自己不該拒絕,但拒絕的話已經說了出去。

風硯裝沒聽見,只是嘆了口氣,開始翻箱倒櫃。蕩了他自己一身的灰。

門吱呀一聲,大白老虎竟又跑了進來,它走到了淩想身邊,竟也不鬧,親人得很,它好似要從淩想身上嗅出什麽味道似的,不停地在吸着鼻子,繞着他轉。

那老虎嗅沒嗅出什麽來,淩想不知道,但他卻嗅到了一股子淺淡的花香。他心煩得很,無視了它的行為,視線一直跟随着風硯。

過了片刻,風硯拎着衣服轉了身:“師兄,過來換衣服吧。”

淩想這才驚覺,他們的衣服一直都是濕着的。

他常年在水中,衣服是不是幹的,他毫不在意。

只是,這不過是用靈力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麽……

還有剛才,那臺階足足有六千多階,明明也能用靈力……

他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淩想跟了過去。

他們中間隔着一塊屏風,但那屏風很透。風硯背對着他,不知道淩想瞥見了他背後大片的疤痕。

那是幽冥地火燒出來的傷。

“好了嗎?”風硯問。

“好了,好了。”淩想收了思緒,快速穿好衣服,出了內殿。

風硯拿了把發梳,慢慢理順了淩想的頭發。把原本那支發簪換了下來,拿出了一把新的。它的尾端綴着一顆近乎透明的珠子,柄上刻着繁複的既見花紋。風硯輕輕翻手,它便化作一段兒藤條插在了淩想的頭上。

淩想沒有盯着銅鏡。他身後之人的目光太過專注,幾乎令他不敢直視。

淩想伸手探向那段藤條,放出靈力一查,驚訝了一瞬。

以這種靈氣的充沛程度,該是一品神器。

原本那支發簪在水中浸了許久,竟也沒有生鏽,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好稀奇的。

忘川水乃一河死水,它雖流了千萬年,但其中什麽活物都沒有,發簪自然不會生繡。

風硯做完這些,便又坐了回去,看着顧回。

他死了,溺水而死。但不會飄浮,如果風硯沒有帶他回來,他的靈魂大概會永遠被禁锢在海底,不得自由。屍身不腐,靈魂永锢。

那是鲛人族最惡毒的詛咒。

風硯靜靜地想了一會兒。

多年前,他在飄飖海救的那尾鲛人,正是顧回的母親,她身死之前,風硯答應過她,要多多關照她的兒子。如今這種情況,他既然有這個能力,便不能見死不救。

他把顧回扶了起來,閉上了眼睛。

無數枝藤蔓自他身上延展出來,他把手置于顧回背後,大量靈力被灌了進去。不過一瞬,顧回身上的傷痕便奇異般地愈合了,魚尾也化作了人身。

那是風硯與生俱來的能力,生靈之力。

取之于生靈,自也用之于生靈。

伴随着花瓣簌簌而落,藤蔓也由青變黃,失了生機,消失不見。

風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他的身體竟然憑空消失了。

恍惚中,風硯聽到有人在叫他。但他已經沒了辦法回應了。

等他醒來時,魂不存妖界,身已在人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