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遭雷劈殘魂始現身
遭雷劈殘魂始現身
瑟瑟秋風裹着飛揚的塵沙向南吹來,風硯迎面就被沙塵迷了眼。他低頭向下 ,揉了揉眼,再睜開,卻是滿目鮮紅。
——黃沙染血。
瘡痍花開的絢爛,靜靜看着無數生命的凋零。
——暴屍遍野。
雖然他并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但秉持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準則,他好像不是很在意。
他把腰上系着的水玉拿了下來,握在手心,牽了一匹落單的戰馬,騎着它順着血跡向前疾馳。
長風烈烈,馬蹄踏踏。萬裏白雲,日光不透。
風硯聽到了密集的兵戈聲。
此地沙漠與綠洲并存,是大蕭朝與白月國交界關山邊上的一座小城——祈年。
風硯本不該管這個閑事,只是這血氣中混雜一股強烈的妖氣,他不能坐視不理。果不其然,有一群狼妖混跡在白月國軍中。
那些本應是凡人的身上,也都泛着不同程度的妖氣。
這妖氣要解,或許要先見一見他們的頭狼。
風硯放出一道藤條,把狼王拖了過來。
白月國人只見到他們的将軍……憑空消失,一時軍心大亂,迅速鳴金收兵了。
風硯下馬:“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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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當年長嬴和他那男徒兒不知使了什麽術法亂/倫生出的雜/種啊!”那狼妖口不擇言,一見到風硯就罵。
“你認識我?”風硯并不打算同他争論。
那狼妖卻并不打算就此結束。他陰陽怪氣地說:“怎麽能不認識呢?您當年受天帝庇護即位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呢。真不知天帝如何瞎了眼選中了你。無功無德如何能勝任這妖神之位?”
風言無言以對,畢竟在旁人眼中這是不争的事實。
那狼妖見他不為所動,接着說:“怎麽不縮在蒼決享你的清閑?憑什麽跑到這兒來管我的閑事?”
“那你又憑什麽跑到這兒肆意殺戳?我無功無德,你又會什麽?恃強淩弱,惡語傷人嗎?”
那狼妖慣會抓關鍵字眼:“傷人?我還以為我說的什麽你都不在意呢。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亂/倫的雜種啊!”他大笑了幾聲。
“我從來不覺得恥辱,就算是他們生的又如何?他們一個為護妖界安寧,身死于妖魔之戰。一個盡管千夫所指,亦散盡靈力淨化魔氣。我從不怨恨,我只覺得光榮。”
風硯繼續說:“倒是你,他二人皆是為了安寧而死,為護你們不受欺淩而死。到頭來你卻跑來欺負弱小,這就是你的功德嗎?這就是你的善惡,你的是非嗎?
魔怎麽能打得過呢?人多好欺負呀。是不是?”
那狼妖氣急敗壞不停的在說:“愚蠢!真是傻子!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還善惡,是非?那是什麽東西,能吃嗎?”
“我會押你去明鏡臺受刑。”風硯不欲廢話直接動手。
他們打了不過十個回合,那狼妖便撐不住了。
那狼妖見打不過竟又大笑了起來:“死有什麽好怕的?就算我要死。我也要讓他們不得善終!”
說着他一道靈力打向了敵方主力。
風硯下意識要攔,可不知怎的一道天雷劈到了他身上。
那狼妖見勢不對要跑,風硯放出一道藤曼将他纏住,這二人便一塊遭了雷劈。
那狼妖當時便現了原形,魂散于天地。
風硯衣衫未染,毫發無傷,與此同時,他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
那道聲音侊若亘古而來,綿長悠遠,令世間萬物都停止了運轉。風不再吹,黃沙停于風中,兵戈亦不再響,整個世界都沒有了聲音。
“阿硯。”
“是你把我帶到這兒的嗎?”風硯問。
“沒錯。”
“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麽?躲躲藏藏的算什麽?為什麽不出來見我?”
“我是這水玉的靈識,我天天看着他的記憶,就好像這記憶是我的一樣,你問我到底是誰?我也說不清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如果一個人擁有另一個人全部的記憶。那麽他到底是自己,還是別人呢?”
“我可以幫你把這部分記憶抽掉,讓你原原本本地去做自己,不受它的影響。”風硯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只好提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不,我不願意。我情願做他,我覺得我就是他。”
你願意做人家,問過人家的意見了嗎?
風硯搞不懂,他若是為了這個事兒來找自己,在蒼決就可以,為什麽偏偏非把他帶來這裏?而且他既然能随意使用時空穿梭和引雷術,好像也不是沒有這個能力消除記憶。
他……絕非水玉之靈。
“那……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這些問題風硯憋了太久,再不問,他就要瘋了。
“當然可以,想問什麽就盡管問吧。”
“我到底……從何而來?”風硯這句話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你和阿煥與上古真神同根同源,乃天地化育而生,本無父無母。只不過千年前,長贏與其徒相爰。在旁人眼中,他二人同為男子,又是師徒,禁忌在前,亂/倫在後,不容于神界。
但因長嬴位高權重,又身負鳳凰血脈,神帝私心想讓他留下子嗣,迫其與龍族神女洛書成婚。逼迫他兩人分開。
長嬴私下約了洛書見面,同她挑明此事。神女大度,當即就拒了婚約。然神帝不明,卻總有人比他看得開。
天地有靈,覺天道不公。法為人創,人卻以無情法治有情人。于是乎,在長嬴和逐北途經神脈之時,或許是上天眷顧,送了他們一雙兒女。
你自出生便身負生靈之力,阿煥一出世又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冰鳳凰。天下人不贊同男子成婚,多因男子之間不能繁衍,不能傳宗接代。
你二人一出現,神帝無話可說,便不再提此事。可惜流言蜚語未曾放過他們。連你們也沒有放過。後來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好像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風硯沉寂良久,語不成調。事實的真相同他原來想的相比,太沉重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帶來這裏?”
風硯擡起了頭。
“長嬴身死之前,心中有一執念,那就是解決人妖兩族世仇的辦法。我想了千年亦沒有結果。
陵光将你們照顧的很好,通禮明德。可惜當時我尚未找到能與你們溝通之法。”
他繼續說:“直到既見神器于蒼決出世,雷劈蒼決,你天生不畏雷霆之力。當你于天雷滾滾之中握住既見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你的意識。但只有在你靈力微弱時,我才能見到你。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的使命快要完成了。我在六界中找尋許久,最終還是覺得這個任務給你最合适。”
“我答應你。”風硯道。
“阿硯,我走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水玉碎了。
風接着吹,兵戈聲接着響,什麽都沒有變。只有兩行清淚,湮滅在風沙裏。
父親,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啊,只是你忘了。鳳凰淚留了你一縷殘魂,後來寄居在水玉裏,你一直都是你。
“鳴金收兵。”
“将軍……”
“窮寇莫追。”
風硯往那邊看了一眼……半妖?
風硯有更擔心的事……那些凡人士兵身上的妖氣,至于這只半妖,一會兒再過來看好了。
風硯上馬,打算去白月國那邊尋一尋逃竄的狼妖。
但不知為何,有一杆銀槍直直地朝他射了過來。
風硯側了下身子,握住了那杆銀槍,同時下了馬。
這槍是——将軍槍,一把神器。
能隔着這麽遠的距離,把這麽重的槍射過來的半妖嗎?
有點意思。
他看向槍的來處,一位少年将軍。
風硯笑了一下,他牽起馬,馬慢悠悠地帶他走向大蕭軍中。
馬亦有靈,風硯突然想,如果用馬的眼睛去看這場戰争,會是怎樣的光景?
馬與戰士,真的天生就是朋友嗎?
馬兒向前跑,無懼無畏,刀光劍影在前,金戈鐵馬在後,長槍亂箭在身,沒有退路。
要麽生,要麽死。
大蕭軍營近在眼前,守營的将士快速地把他圍了起來。
“你是誰,來幹什麽?”
風硯道:“我來送一匹馬,還一杆槍。”
有一些士兵在周圍竊竊私語:“那是将軍的槍。”
說将軍,将軍到。大蕭軍隊得勝歸來了,他的遠遠的望見了那面紅色的旗幟。
大蕭軍隊以紅白喜喪兩面旗幟喻示勝敗。
若挂紅旗,便是勝了;若挂白旗,便是敗了。
戰馬震動,風硯聽到了喜悅的聲音。
“我們贏了,我們嬴了!哈哈哈!”
“我們可以回家了!”
軍營中湧出許多帶着傷的士兵來,他們激動地抱在一起,慶賀勝利。
風硯恍然憶起在幽冥地府見到的情景,他閉上了眼睛。
你們可以安息了。
為首的将軍擡起了手,周圍的人立刻就噤了聲。
風硯看向他。
“帶他進來。”他這麽說。
士兵們把風硯押了進去。
後方喜悅的聲音便怎麽壓也壓不住了。
“跪下。”立在主位将軍旁邊的那個人說。
風硯從善如流地跪了。
“你們都下去。”将軍道。
帶風硯進來的士兵散了個幹淨。
“從谏,你也下去。”将軍對他旁邊的那個人說。
“是。”沈從谏應道。
他們都走了,風硯便自己站了起來。
這将軍倒也沒說什麽。
“将軍不問問我嗎?”
“你是妖嗎?”将軍問了。
風硯反問:“将軍不是嗎?”
“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為人而來,也為妖而來。”風硯答道。
将軍便不再問,風硯也不說話。
将軍慢慢走到了風硯面前,而後跪了下去。
“在下代大蕭,謝,”他斟酌了一會稱呼,“公子恩德。”
風硯想把他扶起來,但他不起。
他擡起頭,雙目竟已通紅。
他顯然有淚要流,但不出聲。
風硯想,他的嗓子一定很疼。
“将軍不必如此,縱我不來,你也不是沒有勝算,不是嗎?”
“那不一樣,至少公子救了很多無辜士卒的命。”
“所以呢,将軍,你跪着不起,可是有事相求?”
果然,他咳了一聲,繼續說:“公子已救千萬人性命,不知能否,再救一人。”
“帶我去看看。”風硯想,這孩子的運氣倒也不錯,偏偏碰上了他。
将軍這才起來。
雖然風硯救了數人性命,但他終究殺了一人。
那人罪該萬死,但不該由風硯來殺。
止微神君執法嚴明,功過不相抵。
九重天雷,風硯在所難免。
內營之中,藥味很重。
風硯的這位病人,有些特殊。
如果風硯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大蕭的皇帝——蕭正。
“你給他灌了靈力?”
“是,是啊,怎麽了嗎?”将軍顯然有些慌張。
“沒什麽,沒事。”風硯安慰他。
若沒有這些靈力,他大抵撐不到現在。
蕭正的嘴巴一直再動,風硯沒有貼近去聽。他耳目聰明,早就聽到了。
他叫的是:牧禮。
風硯福至心靈,突然問将軍:“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
将軍一直盯着蕭正,并未注意,在風硯叫了他兩聲之後,他才結結巴巴地回答:“蘇,蘇牧禮,字送寒。”
風硯把完了脈,便将蕭正的手放了回去。
“他能救,但是我不能救。”
“為什麽?”
風硯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不過,你可以。”
蘇牧禮迫切地問:“怎麽救?”
“他中的是狼族的咒術,名叫“禍”,此術唯有狐族的“惑”術可解。将軍不就是狐貍嗎?”
“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會,這些術法本該由你的父母傳授。”
風硯多嘴問了一句:“所以,你的父母之中,誰是妖?”
蘇牧禮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母親。”
風硯道:“我大抵能讓你去見你的母親……
只是如若你學了咒術,救了他之後,就不能回人間了。”
蘇牧禮看了蕭正一眼,但因有人在場,他迅速斂了目光。
“回不到人間,就意味着,再也見不到他,見不到你的父親,你的戰友,你可願?”
“願意。”
“為什麽?”
蘇牧禮只回了這麽一句:“他是皇帝,他不能死。”
“好。”
一言既出。
從此,這世間便少了一位年少成名的将軍,多了一個勵精圖治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