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時梓琛去補拍過程中，蘇嬌雅打算去為自己師哥買杯滾燙的豆漿。就在這位小姐起身時，還沒來得及邁步，冷不防瞥見倚靠在樹木邊的陸冥溯。
蘇嬌雅：“……”
是有那麽點吓人。
雪絮輕柔細膩，落在遮雪棚上沒有太大重量。被人莫名凝視着，蘇嬌雅難免有些緊張，她深吸一口氣，側身想溜，陸冥溯這才開口。
“蘇小姐很怕我？”
蘇嬌雅止步不前。
她僵硬地轉過去，不自然笑笑，道：“沒有啊。”
趁着時梓琛不在的空檔，房車上堆滿的毛絨玩具全被陸冥溯抱在懷裏。倒也不是覺得冷，只是這些毛絨玩具實在太好用，抱着不用多久就能自動暖起來。
陸冥溯揣着那只大白狐，若有所思道：“昨天晚上……”
蘇嬌雅大驚失色：“我不是故意的！”
陸冥溯：“？？”
他這還什麽都沒問呢。
他吸吸鼻子。
好在昨晚陸冥溯就有留意到門縫晃動的黑影，況且事出有因，蘇嬌雅與何行頌的攀談聲沒刻意壓低，認真聽不可能聽不見。
早上起來陸冥溯就有意單獨找她聊聊，但看剛才，這位小姐和時梓琛的互動，他詳細分析許久，心裏大概有了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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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大的白色娃娃被他抱得瘦下一圈，陸冥溯鞋尖碾壓着雪，太陽穴輕輕磕在樹上，看似歪頭賣萌，實則話語暗含質問與警告。
他道：“蘇小姐……都聽到了啊。”
蘇嬌雅心虛地扣着手，回想昨晚自己所聽所聞，膚如凝脂的臉頰，不争氣浮上淡淡紅暈。
那是。
蘇嬌雅心想。
你們聲音還挺大的，我不聽見都不行。
還未啓唇，陸冥溯忽然上下打量她，瞬間過去後，才慢條斯理道：“那要拜托你了。”
“啊？”蘇嬌雅一時沒聽明白。
“時老師比較害羞，平時跟我牽手都要死要活的，”陸冥溯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撒謊，“昨晚還是我依靠他酒量不好才放肆一回呢……要是被別人知道啦，時老師或許會去尋死。”
蘇嬌雅嘟囔：“…趁人之危。”
“聽說他是你師哥？”陸冥溯沒頭沒尾道。
“……”
你怎麽那麽喜歡偷聽。
蘇嬌雅捏了捏山根，感到頭疼：“是吧，不過師哥他好像，不記得了。”
“也是，都那麽多年了，不記得也正常。只是作為師妹，還是有點難以接受啦…”
“陸老師最近不是要和師哥一起拍綜藝嗎？什麽時候去啊？”
既然瞞不過，那就岔開話題。
蘇嬌雅心驚，驚疑不定時又按耐不住好奇，眼神在陸冥溯身上，和自己腳底反複交替。
雪堆裏夾雜着紅色樹果，幹枯破損的松果散落滿地，周圍鋪底黑白相間的松針，不同的氣味混雜一體，融合成一種清爽淡薄的氣味。
剔透的琥珀色杏眼低垂，美目深邃，目光卻很淺，像是在發呆般盯着腰邊紅到詭異的寶石。
蘇嬌雅将頭低的更下了。
她留意到陸冥溯的黑靴動了動，緊接其後的，是對方極輕而又短促的嘆息。
陸冥溯不鹹不淡道：“你師哥，記憶可能有點問題。”
蘇嬌雅傻了：“什麽？”
“跟你說下吧。”男人像是放棄什麽似的，招呼她過來點，“四年前那場宴會，其實并不是我和你師哥第一次見面哦一一”
蘇嬌雅懵了：“啊？”
想着師哥與陸冥溯感情已經進階到了現在這步，怎麽着最早也就四年前那次結緣。
只是她沒料到，竟然還要更久遠。
陸冥溯像是看穿這位小姐腦海的想法，低頭斟酌片刻，擡指摩挲白狐毛絨玩具的尾巴，毫不保留道：“以四年前宴會為标準，可能還得再往前推三年時間……”
“那個時候，你師哥還在韓國。”
蘇嬌雅囫囵吞棗掰數着，算出了陸冥溯口中的那七年。
“我也不太清楚當初是什麽情況。總之，那年處于工作需要，我就跑去了韓國趕行程。”
“那一天，天很黑很黑，像現在這樣，下了雪。”
*
韓國首爾。
街道人群嚣雜，眼前滿片燈紅酒綠。這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得陸冥溯眼睛疼，他習慣不了激烈的燈火。
從飯店出來後，他如釋重負地嘆着氣，擡起濃墨色的雙眸，怔怔地望着頭頂紛紛揚揚地雪花，自顧自出神。
白逾在趕來的路上。交通水洩不通，陸冥溯挂完電話，估摸還要等一會兒。
飯店旁邊是公園，沒什麽人。
陸冥溯擡手将紅白相間的亞麻圍巾拉松，下巴掩進布料裏，哈出的白氣比身後發燙的火鍋蒸汽，還要冰涼幾分。
他鼻子都凍紅了，雪粒沾在鴉睫末端，深邃的眼部輪廓，就此變得柔和。
郁悶走了半小時，就在公園長椅坐了下來。
此時又有寒風吹過，陸冥溯才覺得頭痛欲裂。但他顧不上這些，他只想趕緊回酒店。
手機屏幕輻射的光源映在蒼白如紙的臉，陸冥溯哈出白氣，哆嗦着把手機收回口袋。
正想着起身走動走動，熱身，望見遠處路燈下蜷縮着人。
大冬天的。
陸冥溯在心裏吐槽，但還是邁步，朝路燈那邊走。
*
越過腳邊堆砌而成的酒瓶塔，是弓身抱成團的身影。時梓琛被凍到發麻的手指毫無血色，顫抖着攥緊身上薄薄的布料，埋在臂彎裏的臉隐約顯出病氣。
或許是灌酒的緣故，導致他現在腦子混沌一片，只想着喝酒。
陸冥溯不吭聲，眼見少年埋頭伸手去夠酒，在他即将擡臉咬木塞時，陸冥溯伸手擋了一下。
時梓琛意識模糊，只覺得觸感不同了。
他下意識張嘴，虎牙勾住陸冥溯手心的皮肉，細細舔舐起來。
陸冥溯：“……”
酒瘋子。
“別喝太多酒，小心酒精中毒。”陸冥溯耐着性子。
“唔？”
可惜醉醺醺的時梓琛并沒聽清楚，他只感到腦袋很沉，耳邊嗡鳴不止。除了自己的嘟囔，其餘都接受不到。
他繼續舔。
陸冥溯手指蜷了蜷，手心發癢又滾燙。
陸冥溯只感覺，如果今天不把這個人送回去，他接下來都不會安心。
他平生最不喜歡惹麻煩，現在，他給自己找了最大的麻煩。
“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裏嗎？”
“ （你在哪裏）？”時梓琛答非所問道。
聞言，陸冥溯腳步一頓。
他是韓國人？
幸好他會說韓文，要不然語言不通，真的很容易發生事故。
他想着用韓文與這個人嘗試交流，結果對方又說了一句一一
“ （今天雪下得好大，但是不冷啊）。”
陸冥溯忍不住，側過的臉在路燈泛黃的光線勾勒出好看的輪廓。他真的覺得這人醉得不輕，放緩語速道：“ （你都快凍死了）。”
“ （啊？我要死了嗎？）？”
陸冥溯無比後悔把人背上自己的脊背，咬咬牙，終于破天荒飙出流利的中文。
陸冥溯：“我他媽真的是閑的一一才選擇送你回家。”
“你這醉鬼說韓文就說韓文，內容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你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時梓琛吐着氣：“……”
他全身上下仿佛血液都被凍住，骨骼、肌肉、神經，此刻都驀然緊繃。而那邊，年輕氣盛的陸冥溯還在喋喋不休抱怨。
“大冬天的睡路邊，明天頭條熱搜就是你。看你年紀也不大，失戀了嗎？那不行，酒精中毒怎麽複仇，小子，要我說你就別天天自我感動去買醉了，趁着時間找個更好的。對了，我看你有點眼熟，你是不是那個男團的一一”
“一一你他媽是中國人？”
時梓琛臉色鐵青，不耐煩道。
“？”
“我說，”時梓琛得知對方是純血中國人後繃着下颌骨，咬牙切齒道，“大哥，你是中國人，他媽就說中文啊！”
陸冥溯：“？？”
“你跟着我飙韓文什麽意思？”這人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是覺得我不會說韓文嗎？老子是那麽蠢的人嗎？”
陸冥溯：“？？？”
下一秒，時梓琛忽然擡起手，發力似的沖陸冥溯腦袋招呼。
“一一你也太瞧不起同胞了吧？！”
莫名被揍的陸冥溯：“？？？？”
“你這人什麽毛病？”
話音未落，陸冥溯瞳孔縮小，猛然察覺自己這是被罵了，惡狠狠道：“嘴上功夫那麽厲害，可惜我的比你還厲害。”
“你厲害個屁！”
“你說我不厲害是吧？”
時梓琛不加思考：“是！”
“你說我不厲害是吧？我不厲害一一”
“我他媽讓你嘗嘗我厲不厲害！”
陸冥溯火氣全湧入大腦，牽動他每寸神經。深夜降雪，似乎為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添加一絲，難以形容的熱情。
陸冥溯幹脆利落放下癱軟的時梓琛，在對方輕佻的審視中，認命垂頭。
然後，他們就吻在一起了。
*
“……”
聽完陸冥溯長達七年的苦戀史，蘇嬌雅頓時跨起一張美臉，神色複雜地瞟向自己的師哥。
曾經這位，高冷、溫柔、理性、穩重的師哥。
這還不是最令她絕望的。就拿她對陸冥溯的了解，這位年輕影帝出道十年以來，熒幕初吻對外宣布是始終留存的。
但現在看來……
這熒幕初吻和初吻，怎麽都跑到她師哥嘴上了？
蘇嬌雅唇角抽搐，半晌，硬着頭皮問：“…所以，您和我師哥，早在七年前就？”
“唔，是的。”陸冥溯笑笑，“所以，我才會說，我早在他認識我時，更早認識他。”
至于他為什麽會忘記一些敏感的記憶，姑且算他不是故意的。蘇嬌雅太陽穴狠狠抽跳，她認為自己現在已經無法，直視這兩位男士了。
一個，是她敬重的師哥。
一個，是她情愫暗生的同事。
明明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在此刻再次碰撞在一起。
蘇嬌雅用力碾過雙唇，輕聲道：“我以為，像陸老師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什麽一見鐘情，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陸冥溯稍微停頓，然後道：“誰說不是呢。”
但他就是好巧不巧，遇到了自己的月亮。
于七年前，那個深沉又溫柔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