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之後的事情,僅僅只有他們之間才知道。

時梓琛只記得那天傍晚,無盡的悶熱,罕見地摻進冰。面對導演有意無意的試探,兩人都心照不宣,默契地選擇淡忘從前的不愉快。

除了時梓琛回去後,還是不放心,對陸冥溯進行長達半小時的狠批教育,其他也都沒精力去搭理了。

順利通過游戲,他們正式前往最後環節的任務節點。四五輛品牌方派來的黑色轎車載着每組嘉賓,緩緩行駛在草木茂盛的盤山道裏。道路旁筆直黑黃的指示牌在車窗快速滑過,外面,清晰圖像都由此變得朦胧,糊成調色盤鋪開的均勻顏料。

目的地有汪不大不小的圓形深潭。四周是岩壁,纏繞滿碩大結實,墨綠色的樹藤。光源投射下來,潭水反射,波光粼粼,不顯眼的光斑舞動挪移,小心翼翼地靠近附近的嘉賓。

嗯,雖然時梓琛不太喜歡光斑跑到自己這,但這玩意似乎挺癡迷他,換了無數次位置,總是能被光斑追随到。

風平浪靜錄完前戲,導演組又開始刻意作妖。其表現在給每組嘉賓分發的任務卡內容,幾個人看來看去,都一律殘忍,誰都笑不出來。

時梓琛這組更甚。

鑲嵌金邊的亞克力任務卡,白底黑字,明晃晃的一行大字就像巴掌,字裏行間都莫名滲透某股難以言表的惡意。

[每組統一任務,拍攝當天vlog并上傳微博。]

這是共同的。

[任務分為三階段。一,攀爬苗寨山,并與其居民共同完成拍攝內容。]

[二,為了犒勞導演組一天的辛苦跟拍,請前去附近集市購買本地特産,并記住購買順序,完成任務後根據記憶為食材排好前後順序,對者則算完成。]

[三,共同制作菜肴并請當地居民參與品嘗,得到認可後取得最終勝利。]

這些是離譜的指定任務,每人不同,只是不知道是導演組有病還是這節目本來就這樣,不管是哪組,都有犒勞工作人員一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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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梓琛讀完,捏着薄荷綠的鍍金卡晃了晃,面無表情地與陸冥溯對視。

倒也不是他這個人記仇,只是單純認為這些任務太奇葩。

然後,還不等陸冥溯說話,時梓琛話裏帶針:"那我怎麽辦啊?忙活整天沒飯吃诶。"

"啊啊,導演,我們自己做的菜,自己能吃嗎?"陸冥溯抱着胳膊,眼底隐隐約約,掠過一道刺眼的水光,"要不然我也太虧了吧,折了老婆又賠了錢。你還不給我們經費,自掏腰包吶,導演。"

盤腿坐在地上的導演凝固瞬間,不加掩飾的目光兇狠地瞪向時梓琛。

直到陸冥溯刻意把人往身後遮了遮,轉即換上笑臉,和藹可親道:"費用,肯定是會給的。"或許因為陸冥溯對時梓琛的情感太真摯,戳到他痛處。現在整個人都陰陽怪氣的,面對時梓琛說話總是冷飕飕,"不過吧,您也知道,我們這個節目主打的就是極限這個詞。既然陸老師不太想掏錢,那就暫且麻煩梓琛了,拍攝過後給補償,行吧?"

陸冥溯忽然不樂意了:"不要。"

"時老師的錢也是我的錢。況且吧。我情況特殊。"

他看着時梓琛,刻意炫耀道:"像我這種有愛人的,錢財自然是交給對方管了。花他的錢就相當于我錢流水,我心疼啊。"

直播間內。

[笑死我陸冥溯,你就炫耀自己有老婆是吧?]

[嗚嗚嗚,突然覺得讓讓也沒關系,畢竟琛琛看上去比那些故意搭讪的明星好太多了。]

[這就是女王受的魅力嗎?天,終于有天仙把這人收了。]

[啊陸冥溯毒唯呢?最近好久沒見着了。]

[前面別走。我就是消失多日的毒唯黨。沒辦法,蒸煮自覺砸糧,不得不認了。]

[點了,脫粉的脫粉,叛變的叛變,是我常态。]

[他倆都有超話了,粉絲數真不是鬧着玩的。]

[為什麽這麽乖的寶寶被這頭老牛叼走了啊。]

[冥冥梓中給我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導演:"……"

現已旭陽高照,傾斜角度懸挂的星體,經過時間推移,火球擠進肉眼所見的天幕分界線。時梓琛帽子有些歪,仔細調整角度的同時,導演終于再次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好吧,如果這樣,但購買食材費用得有限制。三百以內,陸老師覺得怎麽樣?"

陸冥溯聳動肩胛骨,漫不經心道:"別單單問我啊,還有那麽多嘉賓呢,多敗壞個人路人緣呢。"

導演攥緊文件,再次:"……"

這人惹不起,他忍。

*

因為場地非常受限,所以有個別組合任務地點是重合的。午時陽光總是毒辣,時梓琛往後瞥見其他人都蔫了,汗水直流,甚至有些體力不佳,唇色蒼白如紙,感覺下秒就能昏倒。苗寨山游客攀山道旁有臨時販水攤,解渴清涼的液體裝進包裝素白的塑料瓶裏,被凍在冰箱,已經凝固薄冰。

時梓琛剛想沖陸冥溯伸手要手機,驀然回想到剛才這人都說了些什麽胡話,瞬間縮回手。

本來心動過速,同樣伸出手,想牽牽的陸冥溯:"?"

時梓琛不再搭理,而是朝陸冥溯屁股後一串人道:"池老師,你還好嗎?"

那是面容冷淡,氣場壓迫的男人。

薄薄的眼皮似乎很是疲倦,就這麽松松耷拉着。透過對方細長分明的鴉睫,能見到他冷淡,卻又過分靈動的淺色眼。

或許是沒預料到時梓琛會對自己問候,他甚至怔住瞬間。面對這句突兀的關切,他沒認真看路,腳底塗抹潤滑油似的,重心沒站住,整個人往後傾倒,眼看就要墜下山崖。

時梓琛觸目驚心,還沒來得及去夠對方的手,那位池姓先生大概還沒被熱到腦子融化漿水的程度,眼疾手快扶穩最近那棵樹,在與斷崖只差分毫的邊際線堪堪剎住。

池姓先生擡眸,鴿灰色眼珠顫抖着。那裏倒映出前方壯闊無盡,沒入缭繞雲霧的山路。

"池先生?沒事吧?受傷沒?"

人差些就進閻羅殿,他同組那名高挑的男人還有心思笑,背着手沖他擡擡下巴。

他想指的方向是隊友身後深不見底的高崖。

"……"池冽撐起自己癱在樹幹上的身體,開口清冷,"沒事兒。"

這人叫池冽。與時梓琛經歷極其相似,同是韓娛男團出身,解散之後回到內娛繼續發展。只是此人性子太冷,混了那麽多年嘻哈事業也沒能改變多少。本來在異國他鄉搞音樂性格就要烈的,時梓琛好奇地暗中觀察,實在是無法腦補出這位男士站在舞臺上揚起笑容的模樣。

更稀奇的是,他仿佛并沒對剛才生死攸關的經歷斤斤計較,僅是冷臉踹了隊友一腳,推開人高馬大的身軀,果斷選擇繼續趕路。

時梓琛恍惚間,記起圈內某些流言蜚語。

雖然此人沒什麽名氣,但資源始終是最佳的。曾有群衆指定其後必有重量級金主白送珍馐,但真相卻是與猜想南轅北轍。

池冽出身顯赫,是軍人世家僅有的獨苗。早在民國時期,曾深入涉足娛樂事業,因此長期以往,倒也積攢不少的人脈。

城府極深,再本人又有冷酷無情話題加持,網友編纂的靠家族強行砸進娛樂圈這謠言,基本也就坐實了。

也是這位爺情緒缺失,不管惱火還是失落都不會表現在臉上,要不然那些蓄意抹黑的謠言營銷號早就不知道在哪個法庭被告席上站着呢。

腦海回閃剛才驚現的畫面,時梓琛後怕地捂住額頭,冷汗都替他流下了。

"可能是水汽太厚了,路面有點滑。"與池冽同組的男人連忙拉過他,心有餘悸道,"小心點,看路。"

大概不喜歡被人碰,池冽眉宇間閃過一絲煩躁,轉瞬即逝。

他"哦"了聲,道:"走你的路去。"

看樣子這組關系應該不錯,畢竟能當着衆人面前露出顯而易見的嫌棄,要是換作平常随機匹配的陌生人,就拿這位先生從小的貴族教養,不可能這麽不注重禮節。

縱使池冽表示自己不渴,但時梓琛還是買下一袋水,挨個遞給其他嘉賓。

山林間鳥鳴不止,山雀拖着自己如瀑的銳尾沖出樹杈,朝着霧氣缭繞的苗寨山居民集體用地飛去。在場基本都是體質較好耐力中等那挂,除了某人。

走到半山腰,陸冥溯就喘起粗氣擺手說自己盡力了。

他勉強忍住想揍人的沖動,火速伸出手臂到身後,四指勾了勾,示意陸冥溯把自己那條手臂放上來。

陸冥溯輕輕咬住下唇,心情不賴地把手放了上去,任由時梓琛牽着他走。

耳邊水聲溫吞,踏步的動靜,配合遠處山巅悠長清脆的回音。

即使如此,但當時梓琛再次仰起臉時,內心複雜又酸澀。

兩隊畫風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饒是他脾氣再好,也不禁吹噓陸冥溯這垃圾體力。

明明某方面挺厲害的。

又故意刁難。

時梓琛拉着癱軟如泥的陸冥溯,踏入更高那層階梯。為了防止再次發生任何驚險事件,時梓琛扭頭之際,忍不住望向池冽那邊。

他觀察到對方隊友無微不至的神情,恨不得自己替池冽爬山的架勢,時梓琛無言地,将頭撇了回去。

我這是做了什麽孽,時梓琛在心底痛心疾首,狠批陸冥溯,你能別在這種時候玩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好嗎?

他都不好意思續想。

本來這兩人也沒可比性,別看,看多了惹自己肝疼。

陸冥溯健步如飛地疾步跟着,沒看出絲毫虛弱不能自理的模樣。高處雲盡霧散神秘不曾露面的苗寨輪廓終于難得顯形。時梓琛體能即将耗盡,他擡起手臂抹去脖頸間粘膩的汗液,在目睹任務進行點時,胸腔憋着的那口氣終于得到釋放。長尾山雀栖在攀滿樹藓的枝條,輕盈身軀跳來跳去,渾圓漆黑的圓珠落在前方,隔着百米深涯,俯瞰着那群累死累活的"行屍走肉"。

時梓琛正要提醒後面的人,性冷話少的池冽終于再次開了金口。

運動量險些超标正常标準,加上又當了一路悶葫蘆,吐字嗓音都稍微發啞。

池冽不鹹不淡,指着身旁那塊石牌,上面刻着的是實時距離:"一千四百。"

時梓琛腳崴,差點也跌下山崖。

他順着池冽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指看過去,鮮紅一行字,旁邊可能為了緩解游客郁悶的心情,還格外貼心畫了個滑稽的苗寨小人。

時梓琛:"……"

我殺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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