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沐尋
沐尋
學生證上的照片是一個長相俊美的短發少年。
引起謝依震驚的，是照片旁邊的學生信息一欄，“學生姓名”四個打印字後面是兩個筆走龍蛇的鋼筆字。
謝依反複确認，手指尖摩挲着那兩個字。
“沐尋”
沐尋聽到了有人叫他，轉過身來，發現謝依正拿着自己的學生證，手一摸口袋，裏面果然空空如也。
謝依保持低頭的姿勢不變，外界的一切雜音似乎被這兩個字給隔絕，只聽得見心髒處的跳動聲。
直到跳動聲被放大的腳步聲代替，他的視野裏多了一雙一塵不染的白色球鞋。
謝依的視線從學生證移到那雙球鞋上，再逐漸往上移。
入眼的是深藍色的校褲，潔白的短袖校服，藍色的衣領，修長白皙的脖頸，完美的喉結和削瘦的下颌。
沐尋身後的半邊天空染上一抹金黃，迷霧般籠罩在他周圍。
棱角分明的臉龐精心雕刻過一般，雙眸澄澈似水，滿目的柔情和恰到好處的疏離同時展現出來。
“謝謝你撿到我的學生證。”
聲音似汩汩清泉，清澈的河水圍繞着謝依緩緩流淌。
謝依擡頭望向他，鴨舌帽遮擋住的眉眼盡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系統7758在大腦裏點了個煙花。
[系統7758]:恭喜任務者完成初級任務。請繼續努力，和沐尋搞好關系，提前制定助攻計劃，幫助配角沐尋攻略主角攻。
謝依也在心裏給自己放了個煙花。
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什麽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三天的等待果然沒有白費。
謝依激動到有點想歡呼尖叫，甚至想跳起來拉着沐尋的手，表達作為一個讀者對他的喜愛。
但他什麽過分的行為都沒有做，努力收回上翹的嘴角，把學生證遞了過去。
沐尋伸手接過，手指修長纖細，骨節分明。
謝依站起身來，故作不經意地說：“好巧啊，我們竟然是一個學校的。”
他的語氣透着篤定，就好像真的跟沐尋是許久未見的校友一樣，但實際上他連沐尋是哪個學校的都沒看清。
初次見面的人總要找到共同話題，謝依好死不死選擇了一個日後需要千方百計圓謊的話作為他們的開始。
只可惜沐尋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他正如小說裏描寫得那樣，不愛說話，也不愛笑。
即便如此，他全身散發出的氣質卻并沒有拒人于千裏之外，反而禁欲感十足，讓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他禮貌性地颔首，就當是對謝依的回應。
付寰去而複返，看到謝依面前站着一個陌生人，微微一愣，快步走向前去。
“小依，車開過來了，我們走……嗎？”
付寰說的本來是陳述句，在謝依轉頭瞪向他的時候秒變為問句。
沐尋見狀便向謝依告別。
謝依轉過頭來，收回兇巴巴的神色，眉眼彎彎笑容淺淺。
他一時半會找不到留住對方的理由，也怕自己太激動把人吓跑，只好揮手道：“好的，那以後有緣見咯。”
說話的語氣微微上揚，透着一絲輕快和狡黠。
沐尋沒有什麽反應，他本不喜歡和人交際，面對謝依的熱情，也只是溫和地應了聲“好”。
他的柔和溫順讓謝依想起雪山的孤狼，毛茸茸的惹人想摸，卻又有所顧忌只能望而卻步。
謝依望着沐尋漸去漸遠的背影，遲遲挪不開眼。
付寰提醒道：“少爺，我們該走了。”
謝依置若罔聞，只是問他：“我現在是在哪裏讀書？”
“您忘了？您再過一個月就要出國留學了。”
出國留學？
謝依微微皺眉。
他怎麽記得小說裏的主角攻受、沐尋和他都是在讀高三，故事背景是H市的某所私立高中。
炮灰謝依第一次出場是在第一章，後來的戲份集中在高三下學期，也就是沐尋出現的時候，炮灰謝依為了讨好方渺，在學校處處針對沐尋。
難不成原主謝依在十八歲生日宴上和方渺産生了火花，便拒絕了出國留學的機會，屁颠屁颠地跟着方渺重讀了一次高中？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在聽到“出國留學”時的第一想法也是放棄這個機會。但這次不是為了方渺，而是為了剛剛才見過第一次面的沐尋。
如果不能和沐尋一起讀書，那他怎麽接近對方，倘若接近不了，那他還怎麽幫助他攻略主角攻。
如果攻略不了主角攻，那攻略任務就無法完成，沐尋又将再次走向不好的結局，成為他從始至終的意難平。
轉眼間，湧進人群中的沐尋已消失在拐角處。
謝依深呼了一口氣，朝他的方向跑去。
付寰僵在原地，“哎，少爺，你幹嘛去呀？”
謝依頭也不回，“我等下就回來，你在這裏等我就好。”
說完還不忘加上一句威脅，“不準跟過來。”
......
街道上的人流熙熙攘攘，謝依跟在沐尋身後不遠處，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拐過幾個街道，謝依亦步亦趨，小心謹慎地跟着他進了小區，上樓，一直走向頂層六樓。
謝依停在五樓通向六樓的樓梯口，直到關門聲響起，他才緩步踏上階梯。
走廊燈光昏暗，盡頭的聲控燈沒有亮，一眼望去深邃如黑洞，走廊左右門挨門将近有二十扇左右，謝依不知道沐尋住哪一間，也不敢一個一個敲門确認。
現在最起碼知道沐尋大致住哪，也算是有功而返，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突聽見一陣開門聲。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謝依瞥見熟悉的白色球鞋，連忙拐到樓梯口躲了起來。
後背緊貼着牆壁，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所有的感官高度緊繃。
還好沐尋只是在門口放了什麽東西，沒過一會又有關門聲傳來。
謝依再次踏上樓梯。
走廊上多了一個快遞盒子，估計是打算等出門的時候扔，現在暫時放在門口。
他輕着步子走過去，擡頭看向門牌號，藍色的牌子刻着金黃色的數字。
603。
謝依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心虛，下意識把帽子壓低了些，轉身下了樓。
下樓梯的時候氣有點不太順，不是爬樓梯爬的，而是太過緊張導致的。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跟.蹤狂，試圖強行融入對方的世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甚至絲毫沒有反省的覺悟，還在想着怎麽才能離對方更近一點。
邊走邊冥思苦想，等到一樓的時候，眼角餘光掃到泛着些許髒污的牆面。
牆上貼了一張紙，看起來貼了很久，打印的黑色字跡有些模糊，最上面是“房屋招租”四個大字。
他大致掃了一眼，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
不放心謝依一個人的付寰匆匆趕到，看到自家少爺臉上的笑容，有點不寒而栗。
......
沐尋回到家後，先是拆了快遞，快遞盒裏擺放着幾個小型花瓶，造型精致，顏色鮮麗，盒底還有一張信紙。
他展開信紙，粗略地一掃而過，然後面無表情地把它丢到茶幾上。
沙發對面是一臺電視機，黑色的屏幕倒映着沐尋的面容。
少年的臉色略顯陰沉，薄唇緊抿，默默地和屏幕中的自己對視。
極致的壓抑在沉默的對視中發酵。
少傾，屏幕中的身影消失，沐尋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噴壺走向陽臺。
陽臺擺放着一些盆栽，這些是原來的租客留下的。
那個時候正是冬季，前租客留給沐尋的盡是枯枝爛葉。
他本以為它們已經死了，但遲遲沒有扔，卻沒想到熬過冷冬後新葉初長。
沐尋打開窗戶給綠植澆水，無意間被樓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視線。
少年黑色的鴨舌帽被取下，露出有些淩亂的頭發。
他伸手順了順，一邊快步往前走，一邊和旁邊的人說着什麽。
沐尋看了幾眼便移開了視線。
就在沐尋關上窗戶時，謝依無視掉旁邊付寰的喋喋不休，回過頭往沐尋所在的陽臺看去。
......
第二天謝依沒有再去蹲點，付寰對此心滿意足，可當聽到謝依要去租房的時候，付寰的表情再次裂開。
“少爺，董事長要是知道了……”
“你不讓我爸知道不就好了。”
“這……”
“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樣，我只是在本市租房，又不是去外太空，你覺得我爸知道後會反對嗎？”
話粗理不粗，謝依往嘴裏塞進最後一口面包，迫不及待地就往外跑。
阻攔無效，謝父對謝依完全是放養模式，付寰也不好胡亂充長輩，說到底他只是一個打工的，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算萬事大吉。
謝依來到沐尋居住的小區，按照招租的聯系方式，敲了敲房東的門。
大概過了一分鐘，門被打開一條縫，出現一個穿着紅色睡裙的人，左手拿着牙刷，嘴角溢着白色泡沫。
“有事？”
謝依道：“你好，我是來租房的。”
租房沒什麽大問題，房東請他們進屋，洗漱完畢後，掏出一個文件夾來細談。
付寰插不上話，只能任由謝依選擇租住的房間。
該棟樓的門牌號按照“X”型分配，601的對面是602,旁邊是603。
房東問他們要住哪一間。
謝依道：“我要六樓的，最好是601、604和605這些。”
他假裝漫不經心地提着要求，就差沒把“我要住603對面或隔壁”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房東簡單地翻了幾下出租記錄本，道：“604還空着。”
謝依欣喜若狂，“可以，就住這兒。”
“确定嗎？”
房東合上本子，看了他一眼，“這棟樓沒有電梯，二樓和三樓都還有空房，房租就比六樓稍微貴幾十塊錢而已。”
頂樓爬樓累人又冬冷夏熱，自然沒幾個人願意住，六樓的房租費相應的比其他樓層低一些。
眼前這個人左看右看都不像省錢缺錢的人，房東怕到時候他嫌每天跑上跑下太費勁，到他這裏來鬧事。
畢竟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房東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清楚。
謝依固執己見，“不用了，我就喜歡頂樓。”
開玩笑，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接近沐尋的機會，他怎麽會因為一個爬樓梯就退縮。
憑自己的力量還磕不到原主受和主角攻的糖，那他此次的穿書之旅還有什麽意義。
為了保險起見，房東還是堅持道：“你們還是先上去看看房吧。”
“604，看門牌號就行，房子沒上鎖，你們看完要是覺得滿意再租。”
于是謝依拖着幾度欲言又止的付寰爬上了六樓。
604是二室一廳，簡簡單單的裝修，客廳擺放着一張沙發和一張小型餐桌。
這套租房在這棟樓裏算是好的，只是和謝家的豪宅相比，簡直不要差太多。
謝依探頭進去望了望，很是滿意，“就這裏了，我先去交三年的房租，然後再置辦一些家具。”
“少爺您真的要住這兒”
"是啊，怎麽了？"
付寰瞅了瞅室內，又看了看謝依，道：“少爺，這地方怕是不符合你的身份。”
謝依掏出手機正準備導航附近的家具城，聞言眼睛微眯，斜着眼看他。
“我什麽身份，H市土皇帝？你是不是瞧不起出租房。”
付寰擺手解釋：“不是，我怎麽會瞧不起出租房，我自己也住出租房，只是少爺你自己有別墅，幹嘛非得住這兒？”
“‘千金難買爺高興’，你管得着？”
謝依怼完他，好像是心有感應一般，下意識轉過頭，一眼就看見正上樓的沐尋。
謝依：“！”
救命，他還沒有準備好這麽快就和沐尋再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