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擁抱

擁抱

謝依猜不透沐尋的态度，猶猶豫豫不知作何解答。

他的接近本身就是一次蓄謀已久，走的每一步都帶着絕對的目的。

哪怕他是真心想和沐尋做朋友，哪怕他是真的想對沐尋好，但有系統任務作為前提，讓他做出的每一個行為都貼上了功利性的标簽。

沐尋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又似乎不想當着路淩的面追問，于是道：“回去吧，我和他說。”

說罷，他一把扯過路淩，不由分說就往小巷外面走。

倆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謝依顧不得手臂上的傷，試圖呼叫7758系統。

“在嗎？有沒有什麽設定可以讓我和沐尋解釋清楚這件事？”

系統冷漠至極，不作回應。

謝依氣急：“你就管發布任務，然後什麽事都不做嗎？要是沐尋一氣之下和我掰了，你這輩子都別想看到我完成任務了。”

7758系統這才有所反應，用的還是最開始沒有升級的機械音：“如、果、沒有、完成、任務，任務者、将、永遠、困在、該、世界，直到、任務、完成。”

“祝您、好……”

謝依腦瓜子嗡嗡的，直接掐斷了和系統的溝通。

什麽破系統，關鍵的時候一點用都沒有。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理由，他也不是找不到，從打算體驗獨立到和父母鬧矛盾，都是絕佳的借口。

至于為什麽會和沐尋成為鄰居和校友，只要一口咬定是巧合，沐尋應該也不會抓着這事不放。

可即便如此，謝依卻不想再把謊言這個雪球越滾越大，更不想讓沐尋無條件的信任成為他用來為自己開脫的工具。

謝依苦于到底應該怎麽和沐尋解釋清楚，一直待在逼仄的小巷裏沒有動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口袋裏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沐尋打過來的電話，他在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止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現在打電話和他進行聯系，是不是代表不想再見他了，路淩是不是又添油加醋了什麽，沐尋會不會誤會了什麽，會不會再也不理他了。

所有不好的想法頃刻間湧現出來，謝依最怕的就是跟自己在意的人處理矛盾沖突，只想着怎麽服軟和蒙混過關。

電話接通的第一秒，沐尋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清冽的嗓音帶着些許的焦急：“你現在在哪裏？”

謝依想起沐尋離開之前讓自己先回租房，心虛地回複：“還在那個巷子裏。”

對方沉默了一下，然後道：“你在那別動，我過來找你，是不是腿受傷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謝依道，“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就是，我就是想在外面呆會，打算在這等你來着。”

他颠三倒四胡亂解釋了一番，沐尋耐心地聽完，“想在外面呆會可以，今晚要不要出去吃？”

說話的聲音有點喘，想必是着急往這邊趕。

謝依聽到沐尋還願意和自己一起吃晚飯，之前聚集在大腦裏的顧慮瞬間消散，興高采烈地回了句“好。”

等到沐尋再次回到巷子裏，看到謝依靠牆站着，低頭看着手機。

手臂上的血已經凝固，粘在肌膚上染紅了一大片，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當事人卻渾然不覺，劉海被汗水打濕，細小的水滴順着兩鬓緩緩流下。

沐尋眸子微暗，快步走到他跟前，道：“不是說讓你先回去的嗎？傷口得及時處理。”

從沐尋離開到再度出現，總計不到三十分鐘，但每一秒都讓謝依極其難熬。

現在再次看到沐尋，謝依的心跳總算回歸正常區間，平靜地等着應對他的質問。

沐尋卻對剛發生的事只字不提，就連路淩去哪了也沒有說，牽起他汗濕的手，帶他離開逼仄的空間。

“走吧，去附近的診所，我們現在這樣都不好處理傷口。”

謝依一想覺得還真是，他倆一個打着石膏、一個手臂挂彩，仿佛經歷了一場惡戰。

去診所消毒塗藥後回到租房，謝依一直心驚膽戰等着沐尋的審判。

沐尋卻什麽都沒說，給小乖喂了貓糧，又給謝依倒了杯水，坐到他旁邊，拿出手機點開外賣軟件。

“中午太熱了，就在家裏吃吧，我點份外賣，晚上我們再出去吃好不好？”

謝依沒有什麽異議，試探性地問：“路淩呢”

沐尋在屏幕上劃動的手指微微一顫，若無其事道：“送回去了，放心，他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看樣子沐尋并不想說得太具體，謝依也沒有再多問。

他怕路淩說的事情成為他們之間無形的隔閡，不想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先開口道：“你不問問我嗎？”

沐尋按照謝依和自己的口味點了外賣，聞言看向他，“問什麽？”

謝依道：“就，路淩說的，我的身份。”

沐尋反問：“那你不打算問問我嗎？”

“什麽？”

沐尋重複他的話：“路淩說的，我的身份。”

路淩那個臭小子不光把謝依隐瞞身份的事抖了出來，還把沐尋是路家私生子的事告訴了謝依。

謝依在想怎麽和沐尋解釋的時候，對方也在想同樣的問題。

沐尋從來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待自己，私生子也好，殺人犯的兒子也罷，他強迫自己跳出過去的囚籠，無視喧嚣嘈雜的是非議論。

但只有謝依，他不想讓他誤會，不想在他臉上看到和別人一樣的目光。

“我媽确實是未婚先育，但她不是第三者，我……”

沐尋沉默了。

十七的漫長光陰，他依舊不知道該怎麽給自己的身份定性。

他的出生本就是一個錯誤，然後帶着這個錯誤稀裏糊塗地把人生活成另一個錯誤。

謝依身體前傾，伸手抱住了沐尋，頭擱在他肩上，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沐尋，我心疼你。”

沐尋微微一愣，不知道他那份心疼從何而來。

可能是沐尋的坦誠布公讓謝依有些心晃，他一股腦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我承認我們第一次見面是我守株待兔在等你，我事先調查了你，不過也算不上什麽調查。我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但從來沒有參與到你的生活當中，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有機會可以來到你身邊的話，一定要和你成為最好的朋友，把屬于你的東西送到你面前。”

這是他的真實想法，句句掏心掏肺。

無關系統任務，只是他深陷在沐尋的個人魅力中對他表達的喜愛。

沐尋有些不知所措，“謝依，我……”

謝依充耳不聞，害怕他跑了似的，又抱緊了些。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甚至不配和你成為朋友，你可以生氣可以罵我，但千萬不要不理我。”

這個時候應該是無奈地嘆口氣，沐尋卻勾了勾嘴角，任由謝依八爪魚似的纏着自己。

“我沒有想過不理你，也沒有在意這些。”

謝依擡起頭來，盯着他的眼睛，“可我騙了你，就連跟你交朋友這件事，都不是命運決定的偶然。”

沐尋點了點頭，“你的确是騙了我，害我以為你窮到睡公園長椅，還以為你沒錢吃飯。”

謝依被說的老臉一紅，把頭埋進他肩窩處，悶聲道：“我确實是睡過公園長椅，沒騙你。”

沐尋道：“對于你隐瞞身份這件事，我想我和你的回答是一樣的。”

謝依不明所以，沐尋已經伸出一只手回抱了他，因為打着石膏不方便，沒有抱得很緊，但謝依依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起伏。

怦然。

沐尋抱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拉遠了一點距離，但心髒的觸動還沒有消失。

謝依過了很久才發應過來，這原來是他的心跳。

沐尋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謝依就是謝依，我只認識謝依，無關身份。”

謝依因他的回答松了一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地說：“你不在意嗎？我騙了你，從當鄰居到成為同桌，都是我計劃好的。”

沐尋道：“是挺在意的，難怪伯母跟我說讓我對你好點，說你放棄了出國留學的機會，白白浪費這一年的時間複讀。”

謝依小聲反駁：“也沒有浪費。”

又突然想起什麽，問：“我媽那天還跟你說了什麽？是不是那個時候就把我的身份告訴你了。你別什麽都信，我保證我不會再騙你，但我媽她會胡言亂語。”

沐尋眉眼含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說：“伯母沒有說這個，其實關于你的身份，我早就應該猜到的，你搬來的前一天我看到你在樓下，你那個哥哥看起來也不像哥哥，倒像是你的保镖。”

他有想過，但還是選擇順其自然。

謝依的靠近是有所圖謀又有何妨，他孤獨得太久，也想要有人陪伴。

謝依捂着臉，“你那天看到我在你家樓下”

“嗯，怪我那天戴了耳機，沒發現身後跟着人。”

“我不是跟蹤狂，你不要誤會。”

敲門聲響起，想必是外賣到了，沐尋站起身，開門前捏了捏謝依發紅的臉，道：“我知道。”

沐尋拿了外賣進來，謝依幫他把包裝袋解開，擺好碗筷，仍舊不死心地問：“我媽那天還和你說了什麽？”

沐尋背書似的，把鐘蘭瑤說的話轉給他：“說你壞毛病一大堆，讓我幫你好好改改；說你不喜歡學習，讓我監督你；說你難得沒有再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還說……”

謝依打斷他，“我媽那天就在裏面呆了不到五分鐘，能和你說這麽多？”

沐尋擡頭看了他一眼，說：“不是，伯母加了我的聯系方式，發消息給我的。”

謝依撇了撇嘴，分開一次性筷子，遞給沐尋。

“我媽這是把你當免費勞動力使，你別理她，我能照顧好自己，再說，我哪來什麽一大堆的壞毛病。”

沐尋道：“是的，除了熬夜，其他我還真找不出什麽毛病。”

謝依塞了一口米飯，“你放心，我再熬夜我就是狗。”

“不過話說回來。”沐尋夾了一塊牛肉放到他碗裏，看似漫不經心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

謝依禮尚往來，也夾了一塊牛肉放到沐尋碗裏，“別好奇了，我和他們都沒來往了，往後就和你做朋友。”

他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沐尋卻不由心顫了一下，一個“就”字在心間圍繞，化作獨一無二的蝴蝶親吻柔軟的胸口。